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黎》辜水云

7、要他们好看

　　第二日，杨志华教练带着黎麦来到了训练馆。

　　黎麦亦步亦趋的跟在杨教练身后，一路上有很多人和杨志华打招呼，也有对她好奇的，笑着打趣几句才走。

　　走到场馆最里边，此时正有一群和黎麦一般年纪大小的男孩女孩们，排列成两队，中间有一位穿着紫色运动套装的女教练，似乎正在训话。

　　“小姚，”杨志华及近时喊了那女教练一声，姚瑶闻声回头。

　　那是黎麦第一次见到姚瑶教练，利落的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隐没在宽大运动衣下若隐若现的肱二头肌，是最野性而健康的美。

　　姚瑶笑着和杨志华打了招呼，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黎麦稚嫩的小脸上，手不自觉的在她脸上摩挲一下，“这就是黎教练的女儿啊？”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黎麦小小的心脏，忽然被这句话触动了一下，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杨志华笑着点头称是，摸了摸黎麦的头，将人推到了姚瑶面前，“以后就交给你了，好好教导着，是个好苗子。”

　　姚瑶自是欣喜的点点头。

　　杨志华的任务完成，把人交出去就走了，黎麦被姚瑶带到了众小伙伴们面前。

　　“这位是黎麦，以后就是你们中的一员了，大家欢迎。”说着，姚瑶带头鼓起了掌，排列两边的小伙伴们也跟着发出欢迎。

　　只一阵躁动之后，他们就进入了今天的魔鬼训练，而初来乍到的黎麦，则被带去做了各项体能测试，最终结果是、不合格。

　　黎麦抿着嘴不敢说话，害怕的情绪慢慢爬上心扉，姚瑶教练皱着眉头没有说什么，见到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只笑着安慰：“这没什么的，我们来日方长。”

　　“我们……”真的有来日吗？黎麦小声的呢喃着。

　　姚瑶忽然接了一个电话，与她拉开了距离，背后，一个男生忽然从水中跃出，黎麦猝不及防的被他吓得一阵后退。

　　“啊！”黎麦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男生却是不觉得自己作恶，歪头瞧着她，像是看什么恶心的东西般，继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而轻蔑，对她无声的说着什么。

　　黎麦看清了他的口型，他说：“蠢货，你应该回家哭鼻子。”

　　姚瑶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大喊一声，“骆青州！不许胡闹！”

　　黎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被姚瑶教练扶起来的时候人都有些发懵，身上被溅了许多水，整个人湿漉漉的好像个受惊的小鹿进退两难。

　　姚瑶为难的看了看她，带她去换了一身运动服，看样子不知道是谁的旧衣服，刚好被她拿来救急用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黎麦都有些恍恍惚惚，直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

　　丁舟山完成了今天的训练，正大口大口的喝着矿泉水，盯着她看了好久，才缓缓向她走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丁舟山。”

　　黎麦心想：我知道你，如雷贯耳。

　　“你知道骆青州为什么泼你吗？”似乎是看她眼神清澈的不像话，丁舟山眨眨眼决定做个解铃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是省队，省队上面是国家队，每一个运动员都希望一路晋升，去到最高点，但名额是有限的，”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光，黎麦看得出他的渴望和野心勃勃，“而这其中，掺杂的水分，是最令人不耻的。”

　　掺杂的水分，是最令人不耻的……掺杂的水分，是最令人不耻的……掺杂的水分，是最令人不耻的……

　　黎麦反应了几秒，终于意识到，她被骂了。

　　谁是走后门的？！！

　　丁舟山已经走远了，听不到她的内心咆哮。

　　临近傍晚，杨志华说会来接她回家，她却瞧着对面熟悉的楼，悄悄撒了个小谎：“杨叔叔，我遇到了邻居哥哥，他会顺道把我带回去的。”

　　就这样，她成功的获得了人身自由。

　　*

　　路鑫路过操场时，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仔细揉揉眼睛，总觉得是昨天没睡好出幻觉了。

　　黎麦欣喜的走进了林业大学，篮球场上投篮耍帅的比比皆是，她找了个偏一点的椅子坐下了，昨天黎家明的话还回荡在耳，路鑫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路鑫打了个哈欠，决定闭目养神片刻，再来重新确认他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倒是一边的于翔金口一开，“那不是你家小孩吗？”

　　这声音刺耳又熟悉。

　　黎麦回头，正与路鑫探究的眼神对个正着。

　　“……”

　　相对无言。

　　路鑫丢下一句，“你先回去吧。”就撇下于翔走了。

　　黎麦被冲过来的路鑫一把揪起帽衫，像只被抓了后脖颈的受惊的小猫，被迫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个人不可以乱跑，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路鑫皱着眉头疯狂输出，抬手露出腕上的表，指着上面指到七的时针，“七点了，知不知道？”

　　黎麦心虚的不答话，低头盯着鞋尖、发呆。

　　“和你说话呢，回话。”路鑫放开她的帽衫，两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一使力迫使她抬起头来。

　　“恩……”

　　黎麦有些吃痛的哼了一声。

　　路鑫意识到自己手劲大了，卸了力气，还贴心的摸了一下，确认没有伤到她，这才放下心来，耐心道：“这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好人不多的，你要是遇到坏人就完蛋了。”

　　他的声音忽然放柔了很多，与刚才急言快语的模样判若两人，娓娓道来的声音在夜里也颇有一股蛊惑的味道。

　　“我只是想来……”黎麦努力做了心理建设，大胆的说出来，“想来找你。”

　　“找我？”

　　这个答案倒是让路鑫有些意外，毕竟这大半年，黎麦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像个小白眼狼。

　　“为什么找我？”

　　黎麦耳边又想起了‘路鑫是个可怜的孩子’的回声，她想来看看他，是不是很伤心，是不是需要安慰。

　　她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这个一米九的大男孩，故作镇定的说老子是天下第一帅、谁离开都是他们的损失这一类的话术，可是，谁又能透过他戏谑的自恋安慰他破碎的心呢。

　　“我……我今天不开心。”黎麦撇着嘴，忽然找到了借口。

　　“我今天和杨叔叔去训练馆，有个男生他说我走后门，我不开心，”黎麦说着说着眼睛红了，眼泪抑制不住的开始往下掉。

　　路鑫还是头一次见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心也跟着揪起来，他蹲下来，细细给她擦拭着泪水，嘴上轻声安慰着，“是谁胡说八道，会烂嘴的，不要相信他的话。”

　　“可是，可是，”也许是有人安慰，黎麦哭得哽咽，“我……我没有走后门啊呜呜……”

　　“……”

　　路鑫自然心智成熟一些……天赋或许不可或缺，但机会更是不易得。

　　他深吸一口气，道：“麦麦啊，世界是彩色的，你要学会画七彩的虹，而不是成为飘荡的云，你明白吗？”

　　黎麦哭得起劲，不明白的摇摇头。

　　“那你还想学游泳吗？”路鑫循循善诱。

　　黎麦想了想，摇了摇头，又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你不可以摇摆不定哦，”路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不要管别人说什么，要看自己做什么。”

　　“我们的麦麦要坚持做自己，去证明给他们看，对不对？”

　　做自己？

　　黎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着，“我要做自己，我要让他们都好看！”

　　路鑫听着这句让他们好看，会心的笑了。

　　管他们做什么，我们就是要让他们都好看！

　　是我把他们抛在了过去，而不是他们丢下了我。

　　笑着笑着，路鑫的眼眶红了。

　　黎麦看到了，忽然双手环绕在他的脖颈上，头偏在一边，要他抱着，让他也可以悄悄流泪，许是哭累了，闻着他衣服上的清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