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可无情（GL）》木益

2、相识

　　没过多久，来了很多武林人士，有几个我见过并且认识的，也有久闻其名今日得见的，当然也有见面不如闻名的，但他们高谈阔论，倒是添了不少热闹。我看着风霖二人忙着应付前来结识的人，心里生出小小的倦怠，直觉自己不属于这里，但茗姨的教导又不敢忘，只能牢记现在自己装扮的是一个温柔有礼的公子，决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坠了萧家名头。
　　正谈笑着，忽然众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竟然静寂无声，我感觉到大家似乎都紧张着、观望着、期待着什么，一时间有些莫名奇妙。身边的陆霖音抓了我的袖子，低声地说：“是西门柳和西门清霜，清霜可是大家一致推崇的武林第一美人。”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倒也自然，同性相轻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接着，一对神仙似的人物出现在我的眼里。男的风姿玉立，气度不凡，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而女的，直如洛神转世，冰肌玉骨，一双眼睛清澈而不失明媚，妖娆而又灵气四射，当真是万种风情尽在不言中。行走之间有如弱柳扶风，就这么直直地从眼里撞入心里，情难自禁。
　　从片刻的失神中回复清醒，我忍不住自嘲，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概莫能外啊。
　　西门二人直直地朝我这边走来，却是和风霖二人早就熟识了，也难怪，同样的年纪，同样出类拔萃，确实很容易做朋友。以我的个性，我该退到一边，但此刻却是不能退，只希望不要出丑为好。
　　“这位公子，是刚出江湖不久吧，如此风采，倒不知是哪家的得意门生？”看定我，西门柳的目光有着赤裸裸的欣赏，语气倒是从容不迫。
　　“西门公子一表人才，在下不及万一，无名小卒一个，实不敢造次。”我回视他，良久，倒也没落了下风。
　　“哥，倒真没想到也有不买你帐的人，怕是你太过无礼，让公子见恼了吧？”清爽温润的语气，却不是个嬴弱的人。特别是说话的时候，幽黑如墨的眸子带着浅浅笑意看着你，没来由地让你失了魂。
　　我倍加艰难地与之对视，微带尴尬的语气，“实在是家门浅薄，不足挂齿，更恐才疏学浅，为家父蒙羞。若然能及西门兄十之六七，定当如实相告。”
　　见我如此，也就不再勉强。接下来谈论一些武林中的奇闻异趣，倒也欢笑阵阵，十分投缘。西门柳，一看就是少年得志，言语之间颇为张狂，但胜在家学渊源，根基深厚，倒也不让人讨厌。西门清霜，反而让我有些看不透，状似文弱，但言谈见解绵里藏针，一双眸子有意无意间似乎总在注视你，让人有被看透的恐惧。然笑容温软，让人如沐春风，倒觉得被她重视了。
　　忽然觉得有放不开手脚的感觉。
　　好在不久就开了席，一桌人互相敬酒，倒是容易应付得多。
　　午后，武林大会正式开始，却不是我所想象的互相切磋武艺，而是按身份地位依次就座，讨论起武林中急待解决的大事来。像什么对付邪教——碧空山，西北出现大批流寇朝廷希望能够武盟助一臂之力，边疆似乎又不太安定，等等。后来又有某某无辜被害，某某被冤翻案，某某大侠又为武林除了大害，等等。
　　我好生无聊。本来对于医者，只在治病救人，没有正邪之分，我眼中的善恶，也未必与江湖中的正义相同。出来已有两个月，我也见识了一些人情世故，对于这些江湖侠义，倒是看淡了许多。
　　“萧公子，你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哪？”西门清霜忽然靠近我少许，一股清爽的处子香味不期然侵入鼻翼，我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这也怪不得我，从小就对香味敏感，对于气味好闻的人，我会不由自主地亲近些。
　　“也许是在下不争气，但这些实不是我所好。”
　　“那，公子可愿与我一起出去透透气？”
　　“这，自然是好。”我没有想到她会主动邀请，微微错愕之下，立即答应下来。于是我们撇开正在投入讨论的其他三人，悄悄退席。但是在转身的时候，我却分明感到有两道目光，投注在我的身上，会是谁呢？
　　没有想到，到了外面，清霜的性子倒是活泼了很多，虽不失文雅，但整个人直接坦率许多，与之前的隐隐威势判若两人，倒露出几许年轻女孩该有的率真来。如此，我仿佛松了口气。两个人有说有笑，不自觉地走出很远。
　　但是在无人处她挽起我的手时，我才惊觉事情不对了，且不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算熟识，我们也是男女有别，她如此名门小姐，理应不会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来。
　　在我不知所措地抽回手之后，她终于扑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不会以为我还没有看出来吧，你明明是个女子。”
　　我大惊失色。
　　“你的装扮确实无可挑剔，我一开始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但在我靠近你的时候，却能闻到十分好闻的香味，我十分肯定是女孩子的味道。在我有了怀疑之后，细看你的言谈举止，发现你十分敏感细腻，偶尔的表情也过于秀气了些。而在我约你出来之后，与你亲近，你却没有被我迷惑，这对于一个男子，恐怕是很难的。”她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况且这么柔软的手掌，也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吧？”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作为一个医者，必须时刻保持手的柔软和弹性，这样施诊时才能万无一失，这也是我家易容术唯一的破绽。想不到清霜竟然是个这么敏锐的人。不过，我并不担心。
　　继续看着，两只手握在一起，同样柔软细腻，同样白皙修长，我的心也是一阵茫然，有点喜悦，也有酸楚。一样的手掌啊。
　　“你不会说出去，是吧？为我保守秘密，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说出去哦，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可要提条件了。”她俏皮地眨眨眼，手上用了一点力。
　　“好吧，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打要杀随便你。”真可爱，这个动作，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我也开始调皮。
　　“嗯，”她盯着我半晌，“我想好了再提。现在，不要说这个了，你陪我去河边。”再一次，我被她拉着手走了，一路没有放开过。
　　到了河边，天色已近黄昏，水面上波光粼粼，荡漾着金色的细纹。只有几缕微风，柔情地吹动柳枝，脉脉拍打着河岸。人的心，几乎在一瞬间，柔软起来了。
　　看着河面，我们都没有说话，许久，她说：“其实我一直向往的就是能这么自由自在地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心很安宁，世界也很安宁。”
　　“可惜，所有追求我的、在我身边的、疼我的人，他们只会给我那些他们认为最好的，千辛万苦得来的，我就该感激、知足。没有人知道，我其实什么也不要，或者，我要的只是这么简单。”
　　“很辛苦吧？你，我没有想到，你竟会这么想。”
　　“是啊，从小就被要求做到最好，什么武林第一美人之后，更要应付那些人，我真的不喜欢。”
　　“那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一见钟情，呵呵，不是，因为第一眼看到你，就发现你眼睛里的寂寞。你想要的，怕也不是在那些人中间争什么名利，但你却和我一样，不得不委屈自己应付着。”
　　听着她缥缈的语音，我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悲哀，想不到竟然有人看出来了，而且懂得。可是，她毕竟只是被束缚，而我，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落寞。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支持着我做这些事的，是父亲，是茗姨，作为我自己，就好像一缕孤魂，只会游荡而已。曾经，我也追逐过一些我以为自己在乎的东西，结果，伤害了别人之余，我却发现自己只是给自己一个理由追逐，只为了追逐而追逐。否则，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是个空虚到让自己都害怕的人。
　　“你在想什么？”
　　“噢，我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锐利，同时为自己找到一个知己而开心。真的，你和她们都不一样，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是吗，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噢，快看，好美！”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到河面上飘来好多的小船，上面有一小段点燃的蜡烛，还有许多的荷花灯，天已经黑了，河面上星星点点，真是美不胜收。
　　“是啊，真美，不过，没有你美。”我用力回握她的手指，看着她笑得一脸温柔。
　　她的脸红了一下，不再说话，却也不抽回手，就这么和我看着，看了很久。我想，她已经把我当好朋友了。可我呢，我不知道，不过我不希望以后会伤害到她。希望，她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