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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竹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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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溪是半夜上的山,那日他们从司空府离开后便就近找了个地儿住下,想等叶澈出来后一起离开。
还没等到叶澈,倒是先等来了领兵围府的赖凤时。
苗若歌能下地走路后,赖凤时领着他到符山转了一圈,这个曾经的皇家避暑之处并没有因为多年无人问津显得萧瑟,反而常有服制统一的家仆进出山里忙前忙后。
赖凤时本来只想在山脚附近转悠,见此情景便故意往山里去,他们走主路才到半山腰就被人拦了下来,下山后便让人钻小路去看看那些人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一看便发现了问题,司空家的人堂而皇之占据了当初为皇家所用的宅院,还往山上运送火药,逍遥阁为朝廷送金送银的事赖凤时早听萧灼尘说过,这会有些拿不准这火药是宫中贵人们默许的,还是司空家借逍遥阁的名义暗度陈仓。
他还没来得及找上司空府,领命出府的的霜刀就已经归来,得知方令冰和钱林被赶出来但至今未见过人影时,赖凤时当机立断找上当地官府,领了兵就将司空府围起来。
棠溪没见过赖凤时,但对他身边那个搅乱他们行程后跟了半路的霜刀印象深刻,石忘忧告诉她在司空府里见过叶澈和另一个人时,她想也不想就断定必然是萧灼尘这个瘟神。
这几人有如此行动,一定跟那人脱不了关系。念及此,他们这才一路跟上符山,听着这边有打斗叫骂声他们循声过来看看,没想要撞见两人在崖边紧紧相拥,棠溪拉着叶澈低声问:“你们怎么回事?被他打下悬崖的人是谁?”
叶澈少有的不知从何开口,倒是石忘忧见他吃瘪笑道:“竹青,你早说你喜欢男人,我哪会那么讨厌你。”
“闭嘴。”叶澈心中一惊,不敢去看身边人的反应。
叶澈这个名字是老门主所赐,石忘忧不喜欢叫他这个名,叶澈当年为与之交好,拉近两人关系提过竹青的名,好几年不见,他都忘了这人还会叫他那个名字,还是当着萧灼尘的面。
即便是听萧灼尘亲口说过怀念,叶澈也不希望这个名字再在两人之间出现,那场大火烧掉了他对萧灼尘的依赖,并不是太美好的回忆。
就算是现在萧灼尘喜欢他,叶澈也不愿意再提起当年的事。
身边的萧灼尘声音有些不稳:“他叫你什么?”
叶澈叹口气,不愿归不愿,他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他转脸微笑,看着萧灼尘那张脸时笑便僵在脸上,半刻钟前他们还是相互支持的同伴,现在却莫名背上双方都不愉快的过往,他收起笑意:“萧灼尘,我现在是叶澈。”
竹青?萧灼尘恍惚看向面前的人,叶澈是竹青?不对,竹青明明死在那场火海,季德说过他让人收敛过尸体,萧灼尘神思一顿,是季德在骗他?为什么?
叶澈看着他颤巍巍伸出手,又募地放下,扯出笑容:“下山吧。”
萧灼尘这才有了动作,拦住他转向棠溪:“我有几句话要问他,两位行个方便?”
棠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那头石忘忧已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拽着她边走边说:“我们往这条路慢慢走,你们说完了快点赶过来,还有正事,别在这耽误功夫。”
旭日已升,昨晚在火堆前的倾诉此刻恍如梦境,他这些年从未对人提起过竹青,第一次想跟人聊聊,听的那个人却是本人?为什么从没说破?为什么不来找我?千言万语堵在心间,萧灼尘自嘲笑道:“你一直知道我是谁?”
叶澈不喜欢这奇怪的质问,他从未怪过当年故意被抛下的事,也接受了自己会对萧灼尘动心的现状,在这种时候这人却突然因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摆出一副受伤姿态,让他心里有股气上不去下来,憋得慌还不好发作,他故作轻松:“大人,你的名声不小。”
事到如今他还在装相,萧灼尘上前一步,低声问:“竹青?叶澈?叶门主?戏弄我很有意思?”
叶澈抬眼看向面前人,这人眼中情绪明显,自打他们认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人满眼怒意的模样,他只觉得奇怪:“我戏弄你什么?对,我是大难不死,那又如何?我是不是竹青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很重要”,萧灼尘打断他,“竹青没死很重要,你还好好活着很重要。”
从火海逃出后的那几年,萧灼尘几乎夜不能寐,他总觉得竹青是为他而死,当年的客栈是人为纵火,那场火里要杀的人是他,身形相肖的竹青就是为他而死,不止是竹青,宇文府的每一个人,萧府上下,只为保全他萧灼尘的性命,他背着很多人的命在生活。
萧灼尘凑得太近,叶澈看清他怒意下交杂的痛苦神色,甚至还看出了点委屈的意思,叶澈也觉得冤枉,他终于忍不住说:“你们把我锁在屋里不就是嫌我累赘吗?明明是故意扔下的,你现在还委屈上了,要不是我机灵,我早就被烧成一把灰了。小少爷,做人要讲道理,我体谅你当年应该不知情,我不怪你,你也没必要拿我没坦白的事情说事,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大家出门在外,多点防备心没毛病。”
萧灼尘被他一连串的话震住,僵立片刻才问:“当时你被人锁在屋里?”
叶澈长吁一口气,看着他回道:“对,我不知道锁我的和放火的是不是同一批人,但既然死里逃生,我爱惜这条命,不想掺和到你们家那些事情中,所以什么都没说,这些年我看你活得也挺好,我也活得不错,这样不就够了吗?”
人在情绪上头时说的话总是不过大脑,叶澈说完就开始后悔,这段时间同行他看得分明,萧灼尘明显活得并不怎么好,处处受人限制还时不时被人追杀,他咬了咬唇还是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一前一后交叠在一起,萧灼尘苦笑着摇摇头:“你没有说错,是我对不住你,当年差点害死你,现在也总把你拉到危险的事情中来。”
略显疏离的话听得叶澈眉头紧皱,他轻咳一声:“好了,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你这人现在品行还行,我跟着你也长了不少见识,这一路我们互帮互助,就算扯平。”
这话听在萧灼尘耳里却是变了意思,他脸色变了:“你之前多次帮我,是因为觉得我品行不错?”
叶澈:“当然,你要是个小人,我就不会帮你了。”
萧灼尘:“那昨天为什么要问我喜不喜欢你?”他心中微沉,难道一直以来只是他自以为是,叶澈从未动过心?
风水轮流转,叶澈没想到这问题这么快问回到自己身上,他有些支支吾吾:“你喜欢我,我也可以考虑。”
这话说得奇怪,萧灼尘却是懂了,原来叶澈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做那些事,可他们在日常相处中的情意也不是作假,他看着面前人故作镇定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京城里的那些事,忘了他们身处此地的原因,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人说的。
若是喜欢,也可以。
好,可以就好,他心里有他。
叶澈看着走到视线尽头就已经停下来回看他们的两人,指了指:“再不走他们又该回头了。”
萧灼尘闭眼凝神,再睁眼时笑道:“好。”
下山的路走得很快,走到他们昨日被困之处时,无论是尸体还是火堆都已经没了痕迹,棠溪已经主动道:“若失道长很有本事,我们走到这儿时差点被困,幸好他带着人破阵,找你们的路还是他指给我的。”
叶澈和萧灼尘相视一眼,若失能破阵却一直没出手,是在故意等他们离开?
叶澈问:“他们都已经下山?”
棠溪点头:“指完路就走了,说是早点带那位公子入土为安。”
这次上山的人里死了两个人,这两人恰好是在山洞前有过争执,若失当时也在场,叶澈心中不安,司空家要想将人都折在山上,不该如此轻易就被人捉住,又悄无声息没了踪迹。
萧灼尘也觉得不对,几人加快脚步,直奔司空府。
司空府被赖凤时找来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过了那怪异的琉璃屋,赖凤时正在堂前踱步,看见萧灼尘才松了半口气:“我没找到他们,也没找到司空苍。”
萧灼尘:“司空影呢?”
霜刀摇头:“也不见了,方小姐他们走的暗道我们已经探过,确实是直通府外的。”
距离方令冰和钱林离开已经过去三天,人没出现,那就有可能根本没离开过这个府邸。
萧灼尘又问:“若失和其他下山的人在哪?”
赖凤时:“若失在佛堂,说是为李公子超度,还有几个人想走,被我扣在客房。”
萧灼尘点头:“司空府有暗室,让所有人掘地三尺地找,尤其是司空影常去的地方,还有若失、花青戈进府以后去过的地方。”
“萧大人,何必大动干戈。”若失人未到,声已至,他换了身僧袍,稳稳走向他们的姿态倒真有些得道高僧的模样。
这和尚果然是在扮猪吃老虎,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听到萧灼尘的安排,想来也是内功深厚。叶澈看着他慢步停下来,朗声道:“萧大人,借一步说话可好?”
萧灼尘也不客气:“原来是在等我,王天放,有话直说,我心情不好,不想听废话。”
王天放被他戳破也不意外,只干脆坐在了门廊边:“那我们就这么说,你也放心,我也放心。”
说着他神色渐渐严肃:“萧大人,我想用司空仓的性命,换阁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