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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白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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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悲风回了拭剑源,在门口恰巧撞见同样从外面回来的唐松草。
在这个如诗如画的夏夜,一袭紫衣的唐松草就像花香般神秘而至,虽然她高挑地站在那里,又好似雾一般,随时都会乘风而去,让人再也无处寻觅。
许悲风看着她怔了怔,只觉浑身更加热了,似有火在他的胸口翻滚,很快就要将一切理智燃烧殆尽,有一瞬间他极想伸手拉住唐松草,将她牢牢地箍在怀中,以缓解他此刻比死更暴烈的渴望。
但他没有。
许悲风眯了眯眼,踏着木屐上前,揣着手臂懒洋洋地扬声笑道:“怎么这就回来了?”
松草看见他便微微翘起嘴角笑了笑:“我和大师兄只是叙旧,叙完旧无话可说,自然也就回来了。”
许悲风和她同路走进拭剑源,状似不经意:“你师兄没有送你?”
松草:“又不是三岁孩童,还需要被人安全送回家,我师兄的确提出想送我,被我拒绝了。”
许悲风拉长了声调:“哦——”
松草不知道许悲风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意思,她反而顺势打量了许悲风几眼:“你看上去脸有些发红,是不舒服?”
许悲风:“没有。”
松草又看了他两眼,许悲风笑着扭开了头后,她才道:
“接下来的几天襄灵城中会举办十二仙盟的例行盟会,来往的修仙者会很多,城中也会变得热闹,也会举办多场拍卖会,我们不如在襄灵多留几天,看看有没有新奇的法宝如何?”
许悲风:“是你自己想留下,还是你师兄邀请你留下?”
松草:“二者皆有,不过更多的是我自己想留下。且不说之后我们去长丰郡可能要面临恶战,我也想瞧瞧襄灵的拍卖会上会不会再有那来自上古仙迹的东西,襄灵也是大城,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些‘天机阁’的消息。”
许悲风懒懒一笑:“既然是恩人你自己想留下,那我自然舍命相陪。”
松草听着,突然挑了挑眉,问:“你怎么这么在意留下是不是我的主意?”她回忆了一番许悲风和师兄王琮泽的见面,有些迷惑,“你不喜欢大师兄?”
许悲风:“缥缈宗大弟子王琮泽玉洁松贞,高风亮节,我辈中人皆要仰望,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松草肯定了:“你不喜欢他。为什么?”
许悲风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岔路口,虽还想停留,可他知道他与其他人脚下之路截然不同,也与她不同,此刻已到了应当分道扬镳之际,笑道:“喜欢与讨厌向来没什么缘由,又怎么说得清理由呢?今夜就到此为止吧,你也该回去了。”
松草目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等他栀子色的背影消失,她才忽地想起,她似乎总是在看到许悲风孤独离去的背影。
*
松草回了玄翅阁,一夜无话,唯一的变化也许只有在入定之前,松草的脑海中偶尔会闪过许悲风每一次离开的背影。
翌日,松草推开门,发觉空中竟然在缓缓飘雪,雪花在夏日晴好的阳光中不疾不徐地落下,落在地面上也不融化,只一夜的工夫,便将整个拭剑源、整座襄灵山都尽数染成了雪白。
天有异象,或许是有出窍期的强者已经抵达襄灵。
松草是来这个世界后第三次见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踩着雪来到院中,让阳光肆意地照在她的身上。
刚伸完一个懒腰,松草便察觉到院中有一道异样的气息,她顿时警觉,四下搜寻却一无所获,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时,白雪皑皑中突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立时走过去,这下很快找到了一只凭借自己雪白的毛皮隐藏在雪中的白狐。
松草走近了,才发现这只躲藏在阴影中的白狐受了伤,殷红的血迹落在白雪上,鲜明而刺目。
松草虽然人缘极好,但也许是物极必反,她不受任何小动物欢迎,这只白狐用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往后缩退时,她本不太想管它,可她忽然在白狐的身上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感觉,试探地问:
“许悲风?”
雪白的小狐狸朝阴影中缩了缩,向她呲了呲牙,似乎在让她快走。
松草沉下心感受周遭一番,在白狐身上发现了一股缭绕不散的阴煞之气,更加肯定了,笃定地道:“你就是许悲风。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狐呲牙,松草却已经确定他只是虚张声势,摆出了架势却没有真的想攻击她,眨了眨眼,假意装出自己要走,余光瞥见白狐放松警惕时,一个转身抓住他命运的后颈,将不断挣扎的狐狸拎起,让他和她的视线齐平。
白狐浑身的毛发都炸立起来,朝松草发出威胁的呜呜声,松草却捏着他的后颈晃了晃,惹得白狐的耳朵都倒竖起来,再次呲牙:“说话,许悲风,我不信你化成狐狸就不会说话了。”
白狐仰头就要咬松草,松草敏锐地换了个手提溜他,让他的攻击落了空:“你不会真想咬我吧?”
但松草也没忘了白狐身上的伤,和白狐好声好气地商量道:“好吧,就当你不是许悲风,只是你现在受了伤,如果你听得懂我的话,就乖乖跟我回去包扎一下,如何?”
白狐呲了呲牙,不过没有再表现出更明显的抗拒。
松草:“那就是答应了?我接下来要抱着你,你也不许咬我蹬我,知道吗?不然我立刻就松手把你丢下去。”
松草尝试着把白狐抱在怀里,白狐立时在她怀中僵硬地蜷缩成一小团,尽量减少和松草的接触面积。
但他不想接触,松草却是头一次抱上小动物,方才捏着白狐的后颈时,她便已感到白狐的毛皮光滑如水,抱在怀中后,她情不自禁地摸上白狐的背脊。
白狐瞬间身体紧缩,松草却上了瘾,反复地摸了两把,激得白狐又对她呲牙哈气。
然而现在许悲风就是俎上鱼肉,松草动动手指就可以把他的不满镇压,谁还在乎他的意见?
松草一边顺毛,一边把他抱回了房间,从芥子囊中拿出灵药替他在前爪的伤口敷上。
之前有些仓促,松草还没发觉,涂药时,松草才摸到在白狐蓬松美丽的皮毛下,似有各种交错凸起的伤疤,仔细一看,白狐身后也没有尾巴,断尾处似是被人用利器直接斩断,陈旧的伤口处十分平滑整齐。
松草:“……”
她的手一抖,差点把药糊到白狐的鼻子上,引来他又一声不满的哈气。
松草摸了摸胸口,想要遏制住让她手脚发软的不知名之情,随后她趁白狐不备,在他逃开之前再次把他捉到怀中,一面抚摸着他的毛皮,一面问:“许悲风,你的尾巴呢?”
白狐又装死不动了。
松草心头泛酸,但她不知道这感情具体源自何处,也不愿将它表现出来,她本能地明白许悲风绝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于是佯装不知,揭过了这一话题:“哦,对了,你不是许悲风。”
松草:“可你如果不是许悲风,那我该叫你什么呢?狐狸?还是白狐狸?看你的模样,好像一时半会也不会变回去了,总得有个名字称呼你吧?”
松草和许悲风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她相信,若许悲风有一丁点马上能变回去的可能性,他都绝不会让她瞧见他此刻的狼狈。
他可是骄傲得被她发现一点旧伤就当即疏远了她,与她保持距离的许悲风啊。
思索间,她心头灵光一闪,“不如,叫你大黄吧?”
想起许悲风,她每每想到的都是他栀子色的背影,比鹅黄要浓,却又比杏黄要亮,当他古朴的衣袂翻飞,仿佛那就是世间唯一值得着色的绝景。
松草觉得“大黄”这名字再合适不过,为自己的灵光一现而洋洋得意,白狐却装死装不下去了,龇牙咧嘴地朝松草低呜。
松草却误解了:“你也觉得这名字不错?平常总见你穿黄色,大黄这个名字的确再适合不过了。”
白狐:黄色?可他现在全身上下哪里有黄色了?取个“小白”或者“大白”都比“大黄”要贴切吧?
但白狐越急,他就越发不出声音,最后干脆放弃了,躺在松草的怀里直接装死。
他一装死,松草更是当他默认了,心情突然大好,笑着叫了他好几声“大黄”。
在白狐生无可恋,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干脆就这么死掉的时候,院外来寻松草的王琮泽救了他一命,让松草暂时放下了调戏他的大业。
王琮泽今天蓝衣佩玉,是邀请松草一同去襄灵城中观赏和购置法宝与符箓的。
王琮泽:“师妹你或许也瞧见了,城内的禁空令已经暂时解除,襄灵城上空的宝船已经连成了一条长街,你不是说想看看襄灵城当地特有的东西吗?……这条狐狸是师妹刚刚抓住的?”
王琮泽太专注于和松草说话,直到松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安抚暴躁的白狐,他才注意到自己小师妹的怀中抱了只优雅可爱的雪团子。
松草将白狐高高举起,直直地望入白狐的眼中,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容,一时间天下的光好似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明艳的不可方物,让白狐和王琮泽都是一怔:“是啊!他叫大黄,是我刚刚捡到的狐狸,是不是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