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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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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你,
我看到你,
当你的心跳与我同频,
你将信奉我的教义。”
“你崇拜我,
你鄙弃我,
当你诚挚的向我祈祷,
我将向你献上我的一切,
包括生命。”
黑暗中,有人在低语。
一声接着一声,在山谷里不断地喃喃着。
像是满怀希冀的祈祷,又像是痛苦绝望的叹息。
渐渐地,声音冗杂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随之一起一遍又一遍的唱诵着。
音量越来越大,信念也越来越坚定。
周围的一切对此也都开始有了响应。
藤蔓停止了蠕动,麋鹿停止了奔跑,飞虫停止了振翅。
山谷的最深处传来了一声鲸鸣。
空灵、悠长。
山体上的雕塑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仿佛是支撑起外表的内部结构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形。它们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半睁开眼睛跪了下去。
这些雕塑身上的纹理感逐渐清晰,并无限接近于真实的、人类的皮肤,脉搏有力地跳动着,血液在身体里面流淌、循环,在表面显露出来一种健康的血粉色。
兰鹤野听到了心跳声。
“咚咚。”
“咚咚。”
他反应过来,山体上的这些雕塑,全和梅耶塔一样,是由人化成的。
沈恂初还是平躺在半空中。
兰鹤野再努力地抬头,也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沈恂初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缠绕在身上的来自于水母的触手放松了,慢慢地,从他的身上脱离,然后向上漂浮,聚集到了沈恂初的身边。
兰鹤野察觉到了,于是立刻伸手想要拽住一只水母,但它跑走了。
兰鹤野蹙了下眉,低头望向自己的手。
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真的触碰到它。眼睛见证了这一切,可手上的触觉神经却告诉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底是谁在骗他?
可现在他没有精力去纠结这些了。
他再次向上伸手,徒劳的想要去靠近、甚至触碰到沈恂初,就在这时,有什么在眼前重合了一下却又转瞬即逝。
兰鹤野集中注意力想要再次抓住,但最终无果。
除了那些发散着光芒的水母外,山谷中更多的东西开始向着沈恂初所在的地方靠近。
那只麋鹿轻轻地走过来,卧在了她的脚边。它头顶的鹿角发生着变化,由白色代替了原先的血红,上面也不再是人的上肢,而是鹿真正的骨质。
有一只荒漠猫出现在了沈恂初的脑袋边儿。
它伸着脖子,拿自己的头顶亲昵地蹭了蹭沈恂初的脸颊。
兰鹤野立马就认出来那是月亮。
他站在圆台上轻轻地唤了它一声,“月亮。”
兰鹤野的声音在山谷中荡开,原先的颂念声被破环了几秒后再次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他的心头突然涌现出一些“如释重负”的情绪,似乎是冥冥中有什么促使着他做出了这个举动。
可这明明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月亮听见他的声音后警觉地支起脑袋,动了动耳朵,它四下环顾一圈,确定都没什么发现后后,朝着下面看了一眼。
终于,它看见了兰鹤野,于是下台阶似的一踩一踩地从沈恂初的身边走了下来,落到了兰鹤野的身边。
兰鹤野立即伸出双手托住它,然后将它抱在了怀里。等到月亮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卧好后,他用手指在它的下巴上挠了挠,问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沈恂初现在怎么样了?”
月亮眨巴着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望向他,表示无法回答兰鹤野的这些问题。
兰鹤野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它的脑袋顶上温柔地摸了两把。它就低下头去靠在兰鹤野身上,两个前爪在他的手臂上专心致志的开花。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触碰着他的神经,一下又一下,力度逐渐增强,连带起一连串的振动。
兰鹤野有些难忍地抿了一下双唇——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自己搞成脑震荡,症状还不是很轻的那种。
下一个瞬间,他就看到了,废墟一样的,从他醒来后就再也没有感知到过的精神图景。
不过这也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在这小小的“一角”中,兰鹤野看到了他失踪已久的精神体——那只黑豹。
和沈恂初最后见到它时不同的是,它现在已经完全处于健康、强盛的成年体的状态。
它仿佛不知疲惫地,间连不断地用身体向前冲撞着。
蓄力、触碰、回弹。
这几个动作完全连贯在一起,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兰鹤野想要吸引它的注意力——不为别的,至少能稍微沟通一下,可就在这时,他的全部思绪都卡在了这里。
他的精神体叫什么名字?
他不记得了。
失忆的危害在此刻又有体现。
此刻,他突然就跟眼前的黑豹短暂的共情了一下。
终于,黑豹因体力不支而瘫倒在了原地。四肢痉挛,有白沫从它的嘴角溢出,胸腔和腹部都在剧烈地起伏。
他的精神体被困在了他的精神图景中。
可兰鹤野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事情听起来就荒谬至极,仿佛他精神错乱编造出来的疯言疯语。
周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兰鹤野的注意力从精神图景中撤出,视线上移到了半空,这才发现沈恂初的动作已经发生了变化——她由原来的平躺的状态变成了直立的样子,双眼紧闭,但神色却是平静柔和的。
一直回荡在山谷中的声音在此刻停了下来。
光芒被遮蔽,山谷再一次的陷入了黑暗。
兰鹤野看不清楚沈恂初,只能像是抓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将月亮紧紧地抱在怀里。
而月亮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状态同半空中的沈恂初一般无二。
兰鹤野据此判断,沈恂初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精神图景中的黑豹重新站起,开启了新一轮的挣扎。
它的爪子已经血肉模糊,额头上没一块儿好肉,皮被掀起来后耷拉在眼睛边儿。就连唇吻上也全都是细细密密的伤。
就在它冲出禁锢的时候,沈恂初的声音在山谷中响起。
“哀伤不是我们的全部,
愤怒才是,
站起来吧全体人民,
我们将重新存在。”
刹那间,山谷迸发出强烈的火光。
仿佛一个火把被扔进了油桶,整个山谷都被点燃。熊熊烈火迅速弥漫,化为灰烬的地方升起一簇又一簇的黑烟。
这里的一切的事物都在融化,山体上所有雕塑都面目全非了,他们的身形开始扭曲,慢慢地融汇于一处。
形状看起来像是一只触手,又像是一条舌头。
只有圆台上的兰鹤野仿佛是收到了某种庇护般毫发无损,他甚至感受不到周遭炽热的温度。
面对着眼前的景象,他的内心该是有什么触动的,但却如同枯井一般的,没有一点波澜。
兰鹤野的脑海中有无数条念头在盘旋,黑压压的一大片,像影子,像秃鹫,啄食着他的理智和他的判断。重要的和不重要的都被从他的身体中完全剥离了。
他现在一无所有,今后也不再会有。
对于这种感觉他并不害怕或是惊慌,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
他一点一点的吞没了自己。
可每次又是什么呢?
黑豹出现在了圆台上,绕着他,有些不安地一圈又一圈地来回踱步,并时不时地抬头向沈恂初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最后,它仿佛再也无法忍耐般地向兰鹤野发出一声低吼。
兰鹤野置若罔闻,而他怀里熟睡的月亮却被惊动。
月亮从兰鹤野的臂弯处探出来个脑袋开始打量起黑豹。
对于黑豹它并不算完全了解,因此它的态度还是有些谨慎的。
而黑豹则是立即止声,尾音被它卡在了喉咙里。它闭上嘴巴,向着月亮靠近了一点,但却停在这里,没有继续向前。
月亮见它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后,重新将脑袋埋了回去。
此前融合在一起的所有动、植物开始分离,并逐渐恢复成了他们原本的面貌。
残肢拼凑在一起,一个又一个完整的、赤|裸的人从烈火中站了起来。
兰鹤野搜寻到了梅耶塔的身影,随着山体的融化,她的身体终于再次显露了出来。
口腔处延伸出来的那只触手从她的舌根处剥离,但她的下巴已经脱臼,所以她现在合不上嘴巴。她的眼神出现了几分清明,似乎是恢复了自我意识。
梅耶塔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连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的惊恐和无措。
很快的,她的目光就注意到了还在半空中的沈恂初。
梅耶塔不知道沈恂初是否还有意识,但她现在的处境看上去非常危险,必须快速远离。
梅耶塔有些焦急地想要呼唤她。尽管下巴此时此刻已经痛到了一种她难以忍受的地步,但在那一刻,她还是忽略了所有,只是为了能够让沈恂初听见。
奇迹般的,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回到了正轨。
“沈长官!”
在喊出这一句话后,她被火焰无情的吞没了。
沈恂初惊醒般的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六区在同一时间都出现了重大型事故,伦萨的监控中心也出现了问题,她和兰鹤野前往了A区,遇到了一个叫做“梅耶塔”的孩子,紧接着,他们三人被一辆重型平越机车带到了一个山谷里。
可六区都出现了事故,她为什么会选择前往A区?
在梦里她问自己。
得不到解答后她睁开了眼睛。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SHEN。”
“你知道吗?”
“这一切都只是未来在拽紧灭亡的缰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