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我有钱有势

3、少年

　　　　书店的门被人推开，上方悬挂的猫咪铃铛叮铃两声，清脆悦耳。

　　老板抬眸朝门口看去，在看清对方的那刻脸上笑容立刻扬起。

　　老板：“……啊，啊，呃。”

　　他说不出话，天生是个哑巴。

　　你回应他：“下午好。”

　　接着你朝手心哈出一口热气，将肩头的雪拍落后，带着满身寒气踏进来。

　　店里暖气很足，为你驱散了一些寒冷。

　　布偶猫伸个懒腰后朝你乖顺地喵喵叫着，书店老板兴奋地比划着手语朝你打招呼。

　　手指翻飞。

　　像是艺术表演。

　　当初你为了能看懂这小哑巴说什么，专门为他去学了手语。

　　学了一个多月，你觉得不算很难。

　　老板的手还在比划着，你看得认真。

　　你指指自己：“你说我？我不冷，穿挺多的还。”

　　你讪讪摸摸鼻子，笑着看老板。

　　你进来得急，也没照照镜子，就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再配合上你现在冻红的鼻尖和耳朵。

　　这么拙劣的撒谎方式，这要是让小孩子听了恐怕都要笑出声来。

　　好在老板憋住了笑，合时宜地递过来一杯热可可。

　　老板说：“啊，啊……”

　　你怕麻烦别人，但略微犹豫一瞬，还是接了下来。

　　你说：“谢谢。”

　　小猫在你手边蹭来蹭去，还时不时舔你两口，这让你感觉掌心痒痒的。

　　你将小猫推远了些，端起桌上的热可可打算饮一口，热热身子。

　　可还未等你喝一口暖进胃里，书店最角落便传来一声吼。

　　那人喊：“钱大宝——”

　　你着实被吓着了，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下。

　　连会厌软骨没来得及盖上，那卡在口腔里的可可瞬间滑进了气管，逼得你咳嗽起来。

　　“咳，咳咳……”

　　你弓着身子呛了老半天，眼尾有点发红。

　　猫猫也被那一声吼吓得蹿下了柜台，躲在角落里警惕地看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吼的那人匆匆忙忙跑来帮你拍背顺气。

　　那人：“胆儿怎么这么小呢，喊一声都能被吓到。”

　　你说不了话，直起身看着对方。

　　被你这么瞪着眼睛一看，后者脸上立刻染上笑意。

　　那人笑着：“我的错我的错。”

　　他推着你往前走。

　　他：“走吧走吧，最里面那张桌，等你老半天了。”

　　玩闹平息之后。

　　猫咪悠闲地伸了个懒腰，走着猫步朝窗边的一个正在看书的女孩子走去。

　　书页被轻轻掀起一些，女孩看得认真。

　　书店的猫咪一点都不怕生，直接跳到女孩子的身上，打了个哈欠之后便开始卷起尾巴做窝。
　　姿态懒洋洋的。

　　看了一会儿之后，女孩将书页放下，抬头望向书店最角落的位置。

　　那是你所在的位置，那里坐着一群男生，正嬉笑打闹着。

　　这不是严格的图书馆，交谈说话怎么都行，只是分贝尽量别太高。

　　那群男生笑了一会儿之后便停了下来，看着你一个劲地抛媚眼。

　　你无奈：“……别太骚。”

　　接着你将纸壳的外包装拆开，搬来凳子为最角落安装上新的白炽灯。

　　这灯是他刚在外面五金店买的，顶着风雪进去。

　　五金店叔叔看你一个小孩子要自己换灯，又是大过年的，心疼得紧，就给你便宜了些。

　　前几天书店老板给你发信息说最里面的灯烧坏了他不会装。

　　你便一直记着，想着哪天有空了来一趟。

　　今天时间就很充裕。

　　刚刚和你插科打诨那人说：“人我给带过来了。”

　　李宁说完，便将一人往你这边推了推。

　　那人被推过来的时候，吓得身子一抖，畏畏缩缩的。

　　这位男生前面的刘海又跟帘子似的，又厚又密，完美遮住了他的眼睛，头上还扣了顶纯黑的棒球帽。

　　一张脸，长到离谱的头发遮了大半，整个人也一直低垂着头，根本就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仿佛你会吃人似的，看一眼又撇开，看一眼又撇开，生怕与你对视上。

　　你再次沉默：“……”

　　你扫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灯很快就装好了，你从椅子上跳下来。

　　李宁说完笑着将一罐热的咖啡扔给你并指指你的卧蚕位置，“你昨天晚上偷猪去了？黑眼圈有点吓人了。”

　　你的皮肤很白，脸上出现任何伤口都会尤其明显，更别说现在这副眼下一乌青的模样了。

　　你接稳咖啡后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神色淡淡。

　　你说：“没，在搞钱。”

　　但如果早上没有那个小孩打来的请假电话，你今天是可以睡到下午再起来的。

　　所以睡眠时间被打扰了。

　　就这么的，你带着一身戾气，凑到了那人面前。

　　你仔细地盯着这人的脸想要直视对方以达到威压。

　　厚重的刘海下，你看了半天也猜不准那人眼睛位置到底在哪，最后只得放弃。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像有口吃。

　　反倒是你，抱着手臂好整以暇。

　　那副模样懒懒散散，却又透着股悠哉劲，活像是个散财童子。

　　恰好此时老板打开了最角落里的灯光。

　　你下意识抬手挡住，但还是被蛰了下眼睛。

　　男孩透过厚重的刘海儿注视着面前的人。

　　你黑色的发丝在白炽灯的照亮下好似镀了层金边，周身看着都有点柔和，尤其是你那副漂亮的眉眼更是让人心惊。

　　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

　　那双漂亮眉目被遮挡住的那刻，刘海帘子竟然会有点遗憾。

　　你开口问他：“你怕我？”

　　他盯着你出神，完全没有听见你这句。

　　钱星野双手交叠耐心等他下文。

　　而那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开口，“没，没……”

　　没有两字还没说完，钱星野一步跨过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徒然缩短，接着钱星野一把将人帘子掀起，平静地看着那人。

　　钱星野：“跟你说话有点费劲，所以我想着直接看着你的眼睛来得更快，你不会介意吧。”

　　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漂亮面孔，刘海帘子感觉自己心脏都跳停了。

　　因此他喊得格外大声。

　　看书的女孩此刻望见钱星野又对那人说了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

　　——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钱星野的呢……

　　女孩伸手摸了摸膝盖上躺着的猫，在脑海中不断想着。

　　女孩：“大概是高一的时候吧。”

　　这里归属于地租界，还不算太平。

　　当时的她正百无聊赖地在书店选书看，也算是一个看文的瓶颈期。

　　可选来选去也没找到一本合适的，正当她放弃想要回去时，哑巴老板适时从旁边递来一本有些发黄的书给她。

　　手还不断比划着什么，像是在介绍这本书。

　　女孩不懂手语，见对方焦急地比划了半天，才一知半解的看懂一些。

　　她开口询问：“你是说让我带回去看吗？”

　　哑巴点点头。

　　前者看着发黄的书略微犹豫，“行，那这本多少钱。”

　　一听到钱，哑巴立刻摇头摆手，像拨浪鼓似的。

　　他有些急了。

　　然而女孩却看不懂任何。

　　哑巴无奈张张嘴巴，断断续续发音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但也只略微能听出来是这三个字。

　　老板：“不要……钱。”

　　女孩：“……”

　　女孩看看手里的书，又看看老板，脑瓜子转了转，好似想到了什么。

　　她将背包上祈福娃娃摘了下来，塞到哑巴手中。

　　女孩：“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报平安。既然你送了我礼物，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个。”

　　怕老板为难，女孩轻松地朝他笑笑，“谢谢你的书，我会认真的。”

　　说是这样说，但她感觉还是不怎么想看，毕竟对方也不知道她想看的类型。

　　万一她对这本书不感冒怎么办。

　　女孩：“但好歹答应了人家。”

　　她想要不就试着翻看几页，到底被问起也好有了个不想看的理由。

　　于是女孩找了个静谧的角落坐了下来试着翻开第一页，本以为阅读瓶颈期自己会什么都看不见去。

　　谁知哑巴给她的那本书好看极了，故事有趣得不行，才一个上午她便把那本书看完了。

　　在得知这本书还有续集时，女孩更是抓心挠肝，想看后续的心像是身上有蚂蚁在爬。

　　可等待她下午再去时，那书店门口不知为何围满了人，乌央乌央的，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没有任何激烈声响，气氛却让人觉着压抑。

　　女孩：“怎么回事。”

　　她拨开人群飞速往里奔去。

　　可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愣是挤了半天也才挤进去两圈。

　　女孩：“让一下，麻烦让一下，我要进去，麻烦让一下。”

　　无济于事。

　　大家都想抢着前排看热闹。

　　那男人手掌放在书店老板的肩上，不断往下施加着力，脸上却笑得和善，“不用害怕，在新租界认识我没坏事，我只是来混个脸熟。”

　　门外的人挤破脑袋都想要近距离看看这场闹剧。而门里面的人疯狂发着抖想要出去。

　　只是门口被那群人堵着，只是来买书的人想出去都没办法，只得被迫观看这场单方面戏剧。

　　如此热闹的事情吸引了无数的路人驻足观看。

　　旁边的纹身大哥：“你们看什么看？”

　　那群看热闹的人在触及那群小混混视线时，又立马害怕地低下了头重新忙活起自己的事。

　　他们都在告诉自己。

　　——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当善人，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女孩：“喂，你们，就没有一人敢上去帮忙吗？”

　　无人应答。

　　就在女孩要冲进去时，一双手立即将她拽住。

　　是她的同桌。

　　同桌：“对方有5个人，而且都是人高马大的，你一个女孩子冲进去干什么？”

　　同桌拽着她手腕的力度慢慢收紧，他盯着书店里面，眉头紧皱。

　　虽然厌恶但无可奈何。

　　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

　　——打不过的，不要当出头鸟，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第一次。他对自己自己的感受窝囊。

　　本以为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十七八岁，自己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

　　但现在，他确实得退回现实社会，他就只是个能自保的高中生。

　　仅此而已。

　　女孩紧抿着嘴唇，她也知道自己就算进去也无济于事。

　　同桌：“你先看看吧，这里是新租界。”

　　同桌指着这家复古的书店大门，“你现在随便冲上去帮助他，那从明天开始，那个哑巴在这条街就不用再做生意了。”

　　“……”女孩沉默了许久。

　　同桌深深叹了口气，接着将营业执照指给她看，“在租界工作就是这个意思。”

　　女孩：“就算是这么说……”

　　这时那群小混混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凶戾，“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意见吗你们！”

　　被瞪了过来，之前那群看热闹的人立刻作鸟兽散，没人敢有丝毫的停留，生怕被他们逮住遭殃。

　　为首那人朝他投去不赞许的目光，“喊什么，好好说话，别人听了以为你什么黑势力。”

　　男生扯着女孩想要离开。

　　毕竟这确实不是他们能管的。

　　恰在此时，一本极厚的新华字典飞速朝领头的那位混子面门砸去，瞬息间便已经来到了那人眼前。

　　“啊——”后者弓起身，捏着酸痛的鼻根直泛泪花。

　　男人：“谁敢砸我！”

　　你抡着棒球棍便砸了上去，带着狠劲。

　　紧接着，你的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同样年纪的少年。

　　有了你主动站出来后，门口站着那两位男生和女孩也立马冲了上去。

　　事情很快平息，你们这群莽夫样的少年人乐呵呵地整理了一下午的书本。

　　之后的书店也是每天都有人轮流守着。

　　在收拾书店这期间，哑巴只在旁边一个劲抹眼泪，有了这群少年之后他才敢大哭起来。

　　由于声带问题，终究还是哭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