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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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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草心中微惊,却依然保持着泰然,优秀的夜视能力让她很快适应了黑暗,见许悲风坐在对面,脸色似还残留着惊愕,道:“别怕,有我在。”
她起身在房门边观察了一番外面的动静:“整个客栈的灯火都灭了,也突然没了人声,如果不是客栈的人在一息间全被杀死,那就是我们被卷入幻境中,与原来的客栈相隔开了。”
松草略一思忖,回头对许悲风道:“不管怎样,对方明显是冲我们来的,很清楚我们的位置,如果我们留在房中,不亚于将自己继续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得快些离开这里。许悲风,你还站得起来吗?”
松草实在是过去在缥缈宗里照顾别人习惯了,并无轻视许悲风之意,但许悲风听着,心头却掠过一种奇异之感。
他五岁就已学会左右互搏,六岁在御剑飞行,从小便冠有天才之名,承担了自己和周围人极高的期待,即使后来他明白了这种期待背后残酷的真相,让他过往的生活一朝崩塌,也从没有人将他视作需要被帮助的弱势方。
念头一闪而过,许悲风懒洋洋地笑道:“有点站不起来,怎么办?”
松草朝他伸出手:“拉住我。”
许悲风笑吟吟地:“你就真的不怕我暗害你?”说着,他却毫不含糊地拉住松草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松草随即推开客栈的房门。
房门洞开,外面却已不见客栈的走廊,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处荒凉的庭院,院中种了一棵光秃秃的老榕树,如水的月光将庭院照得一片惨白。
许悲风眉头微跳,道:“我认识这个地方。”
松草:“是哪儿?”
许悲风:“是我出生的白杨阁,但它本该被之前的一把大火烧掉了。”
松草:“被谁烧了?”
许悲风:“我自己。”
松草来不及愕然,庭院忽被阴云笼罩,天昏地暗间,只听有人发出森冷的笑声:“阎王叫你三更死,”另一人接道,“谁敢留人到五更?”
院中隐约现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道:“许悲风,你阳寿已尽,纵有百般冤屈,也不该趁左右不备从地府逃脱,今日我们黑白无常追缉至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地府转世投胎!”
说罢,不等两人答话,黑白无常已一人持锁链,一人持招魂牌欺了上来,松草松开许悲风两人各自迎敌。
换了旁人,在只能凭借听力的黑暗中打斗先就会输了底气,发现对手竟是勾魂使者定会心中慌乱,但这些困难并不会影响到松草,她冷静地与白无常一交手,便判断出对方的实力只略微在她之上。
松草本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黑白无常只是勾魂使者,并不以斗法出名,且总是在人们入睡后才出现,寻常也遇不到反抗,只有这样的境界也可以理解。
松草与白无常过了十数招,犹在僵持,却突听旁边的黑无常大喊:“不打了不打了,是我输了!许悲风,你快把剑从我的脖子上拿开!”
白无常大吃一惊,回头一望,却见许悲风已将一柄软剑架在了自己兄弟的脖子上,顿时丢了松草,朝许悲风袭去:“剑下留人,休坏我兄弟性命!”
许悲风奇道:“你们不是早已死了,何来再坏你们性命一说?”
黑白无常一时哑然,白无常道:“总之你先把剑放下,我们有话好说。”
许悲风挑眉,望向松草:“你认为呢?”
松草:“我们既然可以制服他们一次,就可以制服他们第二次。”
许悲风:“言之有理。”
许悲风一收了剑,黑无常便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退了好几步。
白无常掐诀低声念了两句咒,他们身边的庭院便化为一幅水墨画逐渐淡去,烛光亮起,他们仍身处许悲风的房中,只是多了两个身着黑白衣袍的男子。
黑白无常头上都戴着高帽,一个帽子上写着“一见大喜”,另一个帽子上则写着“天下太平”,仔细一看,两人竟是因囊中羞涩,松草请他们喝酒的青年男子。
黑白无常也认出了松草,面容凶悍的黑无常惊道:“我们还说许悲风身边怎么多了一个帮手,这不是请我们喝酒的唐姑娘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待在他身边帮他作甚?”
许悲风笑道:“什么什么人,说的好像我是十恶不赦一般,你们不该最清楚我并非凶恶吗?”
白无常:“即使如此,你的阳寿毕竟已尽,逃出地府是你的不对,再说你也手刃了许家那些害你的人,祸首孤竹子虽然逃逸,阎王却已将他记在善恶簿中,日后必会遭到报应,你也该放下这一世的仇怨,安心转世才是。”
许悲风冷笑:“因果报应?我只嫌报应太慢,非得看孤竹子当场横死才能稍解我心头大恨!”
他道:“如果一切善恶因果早已入册写定,为何你们不在恶人恶事出现之前就斩尽邪恶,非要等好人受尽苦难后才让恶人遭受报应?是你们在放任邪恶,还是人生来就非要受苦?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孤竹子却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作威作福?”
黑白无常自然知道许悲风说的绝非没有道理,他入地府时的惨状就是在地府也是出了名的,但捉拿许悲风却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不由面露难色。
松草听了一会,心中已拼凑出“玉面修罗”传闻的大致内情,原来他是受到了族人的背叛,也难怪她在乘仙阁与许悲风初遇时,他凌厉癫狂的杀意犹如厉鬼,想必那时他才深怀着怨恨从地府逃出不久。
但纵使许悲风去阴曹地府走过一圈,也依然无法解释她为何检测不到许悲风的好感值。
她抬起头便能瞧见黑白无常对她的好感——达到喜爱的50点——如果不弄清楚这一谜团,就像一个系统BUG始终没有解决,让松草如鲠在喉。
今天若让黑白无常把许悲风带走,这个BUG岂不是永远无法排查出原因了?
松草:“大家不如各退一步,你们今天就先离开,当作从没有见过许悲风,等许悲风报仇雪恨后,再带走他如何?”
许悲风没想到松草会为他说话,意外地看向她。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少顷,黑无常道:“唐姑娘请我们喝过酒,我们总是承过你的情,你既然发话,我们不得不听从,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和我的兄弟商量一下。”
黑白无常去了房间另一侧商议了一会,片刻他们回来,白无常道:
“为报还唐姑娘一饭之恩,我们可以不再缉捕许悲风,掌管生死簿的判官曾欠我们一个人情,只要我们相求,他必会为我们遮掩一二,不让阎王爷知晓许悲风尚在人间。”
黑无常续道:“但阎王爷每十年必会亲自审阅生死簿一次,如今他刚刚核查过生死簿,我们可以给许悲风你十年的时间了结此间事,只是十年一到,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必将你带回地府报道,到时不管谁的情面都不会再看。”
说罢,黑白无常向唐松草一拱手,身影随之消失在屋内,桌上的沙漏恰在此时落下一粒晶莹的沙。
许悲风笑道:“看来松草你的运气是真的不错,简直就像是正好请他们喝了酒,正好让他们承了你的情,不然今天之事恐怕很难收场。”
松草:“即使没有我,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怎会难以收场?”
许悲风摇摇头,没有再说,转瞬又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松草姑娘,如今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许悲风虽孑然一身,声名败坏,但若蒙姑娘不弃,我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姑娘的大恩大德,你觉得如何?”
松草:“好啊。”
她正愁没有理由留下许悲风好继续观察他,这下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正合心意。
许悲风笑了:“你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松草没理会他的调侃:“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我要回去休息了,明早你记得早些备好马车等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翌日,松草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
鼻尖有甜魅的花香缭绕,仿佛一场刚刚逝去如露水般的美梦,松草本该在香气中继续放松,可眼前的异状却让她瞬间汗毛倒竖,什么困意也消散了。
看从车帘外透进来的光线判断,天还未亮,空气中充斥着微雨特有的凉意,有不少人骑着马、手中拿着火把在马车外走动。
若仔细观察,这辆马车远比许悲风的马车要奢华,车内的小几上还温着热茶、摆满了看上去就可口的点心。
她睡前当是在客栈的房间,怎么会身在马车之中?许悲风呢?
更让松草骇然的是当她运转自己的体内灵气,灵气竟像是凝滞了一般,她能够调动的灵气还不够她使出一个隐身术法,她的剑也不在她的身边。
她是被什么人劫走了?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劫走她的人似乎只是想制住她,却并不想伤她的性命,然而她曾得罪过的人中,并不存在这样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劫走她的人。
对方的境界或手段或许要高出她许多,即使不取她的性命,她想要脱身恐怕也不易,强行脱身的最坏结果也许是她身死。
越是惊骇,松草的头脑就越是冷静,但她迅速权衡了利弊,也分析了最坏的结果,发现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她并不怕死。
唐松草的名字和身躯都是她不慎坠入修仙界后随手捏出的,纵使这具肉身损坏,她也可以在被她隐藏起来的飞船中再度苏醒,不过是多花一些时间再塑一具身躯罢了。
念及此,松草不再犹豫,伸手撩开不住晃动的车帘,外面的景色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