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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实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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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澈在司空府发现不对劲时,赖凤时刚回到客栈附近,远远看见门前停了辆黑漆镀金的马车,他领着人冲上楼,就见已经跟人喝完半盅茶的苗若歌朝他点头示意:“他们没事。”
还真是将人送回来了,赖凤时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对面遮着半张脸的面具男人,平息着呼吸问道:“司空影?”
司空影没搭理他,只是哑着声音看向苗若歌:“苗大人考虑得怎么样?”
官兵们将整间客栈围得紧,连只蚊子都难飞出去,赖凤时却觉得精神紧绷,不明白这人在打什么哑谜。
苗若歌没说话,赖凤时冷哼一声:“原来逍遥阁都是些宵小之辈,只会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司空影这才看他:“你不用激我,想问什么便直接说。”
轰然一声,符山方向传来巨响,赖凤时脸色微变:“你们怎么点燃的火药?”他们派人把守着山脚附近,若是有人上山点火,不可能不被发现。
司空影轻啜手里的茶,面带微笑:“是你们的人发现了引信,我的人只是扔了火把。”
符山有一处黄金脉,多年前被意外发现后便被逍遥阁暗中看管起来,司空影自从知道那处的存在后,便有炸掉山脉,毁了这群贪心之人的念头。
为了稳当的与朝廷官员们相互交易,司空府地下几乎被掏空,机关叠机关,他在逍遥阁蛰伏十多年,一步步取得司空仓那老头的信任,这十年他明里暗里借着地道往符山送过不少火药,这次故意被司空影发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全搬走都不会影响他炸了这座山。
符山黄金脉被毁,司空府被掘,朝廷中人关于阁主令和财宝的争夺想必又会掀起新的风浪,到时候狗咬狗,掀了这粉饰太平的世道,和尚说得对,这比直接杀了这几人更大快人心,想到这些司空影心情都很好。
忽然有人破窗而入,直冲他胸前袭来,即将碰到他的瞬间,那人反手袭向脸上,摘了他的面具,司空影躲闪不及,只条件反射地捂着心口往后退,事发突然,赖凤时也被这意外的袭击惊到,待看清来人身形才停下叫人的冲动,只带着苗若歌往旁边躲开。
见司空影露出姣好的面容,萧灼尘扔掉手里的面具:“你果然是女人。”
司空影也恼怒抽出袖刀,嘶哑着声音刺过来:“你果然该死。”
她连刀带拳狠攻,打起来颇有种不要命的架势,萧灼尘无意伤她,只避不躲,竟也一时无法将人制服。
叶澈慢半步赶上楼,见到的便是冷静后停下来的司空影和一片狼藉,屋里连个完整的茶具都找不出。
在符山寻宝时,司空府给的线索几乎都与朝廷有关,看得出出题人怨恨当今局势,恨达官显贵们的高高在上,恨不能将那些欺人的嘴脸露个干净。
还有司空仓,他是被人打断了双腿困在地下,像是仇杀,又像是身边人篡位,可惜司空府的下人几乎不能言语,没能问出太多有用的消息,倒是棠溪在地下发现了一些女人的东西。
那个害死司空仓,又刻意将逍遥阁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人,难道是个女人?
可他们入府以后没见过女人,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人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空影。
叶澈看着随手扫开碎片顺势坐下的司空影,这人雌雄莫辨,动作粗放,声音大约是中过毒,有种怪异的嘶哑,都不需要刻意变化,面容上的秀气被面具遮掩,让他和萧灼尘都没在第一时间看出来她的伪装。
这人心计与手段都不容小觑,叶澈捡起面具递给她:“姑娘怎么称呼?”
司空影瞥他一眼,嘲笑道:“怎么,知道我是女的,过往不究?”
“误会”,叶澈坦然道,“只是姑娘有心在此等我们,想来是有话要说,在下银钩门叶澈,姑娘怎么称呼?”
面对戒心极强的人,适当的坦诚算是无伤大雅的示好,叶澈紧盯着面前人,司空影冷笑:“以前无名无姓,以后就叫司空影。”
她被卖进司空府后就被赐了这个名字,司空仓将赐名看做莫大的殊荣,嘱咐她要像个影子般懂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偏偏不如那老狗的意,以后她要顶着这个名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司空影,亲手杀了那老东西,毁了逍遥阁。
半天没出声的萧灼尘这才接话问:“你是沣水城的人?”
花青戈是被故意放进府来杀他,炸山的动静能传到司空府,火药的数量可能比他们查到的还要多,若不是司空影放弃杀他的机会,当时在山上的人,不死也残。
司空影没有否认:“你杀了尹源那狗东西,算是救了自己一命,我留在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除了符山的火药,我还在别的地方也埋了火药,今夜过后我会带着我的人离开这里,你们要是不打算放过我们,那就一起死,我也划算。”
她说话透着疯气,嘶哑的声音有些喘,却也听得出挑衅。
萧灼尘神色不变,索性坐下:“你觉得赵观航来做这个皇帝,天下会更好吗?”
周围陷入安静,叶澈看了眼屋里的人,似乎没有人觉得这话大不敬,连苗若歌都只是望了眼萧灼尘便又收回目光。
司空影怪笑道:“有什么分别,如今盗匪横行,农田荒废,你们这群人在朝廷上斗得厉害,他割据势力自立为王,都是为了自己,我不在乎狗皇帝的位置谁来坐,不过非要选的话,赵观航应该好点。”
赖凤时怒道:“那你让苗大人考虑什么!”这女人疯里疯气,自己都拿不准的事,还敢来劝说苗若歌去投奔。
司空影冷眼旁观:“你这么激动,是也想去?”
不等在场的人再说话,楼外的传来马蹄声,萧灼尘看过去,微微皱眉:“好像是公主的人。”
司空影跳下椅子,又重新戴好面具:“各位,后会无期。”
赖凤时想拦下她,苗若歌已经拉住他:“我不会跟她走。”
赖凤时气道:“我管你走不走。”话虽如此,却是没有再动。
“影姑娘,阁主令,你给若失道长了吗?”
叶澈的声音追来,司空影往外的脚步不停,随意道:“给了,反正逍遥阁已经没有钱,趁着那东西还能有点用给出去多好。”
有了阁主令,赵观航的人就能轻易出入重要的商业路线,攻入京城只是早晚的事。
萧灼尘闻言动都不动,倒真是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叶澈心中叹气,见苗若歌拽着赖凤时走了才跟着萧灼尘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支骑队已经越来越近,他听见萧灼尘开口:“这是公主紧急情况才会调用的人,京城应该出事了。”
叶澈想起若失的话:“道长说这里不宜久留,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赵观航很快就会有动作,你……回京后要小心。”
萧灼尘回脸看他,突然笑道:“叶澈,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投奔赵观航?司空影说得对,如今局势混乱,战火不断,我的坚持只会让这种混乱的时间更长。”
有他在,赵观航没那么轻易攻进京城。
叶澈也笑:“我说过,不想在朝廷混了就来找我,不管我是不是门主,这种小事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看出这人也想要变一变这局势,这人不愿继续做人的刀,只是公主恩情在上,无法彻底放手。
萧灼尘笑得淡然:“也是,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很多,要保护他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来的人马是公主亲信,季德也在其中,看见叶澈时他顿了一瞬,便急忙对萧灼尘说道:“传公主口谕,升大理寺卿萧灼尘为刑部尚书,即刻返京赴任。如今江南、关中、淮南、岭南多地同时起义,公主令你肃清周边叛军,护卫皇城。”
萧灼尘领令上马,他看向站立在旁的那人,他还来不及细看这人和小时候有什么变化,就又要匆匆分开,此去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明知季德的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萧灼尘还是弯腰低声嘱咐:“你也小心,做该做的。”
叶澈连连点头,只以为这人是再求一次承诺,便说:“放心,我会好好混,到时候带你混,决不食言。”
萧灼尘嘴角闪过笑意,收敛情绪扬鞭策马,季德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浩荡离去。
奔赴千里却只看了场逍遥阁的散场戏,江湖已乱,朝局不稳,叶澈在短暂的不安过后便冷静下来,乱世难安稳,银钩门的情报还派得上用处,赵观航是最有民望的起义军,其他地区的起义军里也有才能之辈。
情报尚能换钱,只是会变得更危险,也更不容易挣到钱,叶澈和棠溪合计过后,决定先放下找金银的路,分开去混乱的中心,择机而动。
在他们准备离开霍都前,赖凤时找上了他,叶澈看着整理好的情报,全都是这些年萧灼尘为公主卖命杀人的证据,这种时候传出这些东西,百姓们对当今朝廷的怨恨更深,甚至可能集中到萧灼尘一人身上,赵观航的胜算便多一分。
叶澈总算明白那人总不说透的话是什么,也终于知道那句“做该做的”意在何处,他难得怒火中烧:“他这是把我们银钩门当什么了!用这些东西造势,让起义军的气焰更猛,这就是你那位好大人想的法子吗?他成为众矢之的之后想做什么,以命还命?有病!”
正恹着情绪的赖凤时也被他骂得来了精神,附和道:“就是!我劝他好多次,他就是个死心眼,公主对他是有恩,但也不是这么个报答法。且不说那些被杀之人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人,但凡能救的,我们都救了,那个董阳,要不是我们故意提醒,他哪能顺利逃出京城,还加入南方的起义军。”
提到董阳,赖凤时又想起已经离开的苗若歌,情绪便降了下去。
苗若歌不跟司空影走,却也不愿意再跟着他,那人走就走,偏偏还用大道理来噎他,“你说我这一生太顺利,要真正走进这世道看看,你说得对,我得亲自看看。”那人走时说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赖凤时闹心得很,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酸话,明明就是那人养好了身体,忘恩负义跑了。
赖凤时心中腹诽:“白眼狼。”转瞬又有些担心这人太轴,若是路遇不公,也不知道会不会跟人起争执被欺负。
他打起精神,看向面前几人:“总之东西我已经给你们,用不用你们自己决定,我得赶回京城。”
“用个屁。”叶澈气极,一把推开眼前的东西,眼不见为净。
棠溪倒是认真看了个遍,盘算了半天才拍案喊道:“最近的几份名单就是幻音坊杀的人,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叶澈毫不意外地看了眼递过来的名单,合着只有他们银钩门是最干净的江湖门派,一个两个都是朝廷的走狗!
愤怒之余想到自己将幻音坊也都骂了个遍,叶澈盛怒的情绪慢下来,萧灼尘留下这些东西,这人回京城难道不为求生?叶澈暗骂一句,恶狠狠转向赖凤时:“我跟你一起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