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未歇》马小六

25、第二十五章

　　顾硕石的主考竟然是老胡！

　　这答辩简直一点挑战都没有，轮番问题过后，老胡便开始问顾硕石的择业问题。老胡是真稀罕顾硕石，早就惦记着等顾硕石毕业就正是把人签下来，可一跟电视台的打听，哎呦，人家也特喜欢这个实习的小孩，也是这么想的，跟老胡不谋而合！

　　“公司聘怎么可以，要不是台聘咱可不能去！”于是考场上老胡就开始撬墙角。

　　顾硕石就呵呵了，刚毕业就台聘怎么可能，他知道老胡什么意思，也知道老胡不会亏待他，可是他不太喜欢商业片，当初是因为想锻炼自己和挣钱，现在顾硕石想干自己想干的，要么做新闻，要么去纪录片制作部。

　　于是顾硕石就是笑不说话，老胡也不能抓着他不放，只能又和另外两个老师看了看顾硕石的论文把人放走了。

　　顾硕石又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易天才出来，易天对这事向来淡淡的，要不是为了顾硕石起早贪黑的帮他准备，他只要低空飞过就成。现在答辩也结束了，顾硕石的工作也不用愁，易古晨也见好，想来顾硕石终于能多分些心思给自己了吧，结果顾硕石说下午要去陈申家看看。

　　“去他家干嘛！”易天今天就没打算回公司，想着带顾硕石出去玩。

　　“申哥好像病了。昨天给他打电话声音恹恹的。”

　　“他生病了有严研呢，用得着你跑去吗？”易天就是不喜欢顾硕石对谁都好。

　　“他俩不是吵架了吗？”顾硕石一边在网上搜哪家的粥好一边说。

　　“吵架？不是婚都求了，吵屁的架！再说你怎么知道的？！”易天的态度不好，他就纳闷了，顾硕石什么时候跟陈申好到这种地步，连陈申和严研吵架顾硕石都知道。

　　顾硕石翻了白眼，“大哥，我拜托！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借了你两个亿的金主，咱能不能适当的关心一下下。我那天让你给申哥打电话，你打了吗？要不是因为求婚也不至于吵架，你看申哥那天的反应怎么都不像会一口答应的架势。”

　　陈申那脾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摆弄得了的，严研和他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最后两个人拐七绕八又走到一起，可是陈申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对严研毫无保留，严研知道陈申不信他，所以直接问陈申求婚，让陈申明白自己的心意。感动归感动，可是陈申清醒的很，以严研的身份不可能和他一条道走到底，两人争执不下，陈申便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顶着一身警蓝，可能跟我出国登记吗？你有这份心就行，我收了，这事就过去了。”结果严研更狠，直接辞了职！为这事两人吵了一架，陈申这两天火还没下去，懒得理严研，病也强挺着没跟严研说，却不想得到了顾硕石的高度重视。

　　“那行吧！”听顾硕石这么说，易天也不能再起刺，只能一脸不高兴，“那你什么时候哄我啊！”

　　“你多大了，还用我哄！？”顾硕石嫌弃的耸了耸肩膀，顶开易天赖唧唧靠在他身上的脑袋。

　　“你是我媳妇，你不哄我，你还想哄谁！”易天佯怒，心里却因为自己叫了“媳妇”又惦记上要送给顾硕石的戒指，暗搓搓的坏笑，想着怎么给顾硕石准备生日惊喜。

　　顾硕石一臊，嘟囔道，“大白天的你能不能收敛点！”

　　“大晚上你倒是给我机会啊！”易天的爪子狠狠在顾硕石的腰侧捏了一把，然后就恨恨的看着顾硕石，巴不得现在就给人吃了。

　　“哎呀别闹！”顾硕石偏头靠在易天耳边低笑，“明天晚上的！”

　　易天眼里精光乍现，顾硕石又扬声补充了一句，“明天26号，我一直想看的那个电影零点上映，你陪我去看！”

　　易天一愣，“我、我想起来了，明天有个饭局，可能……”

　　“没事，你忙你的呗，我找别的小男生陪我去！”

　　易天眉毛一凝，顾硕石便笑呵呵的跑开了。

　　陈申没想顾硕石会来看他，简直是看见了救星，他头疼的厉害，他大姐偏偏这时候把诺诺和甜甜扔在了他家，正好顾硕石这个苦力来了，陈申寒暄了几句就回房间补觉去了。

　　陈申早年因着性向的事情跟家里闹掰了，他大姐也是犟种一个非要自食其力，断然拒绝商业联姻，在国外找了个男朋友。两个被家族摒弃的孩子惺惺相惜，竟然比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还要好。所以陈申特别疼诺诺和甜甜，时不时带他们一起玩，顾硕石也见了几次，这俩小的也尤其爱粘他，特别是甜甜一口一个小舅没完没了。顾硕石想着陈申不舒服，就不想让两个小鬼在家疯，征询了陈申的同意，便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了。

　　一个下午一大两小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诺诺妈妈微信语音，顾硕石才发现都已经快六点了，甜甜舔着手里的冰淇淋，把电话放成了扩音，上来就跟自己妈妈显摆，“我跟小舅玩得可开心了！”

　　甜甜妈妈就训人，“不是告诉你们老实在小舅家呆着，别让他费精神陪你们玩吗？！”

　　诺诺赶紧把话头接过去，“不是小舅，是小舅的朋友，石头哥哥！”

　　顾硕石咔吧咔吧眼，这都什么辈分，于是礼貌问好，“姐姐好，我是申哥的朋友，申哥不太舒服，今天就我带甜甜和诺诺玩了，您放心他们很听话。”

　　“哎呀，那真是辛苦你了。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这有点事情脱不开身，你们在哪儿我等会儿找人过去接他们。”

　　顾硕石问了一下，发现他们玩淘气堡的地方离两个小鬼家很近，于是便主动说送两个娃娃回去，还不等诺诺妈妈说话，两个小朋友就欢呼雀跃开了，诺诺还冲着电话大声询问，“妈妈，我可以邀请石头哥哥陪我玩新买的游戏吗！求你了！”

　　于是明明是想去看看陈申的顾硕石，尽职尽责的当起孩子王……直到诺诺妈妈进门，顾硕石才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内心感叹：老了，被这两个小鬼缠一下午比写论文都累！

　　诺诺妈妈进门的时候正撞见顾硕石再和两个小孩玩捉人，两小一大满脸通红疯得没了边儿了，顾硕石看见诺诺妈妈尬在原地，觉得自己真是太丢人了，结果诺诺妈妈看着满脸通红跟她问好的顾硕石竟然愣了一下，然后就红了眼眶！

　　“妈妈！妈妈？”直到诺诺叫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赶忙向顾硕石道谢，死活要留顾硕石在家吃完饭再走。

　　席间诺诺妈妈一直再给顾硕石夹菜，热情的顾硕石都有点不适应，后来诺诺爸爸都直瞟自己老婆，诺诺妈妈才说，“一开始以为甜甜叫小舅是因为你是小申的朋友，没想到你跟我弟弟这么像！”

　　哪像？陈申那个都能用妖艳来形容的主儿和他这么个阳光灿烂大帅哥哪里像？

　　“我可没申哥那么有魅力，姐姐说笑了。”顾硕石心道，姐姐你就是想拉近距离以后再拉我当保姆也不用找这么个理由，怪尴尬的。

　　“我同意！”诺诺爸爸用蹩脚的中文赞同道。

　　顾硕石想翻白眼，外国人这么直接的嘛？！不知道中国文化里有个叫自谦的名词吗，这个时候明明该掀起新一轮的夸奖才对！

　　哪想诺诺妈妈却说，“不是小申，是我最小的弟弟。那孩子跟你一样，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大眼睛就跟盛着阳光一样。”

　　“Oh, I remember.Don't be sad, baby.The dead rest in peace and God will bless him.”诺诺爸爸一把揽过诺诺妈妈，略带埋怨的看了顾硕石一眼，顾硕石觉得自己好无辜。

　　诺诺妈妈吸吸鼻子，赶紧解释，“不好意思啊小顾，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要是还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我看见你就……也许是因为马上到他的忌日，所以我才……你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顾硕石赶紧摆手。

　　“妈妈你不要这样！”诺诺咽下口中的食物教训道，“这是石头哥哥，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小舅！”

　　“是是是！”诺诺妈妈赶紧应和，“刚才进门的时候你们跑的满脸通红确实有些像，这会儿再看的确没那么像！”

　　诺诺白了自己妈妈一眼，拉着顾硕石不松手，“哥哥你吃完了吗？你不是要去看我收藏的奥特曼嘛！你不看不准走的！”

　　“好好好！”顾硕石起身，“那姐姐我去看看，答应诺诺的。”

　　“再吃点吧！”

　　“不了不了，吃饱了，吃饱了……”顾硕石赶紧跟着诺诺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被这样的缅怀给送走……

　　诺诺毕竟是小孩子，不高兴也全都写在脸上，顾硕石夸张的赞许着诺诺的收藏也没能把诺诺哄笑。顾硕石也不知道为啥诺诺反应这么大，还以为是小孩子怕他妈妈把自己和逝者比较，自己多想，以后不跟他玩了，便柔声安慰，“没关系的，哥哥不介意的，我和你小舅像说明咱们两个有缘分嘛！”

　　“我不要你和小舅像！小舅死得时候留了好多血，把地都染红了，警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妈妈都晕倒了，我好害怕，石头哥哥我好害怕……石头哥哥，我不要你像他，我不要你死！”

　　原来是这个意思，顾硕石把诺诺抱在怀里，“好了好了，石头哥哥不会有事的，不是说好以后每年带你坐海盗船嘛！石头哥哥从来都一言九鼎！”

　　“你们大人都骗人，小舅也说过一下雨就给我买糖吃呢！”

　　顾硕石有点无奈，很多许过的承诺不是当事人不想履行啊，“那我们签字画押吧！”

　　“好！”

　　诺诺翻出了拍立得，让顾硕石手写了承诺书，顾硕石和诺诺哥俩好的抱在一起，举着承诺书留影，顾硕石真想谢谢诺诺，亏得不是让他自己举着纸拍照，不然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要进去的意思……

　　诺诺把顾硕石和他的照片用图钉固定在自己的照片墙上，满意的拍了拍手，顾硕石这才从满墙的拍立得照片里分辨自己还没有完全成像下惨白的脸，便见旁边那张陈申和一个含着棒棒糖的少年同诺诺在照片上笑得欢快。

　　“这是你小舅？”顾硕石指着含着棒棒糖的少年问。

　　“嗯。”诺诺点头。

　　不是很像啊，顶多有点神似，照片上的少年比顾硕石黑红了起码有两个色号，头发也是柔柔软软的样子和自己这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相差太远。

　　顾硕石视线向上，便在另一张照片上看见了易天。这张照片明显是篮球比赛之后的留影，陈申穿着乞丐裤和白T恤站在最中间，明显不情不愿的拍这张照片，而他旁边的那个女孩，紧紧的捧着易天一条手臂，易天则同诺诺的小舅抱着肩膀站在照片的最右侧，诺诺和她妈妈则在最左侧，诺诺妈妈的手里还抱着甜甜，显然这张照片有些年头，甜甜还是个小不点，顾硕石看了看日期，正是他高二那年。

　　“这是谁？”顾硕石指着照片里唯一不认识的人问。

　　“我小姨！”

　　“在国外？”顾硕石问。

　　“嗯，石头哥哥你怎么知道！”

　　顾硕石敷衍一笑，对上了，这就是易天那位梦中情人，是挺漂亮的，顾硕石摸摸脸，这个白净程度倒是让自己觉得有几分像，妈的，怎么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你小姨叫什么啊？”

　　“肖瑶。她和小舅是亲兄妹，一个叫肖潇一个叫肖瑶。”

　　奶奶的名字也挺好听的……

　　顾硕石不愿意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折磨自己，从诺诺家回来买了一大瓶可乐缓释自己的心情，喝完之后果然人就好了，拎着迟名看了个喜剧，结果对方就跟看葬礼一样，全程没有一丝笑意，顾硕石就点迟名，“你不要钻牛角尖，回头看看，有人把你伤的体无完肤，有人却始终默默守着你，别辜负了真心对待你的人！”

　　迟名机械的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兀自洗漱睡觉去了。

　　转天顾硕石起了个大早，他自己都跟自己生气，平时恨不得一觉睡死，这终于没啥事能放懒了，却起得比鸡都早。索性收拾收拾起床，去他们学校附近的早市溜达一圈，正好看见易古晨爱吃的卤味，顾硕石就顺手买了些。

　　易古晨留顾硕石在家住下，顾硕石推拒了一下便一头钻回了易天的房间，他其实还是盼着易天能早点回来陪他去看电影的，可没想到易天忙得连他电话都不接，顾硕石等着等着人便睡了过去，直到酒味的人形口袋砸在身上，顾硕石才清醒过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顾硕石迷迷糊糊的抱怨，发现易天连衣服都没换，只能晃晃睡蒙的大脑，伺候易大爷就寝。结果一折腾，易大爷便酒气上涌差点吐了顾硕石一身！顾硕石赶紧拉着人去卫生间，又是给拍背又是给倒水，刷牙擦脸折腾一溜，实在是受不了易天身上的烟酒味，最后直接给人扒光了扔进了浴缸。

　　顾硕石穿着自己的小裤衩刚刚试好了水温，一只大手就抱了过来，“你干嘛？！”顾硕石以为某些人是酒气未退色心又起，一个劲儿的拍易天的手，打了两下易天非但没停反倒委屈的说，“抱抱我。”

　　顾硕石彻底无语了，看来人是真喝多了，易天以前从来没这样过！以前半醉半醒的时候易天最爱扯顾硕石的小裤衩，尤其是喜欢在浴室，顾硕石越是满身熏红，易天就越是疯的要命，所以顾硕石特别不喜欢易天喝酒跟他发更，今天竟然只是求抱抱，顾硕石还有点不适应。

　　“好好好好！”顾硕石一边哄一边把易天洗了个干净，挂着邪恶的笑容，亢奋的脸蛋都红了，心道今天终于是抓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

　　易天被顾硕石扔上床摔得天昏地暗，对了好几次焦才看清面前的人。顾硕石心急难耐，连头发都没擦，带着满身的水汽就要往易天身上压，可还没等贴身，易天便一把撑住了顾硕石的脸颊，有些恍惚的问，“你来了？”

　　“嗯嗯，早来了，早来了，乖，哥哥今天……”

　　“对不起。”

　　“没事，电影明天再看，我们先干正事！”顾硕石俯身下来把人压了个结实，不由分说的吻了过来，吻着吻着便吻到了易天咸涩的眼泪，顾硕石脑袋就飘过一溜粗口，至于嘛，不就是没陪着看电影吗？这会是电影重要，还是箭在弦上重要！

　　“咱能不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还不等顾硕石把话说完，易天便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痛哭起来，直接给顾硕石哭蒙了，顾硕石都给气笑了，只能憋着满身的火气柔声安慰，“没事没事，不怪你，不怪你！”

　　“都是我的错，若是我送你回家，你也不会遇见抢劫！”

　　这都哪跟哪啊？谁敢抢他顾硕石！“喝蒙了吧你？！”

　　“你也不会死，肖潇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过爱你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忘了你，可我却把别人当成了你，差点连今天是你的忌日都忘了！”

　　却把别人当成了你！

　　顾硕石僵硬的伏在易天身上，感受着身体的温度一瞬间流失干净，然后便是冲天的寒意，顾硕石慌忙撤手，看着还在说醉话的易天，这些年的过往带着呼啸的风刀在顾硕石眼前刮过，搅得他脑里一片血红，易天的死缠烂打、陈申初见的怔愣、两个小不点的亲昵、陈申大姐的泪目……什么喜欢陈申的妹妹，什么看不得他流血受伤，什么太在乎了害怕离开……顾硕石的眼泪像饱满的水珠一滴滴的往下砸，他用手掌顶着心口却依旧觉得那里少了个东西，他的心呢？哪去了？！

　　顾硕石的嘴里弥散开了腥味，那是他为了不让自己嘶吼出声音而咬破了嘴唇，可是这满溢出来的红为什么没有激烈亲吻时候的腥甜，却突然变成了锋利的刃，咽下去的时候，刺破了喉咙，切碎了脏器，鲜血淋漓的无法直视，连骨骼都痛得节节断裂，那脆响化成了一句句过往的甜言蜜语，顾硕石却突然发现那些鸩毒的甜言蜜语里，竟然没有一句“我爱你”。

　　顾硕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易天的，他慌乱中穿上的衣服根本遮不住他的创伤，顾硕石站在马路上觉得自己就是个赤裸可笑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