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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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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灯火通明,景区工作人员和方韵言景文站在一起等着最后一组缆车。
莫琦再次扯一下胳膊,这次江淮锦没有继续锢着她,痛快地放开了手。莫琦说不清此刻内心什么感觉,只感觉到胳膊上顿时一松,刚刚被握住的湿腻的皮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汗毛都立了起来,像一片冰凉的膏药,依旧紧紧贴在皮肤上。
缆车的速度越来越慢,逐渐靠近地面,最终停了下来。
方韵和言景文早就等候多时了。虽然还没有向言景文证实,但是从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关系上,方韵心里有了些猜测。一旦心里有了些猜测,便使得她有意识地去观察一下两人的脸色和状态。
莫琦面色不善。
江淮锦倒是一派风轻云淡。
莫琦率先走下缆车,朝着方韵笑道:“等久了吧?”摆头看了看四周:“学生呢?都走了吗?”
江淮锦跟在她身后,没说话,但是用眼神给两个人打了声招呼,言景文立马迎了上去,凑着头作势要问上一问。
“没有,都在里面休息呢。”方韵答道,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休息室:“大晚上的,不敢让他们单独行动。”
莫琦偏头看过去,一个不太起眼的移动板房,门上挂金色的牌子,“休息室”三个字不算小。山风吹得人的皮肤凉津津的,黄色的灯光十分得足,以致于倒悬在天上的月亮都褪色了。莫琦沉闷闷地,脑袋纷乱有些理不清,其实并没有将对方的话听进耳朵,身体却是无意识地做出反应。她随着方韵指地地方看去,无奈笑道:“这么大字,我竟然没看见。”
言景文走在后边,用肩膀碰了碰江淮锦,用口型询问如何?兄弟我公权私用给你创造的机会,你把握住了没有?
江淮锦目不转睛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人,沉默不语,下一秒眉迅速皱了起来。
“小心!”方韵伸手去托莫琦。
莫琦抓着方韵的手臂,稳了一下身子,有些不好意:“谢谢...走得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
莫琦弯身将石子丢到一旁。
“什么都没有?!”言景文尽力压下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像是一个多年望子成龙的老父亲一朝梦碎,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什么都没有?”
江淮锦摇摇头,手指紧了紧,肌肤的触感还留在指间,指腹依旧微微发烫。
“你、你...哎呀!你是不是...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追人呐?”言景文扯开头,和江淮锦微微拉开了些距离,试图从好友的脸上看出个答案:“这追人可不只是两个人排排坐就能增进感情的,这感情啊,就得聊啊。你不聊,你怎么知道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欢她呢,你不聊,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什么呢?你得和人家聊天,比方说你们聊一聊共同的好友啊,聊聊这几年的生活拉近一下彼此的感情啊,比如说...”
言景文传道授业,瞧着江淮锦听的脸色却越来越白,话锋一转:“我说你也别着急,我看莫老师不是好追的。虽然你的对手年轻气盛,但是咱也年富力强……”
一队人兴致都很高,叽叽咋咋地说个不停。
江淮锦像是忍受够了,突然出声道:“谁说我要追她?”
“欸?不是?什么?”言景文呆了一下,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你白天那副死样子是几个意思?”言景文狐疑地看他:“我可不觉得我看错了,你要说你对她没点意思,我可真的不相信。白天我可几次看到你要找人家说话...”
江淮锦的嘴唇动了动:“我只是想问她个事情。”
话说到这,言景文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那时候的言景文家里没有钱,他没有足够的资金去留学。班里的同学一个个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他只能埋着头苦学,一边准备国内的考研,一边写论文,同时还要在设计院做廉价的实习生。身边的床位一个一个空出去,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也是那时候,学院将其他学生补进去的。他的舍友们都比他小一届,也就是说,他大三下学期那会儿,江淮锦他们也才大二。整个宿舍,只有他一个人每天忙到起飞。好在几个学弟也很够意思,基本大家都尽量给他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他心里一直是很感恩的。
他虽然一心在忙正经事,但是宿舍里其他人的一些事情,他多少也是知道点的。比如说,钱博来谈恋爱了,又分手了;孙盛卓谈恋爱了,又分手了;江淮锦谈恋爱了,又分手了...这在大学里,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这个分手了,再谈下一个就好了。
有一个算一个,多少都是要有些情绪上的表示的。
比如钱博来在半夜痛哭流涕求复合,被拒绝之后在床上躺了三天,每顿饭都是江淮锦给他带到床头,看着人吃了,饭盒再一起丢去垃圾桶的。到了第四天,一个大一的圆脸儿的女生约他去看电影,这厮又高高兴兴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了,而前女友的名字,也只能在忆往昔的半夜会谈里偶尔出现了...
再比如孙卓盛终于和他嘴里那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分了手,第二天欢欣鼓舞地和学姐出去游湖去了,一夜未归...
江淮锦不一样,他谈恋爱的时候,比其他人的症状要隐蔽。
平时不爱看手机的人,每次回到宿舍总要拿起手机看看,偶尔还会对着手机傻笑。有时候也会打电话,说的也无非就是些不痛不痒的话,挂了电话像个傻子一样咧嘴半天,活脱脱一个纯情处男的样子。
当时他们几个还笑话他:自古真情留不住,就他这样的,早晚是要吃爱情的苦的。他们本是无心逗乐,不料有点一语成谶的意思了。
那天是周六,钱博来和孙卓盛陪学妹学姐去了。他则是因为被导师骂了一顿,整个人心情不善,早早得在食堂吃了份六块钱的云吞,便准备回宿舍接着修改论文。
他甫一打开门,便被床上的黑影吓了一跳。凑着走廊里的灯光,看清了躺在他床上的人,他那个飙升的心率才慢慢降下来。言景文静静走进屋里,打开了灯,将电脑方在书桌上,才去推江淮锦。
江淮锦仰面躺着,抬起得胳膊压在眼睛上,借着这个姿势睡着了。突然枕头上濡湿的一片吸引了言景文的注意力,原来是哭了,言景文心想。像是不小心窥探到了别人的隐私,言景文犹豫着要不要将江淮锦推醒,还是应该退出去假装没有回来过。
“啪嗒”眼泪正顺着江淮锦眼和胳膊的夹缝,砸到枕头上。
我的枕头,言景文心痛地看着自己的枕头,这是哭了多久啊,唉。
默默坐了一会儿,终于江淮锦有动静了。说时迟,那时快,江淮锦头一偏,便靠着床边开始哇哇大吐。
他立马跳起来,嘴里骂道:“狗日的,你要吐吐你自己床上,你他妈的吐我这儿算是怎么回事?你这回真的死定了!我看你丫的就是故意的!喂,喂,别急着睡,先喝点水漱漱狗嘴再躺下。”说着便伸手架起了江淮锦的脖子,用胳膊托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拿着水杯凑近他嘴边。
一双眼睛碎得通红,那平时很是自矜的人,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言景文气急败坏地拿着杯子给他灌水,灌了几下发现灌不进去,不禁气急败坏地骂道:“什么为什么?我他妈哪知道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她...”他忍不住哽咽:“她要一声不吭地离开我?我做错什么了什么?只要她说,我都改。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啊?”
“我他妈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是他妈的我走的,张嘴,张嘴!”言景文恨不得照着他的脸给两个耳刮子让他清醒清醒。好在江淮锦听话地吞了两口杯里的水,让他蠢蠢欲动的手按捺了回去。
那人躺下了,嘴里还在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言景文忍不住去看江淮锦,同样作为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比在校园里更成熟更让女生着迷的男性了。那时一双通红的双眼,此刻情绪内敛,像是月光下的沉潭,平静地看着别的地方,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言景文是从别人嘴里得知江淮锦的女朋友走了,不告而别。他当时真的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淮锦说的不像是假话,想想当时距现在差不多七年了,再难舍难分的感情也早就被那么长的时间冲淡了。至于,江淮锦对于莫琦额外的注视也不难理解,他或许是想找个机会能和莫琦单独聊上一聊。毕竟是初恋,结束的又是那样仓促到让人难以接受,所以让人记得额外深刻一些。
刚刚两人是聊完了吗?
尽管江淮锦的声音已经压得很平静了,但是作为多年好友,他就是知道,是装的。他一贯如此,情绪内敛,除了当初谈恋爱那会儿能从他脸上看到情绪,其他更多的时候,那张脸上都是此刻这样平淡的,淡到让不熟悉得人生出疏离感。
可偏偏女生们就爱吃这一套,该死啊,总是让这狗日的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