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未歇》马小六

30、第三十章

　　易天坐在沙发上打了个盹，惊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手机看信息，可从头划拉到尾全是工作上的事情，易天就坐不住了。这都三四天了，顾硕石别说电话了，连信息都没给他发一个。

　　易天就纳了闷了，按照顾硕石那种不肯让别人帮他承担风险的性格，他当着顾硕石的面露出獠牙，顾硕石肯定会主动站出来跟他谈谈，再不济也会马上离开戚唯宇，结果顾硕石非但鸟都不鸟他，这两天还和戚唯宇黏在一起，易天坐在车里看见坐在副驾的顾硕石冲戚唯宇笑就觉得眼珠子疼。

　　怎么会这样，是顾硕石变了，还是故意气他？易天又给郑台打了个电话，直言不讳要戚唯宇滚蛋！哪想今天郑台却收了往日的拉拢，一改逢迎的态度，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易天让人去查了才知道，这几年林海市人才引进的吸引力不断下滑，一方面是因为政策高开低走伤了一些人的心，另一方面就是招商引资的成效不强，借着这个由头，戚唯宇不知道用了什么关系，总之现在这档节目是宣传部来统筹了，既然是官方行为，那还能差投资！郑台也明白，戚唯宇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不管是能力还是人脉都不容小觑。

　　所以在戚唯宇去应付饭局的时候，易天就把顾硕石堵在了楼道里，易天学乖了，没把车停在顾硕石家楼下，省得顾硕石掉头就跑。

　　顾硕石家楼层低，他基本上都是走楼梯，今天进了单元刚上到二楼就听见有人跟着上楼，他没多想，直到他的脚步停下，那尾随的脚步加快，顾硕石才察觉出不对劲，可还没等他把钥匙塞进钥匙孔，易天便出现在顾硕石的视线里，有些焦急的仰头看着顾硕石，“石头你别跑！我们谈谈，好好谈谈，行吗？！”

　　顾硕石指节捏得青白，紧咬着牙关看着刻意放柔声线的易天，平复了一下因为看见易天急速加快的心跳，才缓声道，“好。”

　　顾硕石拒绝易天进门，拒绝上易天的车，出小区找了一家挤满了下晚课到处觅食学生党的甜品店坐了进去。

　　易天被叽叽喳喳的高中生吵得脑仁疼，这样的环境哪适合一诉衷肠，可是顾硕石不肯去人少的地方，连易天建议一起吃饭也拒绝了，顾硕石问易天，“你是想吃饭还是想和我谈谈？！要吃饭就吃饭，出门左转有家餐厅不错，我就不陪了！”易天只能服软，任由顾硕石选地方。

　　“欢迎光临，吧台点餐！”服务员小姐姐像生产线一样的喊着话，抬眼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男人，瞬间复活，连声音都甜了三个加号，“您想喝点什么啊？”

　　“两杯焦糖玛奇朵。”易天说着便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服务员咔吧咔吧眼，心道我这是开在初高中旁边的奶茶店，焦糖玛奇朵？我们店最贵的奶茶都不超过16块钱，你跟我说焦糖玛奇朵？！

　　易天拧眉看店员，他手机都举半天了，顾硕石在旁边啧了一声，笑着对店员说，“不好意思啊，一杯柠檬水，在随便来杯奶茶。”

　　“两杯，两杯柠檬水！”易天又偏头看了顾硕石一眼，却没能如愿看到有表情的顾硕石，易天觉得那“啧”的一下太生动了，就像顾硕石在说“你怎么被金钱腐蚀了，以前没去过这种店吗？”对啊，石头会这样说的！易天连顾硕石会说什么都知道，连口吻都能想象出来，可是顾硕石再也不肯那样和他玩笑了。

　　两人拿着柠檬水找了处临窗的空座，顾硕石噗的一下扎上吸管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易天扎好吸管递过来的手就停在半空，以前都是顾硕石扎好了递到易天手上，如今易天连效仿这种细枝末节的好都得不到机会。

　　顾硕石一直垂着眼皮叼着吸管，俩人就这样静坐了十分钟，顾硕石实在受不了易天目不错珠的看着他，终于放下柠檬水问易天，“你要没什么想说的，我就不奉陪了！”

　　“有！”易天看顾硕石要起身赶紧说，“对不起，石头对不起！”

　　顾硕石缓缓坐回身子，他想问易天，哪件事？他们纠缠不清的这六年多，有多少事需要说对不起？！可时至今日顾硕石又觉得没意义，于是淡淡“嗯”了一声，“还有吗？”

　　“我不该把你当成别人，不该把你……”

　　“还有吗？”顾硕石不想听易天用这种一一忏悔的方式把他好好盖住的伤痕再欣赏一遍，不需要，顾硕石比谁都清楚，那是怎么个疼法！

　　易天噎了一下，抓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便呛咳起来，他慌了。两年前顾硕石就是用这样的冷漠对待他，他才一时失控做了把顾硕石关起来的事情。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失控？因为那样的表情只在顾硕石对待张娜的时候出现过，易天知道，顾硕石要把他关在心房之外了。现在那样的害怕已经变成了恐惧，起码那时候盯着他的顾硕石眼中还是有些许情绪的，不论是伤心还是痛恨亦或是厌弃，总是有一点的！可是这会儿交叉着双手端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清淡的问他“还有吗？”就像是电话语音信箱，连他咳红了眼眶都没有动一下。

　　还有！当然还有！易天想以后和顾硕石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修补曾经的伤害，好好继续他们的爱情，好好重新积攒美好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

　　“咳咳，石头……”易天抵着嘴唇沉默了一下，思考怎么说顾硕石才不会只用“还有吗”回答他，“石头，手工书我做完了，下次带来给你看。”

　　顾硕石收紧力道，不小心把指节捏出了脆响，易天终于等来顾硕石不一样的回复，顾硕石说“有意义吗？！”

　　顾硕石以前很喜欢拿着相机到处照，建筑、风光、植被、小动物……可所有的照片加在一起，也赶不上顾硕石拍的易天多！醉酒误事的第二天，易天慌慌张张的跑回寝室，没找到顾硕石却看见了摊平在桌子上的手工书。顾硕石把他这几年拍的易天的照片精选了百张，自己设计排版印了厚厚的一本，这几天正挨张逐页的做手帐，已经完成了大半，打算送给易天做毕业礼物。可等易天再和顾硕石在寝室碰面的时候，那个细数着顾硕石四年心意的手工书孤零零的躺在垃圾桶里。

　　后来易天把那书捡了回去，看着顾硕石一点点写在书页上的文字，眼泪就糊了一脸。原来顾硕石这样喜欢他！每一张照片都是顾硕石用心照的！

　　易天睫毛的特写，顾硕石写着“我宝的睫毛好长啊，嫉妒、羡慕、喜欢！”；照片中顾硕石指着易天的下巴狂笑，“哈哈哈，我家狗子爆痘了，感谢麻辣火锅的馈赠！”；在带着残影的荧光棒的包围下易天持麦站在舞台上，“嘿嘿，路演中，万人迷！”；易天醉红着脸倚靠在顾硕石怀里，顾硕石垂着视线看易天，吻着易天的头发“喝醉了，嗯嗯，感觉应该很好吃！”；易天贴着输液贴的手被顾硕石托在掌心，“生病了，血管看不清，挨了三针，可怜的宝！”……那些细细碎碎、简简单单，易天曾经那么富足的拥有，可却被他亲手毁了。

　　易天见不到顾硕石的一年半里，就指着那本书过活，自己一笔一画的把那后半本补齐，才发现好想顾硕石，才知道自己没有顾硕石活不下去。当他看见那条关于顾硕石的视频时，他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哭，他再也不会把顾硕石弄丢了，可是顾硕石却说“有意义吗？易天，都过去了。”

　　“没有，没有！不……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这一次心里眼里都是你！”

　　顾硕石抿了一下唇，“爱情是条单行线，我在这条路上撞得头破血流，你却还想让我违规调头重来一次。”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戚唯宇。”

　　“什么？”易天不明白顾硕石为什么突然提戚唯宇。

　　顾硕石平静的说，“你威胁戚唯宇的时候，想的就是伤害我，用这样伤害我、逼迫我的方式让我缴械投降，不是吗？”

　　顾硕石盯着易天，那么笃定，虽是问句，却早就在心里有了答案。易天说“心里眼里都是你”，顾硕石就明白其实易天一直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什么，抗拒的是什么，却从来不惜拿捏他的弱点，攻击他的软肋。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易天赶紧保证。

　　顾硕石盯着易天的眉眼一松，紧紧掐着自己虎口的指甲也缓了些力道，“好吧，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易天刚想松口气，顾硕石却紧接着说，“既然谈，我也说说我的想法。我心里的刺是什么？肖潇？替身？不是，是你不爱我。”

　　见易天想反驳，顾硕石马上说，“好，我们姑且承认你的说法，你是爱我的！可是无视我的痛苦，威胁我的至亲，强迫我发生关系……”顾硕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易天，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我是强硬我是倔，可是咱们在一起的两年，只要你认错我什么时候纠缠不休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多哄哄我，多做些让我觉得自己重要的事情，让我知道我不用和谁争抢，我在你心里也有一席之地，没准这事真就过去了……可你呢？倒像我是那个做错的人，你总是捅我一刀再问我疼不疼，我有多痛你看不见吗？你如果爱我怎么舍得那么对我？”

　　“石头……石头别说了，再也不会了……”

　　“我爱你的心死透了，当我握着瓷片抵在大动脉上的时候，我从你的眼睛里看见了肖潇。易天，我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肖潇，我是怕你出事……”

　　“十五天？！你需要十五天的时间确定用那样的方式对待我，我会不会出事吗？！”

　　易天再也扛不住了，他抵着额头，遮挡住眼睛，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当时他真的不会那样做！可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人告诉他要示弱，他经历的过往全是强硬的！这一刻易天终于明白陈申的话，陈申说“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原来和顾硕石在一起的那些年，那么温存甜蜜都是因为顾硕石爱他、包容他、迁就他！

　　“你不必这样，我说了你的道歉我接受，那四年我是心甘情愿的。可是现在不了，我的心好不容易因为另一个人回暖，你让我好好活着吧。易天，从此之后，一别两宽。”

　　顾硕石起身离开，易天却没有追出去。两年来他们从来不曾这样平静的说过话，易天知道，现在的自己激不起顾硕石内心的翻涌，顾硕石重新放了个人进去，从此以后那方天地不论是晴空万里还是暴雨如注都跟他易天没有关系。

　　易天攥握住戴在颈间的对戒，那么用力，金属像是穿过他的手掌刺进他的心脏，疼得他怎么也收不住眼里的泪水，“顾硕石，你等等我好吗？我会去学的，我会知道怎样才是好好爱你，你别扔下我，别让别人住进你心里，等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