《溏心蛋》鸽巢

19、第 19 章

　　为什么呢？

　　如果由浸没在黑暗里作为代价就能得到幸福的馈赠，于白沙愿意付出他所拥有的全部时间。

　　他无意识地接受萦绕在耳畔的音乐声，从澈然牵住了他的手那一刻，于白沙就只看得见澈然明亮的、闪烁着细碎的光的眼睛。

　　“And I'll be waiting in the shadow of the sun.
　　Seizing time when no one has been before.”

　　哪怕真的永久地落于阴影处，澈然伸手的那一刻，于白沙就能得到永久的、足以度过所有漫长寒冬的阳光。

　　这一首含有华丽音色和字符的歌曲被播放了许多遍，直到时间流逝随着归班的人群具象化，于白沙才缓慢地起身，他懒懒散散地把耳机取下来，伸手递给澈然：“好听，谢了哈。”

　　他们本来隐于夜色中，此时头上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几秒钟后恢复正常运作，冷白的光线点明了教室中的每一寸角落。于白沙的世界此刻天光大亮，他近乎慌乱地与此间缠绵暧昧的气氛划清界限，随便拿起水杯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假装自己的本意是接杯热水，其实电力刚刚运作，热水器尚在愣神阶段，他在两台沉默的热水器前站了五分钟，屏幕显示的温度仍温吞地落在60℃……61℃……，学校的热水器异常吝啬，不到绝对安全的100℃时吐不出一滴水。

　　于白沙沉默地倚立在墙壁边缘，出神地望向栏杆外的天空。

　　-

　　虽然电力恢复了，但是卫生间的水龙头还是沉默不语。等到晚自习下课打扫卫生时，贺知简直是要疯了，他和水龙头大眼瞪小眼，最后在班主任的特批下没有拖地板，让同一值日小组的单书白和何圆圆先走了，剩下的男生扫过灰尘和垃圾就结束了卫生工作。

　　贺知、澈然和于白沙留到了最后，贺知负责了关灯关门的扫尾工作，于白沙和澈然先去与澈明朗汇合。

　　他们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忘记贺知是个心大的破玩意儿，他不负众望地忘记关闭储物间的水龙头。

　　隔天一早，于白沙踩点到班，离很远就看见自己班级教室门口乌泱泱一群人，他下意识以为教室门被锁住了，也许带钥匙的班长又迟到了。

　　直到走近教室，靠近七班的地板上渗出许多水迹，他觉得不对劲了。在班级边缘的陈越宇看见于白沙过来，立刻将他拉来一起看热闹。

　　原来教学楼水管在昨晚维修好了，储藏室的水龙头没关，水就这么哗啦啦流了一晚上。

　　眉毛哥第一个走进教室，哐叽一脚踩进水里摔了个狗啃泥，这个小可怜儿水淋淋爬起来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现在七班整间教室都泡进了水里。因为地势的原因，教室内部积蓄一汪没到脚踝的水，甚至还有不知名人士的课本飘荡在上面，幸好有门槛身先士卒，教室外的地面险之又险地没有被波及到，七班一众抵达后都被困在了外面。

　　直到贺知出现后，这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似乎好像大概确实没有关闭水龙头的动作。

　　罪魁祸首被揪出来后，被冻的瑟瑟发抖的一身水的眉毛哥悲愤地嚎了一嗓子，追着贺知撵出了二里地。

　　于白沙则刚好撞见眉毛哥揪着贺知的耳朵，强迫贺知把零食上缴给自己。

　　殃及的不止是眉毛哥，不少人喜欢把课本或者一些辅导资料放在地上不占用课桌的空间，还有人在课桌边套了个挂书袋，靠近地面的部分很明显也浸没在了水中。

　　众人在教室门口围了一圈脑袋，贺知弱小可怜地成为众矢之的，底气愈发不足：“我真是对不住大家……”

　　贺知此举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大家也无暇顾及其他了，眼看着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一个班，同一层楼的隔壁班级还跑过来看热闹，如果不想被楠姐和教导主任当场逮捕，七班所有人必须拧成一股绳来思考怎么度过眼前的危机。

　　陈越宇作为班长，在此时还是发挥出了一点领导作用。他向清洁阿姨借来了几个大桶和盆，卷起衣袖和裤腿，带着壮士扼腕般的神情先淌进教室，一盆盆地把教室地板上的水舀进桶里。

　　余下的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多人开始效仿起来，一部分拿过剩下的盆舀水，等到水桶满了，再由力气大的男生拖到卫生间倒掉。

　　劳动工具不多，储物间的扫帚和簸箕也被当做舀水工具，因为隔壁几个班还是叉腰看热闹，七班人很有骨气的不向同一层楼的求助。

　　贺知立刻想要将功补过，为班级贡献上自己的人脉——他积极地跑去楼下借东西去了。

　　过一会儿这人怏怏地上来了，手里拿的工具不太多，陈越宇很奇怪：“你没把楼下搜刮完吗？”

　　贺知讪讪地笑了一声：“咱们的水漏到楼下了四班，他们一进班水从天降，我过去解释清楚之后他们就想暴揍我。”

　　陈越宇：“……”

　　七班所有人：“………………”

　　没时间管其他的了，男生先进班打扫战场，女生负责一些后勤支持，把壮烈牺牲在水里的教辅资料和试卷抢救出来。他们迅速划分好了区域，离早读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如果不想被老师发现简直是与时间赛跑……

　　——然后被时间拳打脚踢了一顿。

　　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完全清理不完的！哪怕是有规划地分区域分人力处理，哪怕一大桶一大桶的水运出去，预备铃响起来的时候，七班人惨痛地发现本班已经命悬一线了。

　　最先预料到危机感的当然是贺知。

　　他们的动静太大，南乔隔老远就听见了。他走进看才发现原来是七班这群小兔崽子搞出来的动静。他为老不尊，与其他班老师一起看起了热闹，并且还有闲心幸灾乐祸道：“你们楠姐马上就来了哦，come on！加快速度！”

　　贺知瘫着脸：“……”

　　水桶很重，所有男生车轮战交替上去，一来一回搬过几天后，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样子。何圆圆看不过去了，她组织起来女孩子一起帮忙，就算她们力气小，两个人总抬得起一个装满水的水桶。

　　楠姐和教导主任前后脚到达案发现场，清理任务已经到达了尾声。这群小孩儿一个比一个会装乖，非常刻意地表现自己酸痛无力的胳膊和被溅上的一身水，弄得两位老师说不出来什么重话，只好催促他们快一点收拾残局，进班开始早读。

　　——这一举动带来的祸端多了，七班坐落于五楼右侧，而卫生间在左侧，这意味着每一桶水拖过去的时候，都要经过一整条走廊。现在这条走廊自然已经惨不忍睹了，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水痕。

　　打扫干净后七班整间教室焕然一新，每处地方都被水洗得锃光瓦亮，南乔留下来看管语文早读，楠姐问清楚缘由后，皮笑肉不笑地把前一天值日的小组拎了出去。

　　何圆圆和单书白深吸了一口气。

　　一并被牵连的于白沙和澈然：“……”

　　-

　　楠姐给这五人上了严肃认真的思想教育课，如同唐僧给五个孙悟空念紧箍咒，几人臊眉耷眼地缩在墙角乖乖挨骂，深刻意识到了浪费水资源的可耻性。

　　办公室其他老师对此事早有耳闻，在七班舀水舀得热火朝天时，她们就多次从办公室溜溜达达出来假装散步，散步目的地直达角落的七班。

　　难得见这几个小人吃瘪，贺知天天扯皮捣蛋就不说了，澈然这尊五好学生都能一起过来挨骂，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

　　楠姐说够了，拿起桌上的玻璃杯——里面的水已经空了。贺知很有眼力见儿地想去给楠姐接水，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菊花茶，谄媚地说：“楠姐您渴了吧，我去给您泡杯茶润润嗓子。”

　　楠姐让他去了，贺知狗腿地拿着水杯跑了，回来时贴心地双手奉上去：“您慢点儿喝，小心烫。”

　　目睹一切的其他四人：“……”

　　楠姐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看着这几个低眉顺眼的学生，惹的祸一次比一次大，她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人一点苦头吃吃，和教导主任商议过后制定了惩罚方案：责令这五个人拖洗被弄脏了一整条走廊。

　　他们低着头走出办公室。

　　贺知捂着脸假装要晕倒了，澈然面色还是很冷静，何圆圆是个要面子的小女孩，她钳制住贺知上去就是一脚，单书白冷漠地看着，在听见贺知嗷呜一声想反抗的时候补了一拳。

　　于白沙拍拍贺知的肩膀，贺知以为总有个好心人要安慰自己了，眼泪汪汪地扑过去，被于白沙嫌弃地推开了：“起开，今天请我们吃午饭。”

　　贺知：“……呜呜呜！”

　　他们拿了保洁阿姨的拖把，望向一片狼藉的走廊。

　　每个班级前后门间夹了两大块窗户，平时是为了让教导主任巡查教室时窥视得更加顺利，而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正好方便了这一溜儿四个班的学生看好戏——尤其是被惩罚的人里面还有稳坐年级第一的澈然。

　　里面的学生东张西望，心思全然不在课堂上，眼珠子都要挨到玻璃上看好戏了。上课的老师哭笑不得，拉开门对外面几个人喊：“你们几个快点弄啊，打扫完就回去上课！”

　　四个人嫌丢人现眼，把贺知扔出去打头阵，贺知笑嘻嘻地边拖地边和其他班的学生打招呼，脸皮厚的像一堵白墙。

　　何圆圆翻了个白眼：“让贺知拖完整条走廊吧，咱们歇着。”

　　于白沙：“附议。”

　　澈然：“附议。”

　　单书白：“附议。”

　　贺知：“……？？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