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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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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落在松草的侧脸,披散的一头乌发让她明艳璀璨的容颜更显得静穆与高洁,犹如庄严的神女,纵使她神情淡淡,却更加神秘而动人。
许悲风一滞,胸口的心脏仿佛不可抑制地重重跳动了一下,他甚至怕松草捕捉到这不同寻常的响声,迅速控制灵力在经脉中流转了一周天,将沸腾的血液和剧烈的心跳快速压下,想要开口,却发现他发出的声音竟有些暗哑:“已经解开了。”
不等松草反应,他低下声音以掩饰自己的变化:“我来替你梳头吧。”
松草新奇地看他:“你还会梳头?都会梳什么发型?”
许悲风:“我不会……但我刚才解开发髻时记下了拆开的步骤,应该能够还原,这里也没有镜子,总比你自己梳要快吧。”
松草的芥子囊中其实备有银质茶花的小镜。
但刚才许悲风替她解完头发,用手缓缓梳理她的长发让她感觉很舒适,她现在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于是点了点头,爽快地原地坐下,将后背留给了许悲风:“那你帮我吧。”
许悲风虽然看上去慵懒风流,却从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还从没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使唤过他,而且他在遭遇背叛坠入地府,从此对人性感到了绝望,又陷入了时间循环,长时间以来也难免沾染了阴间的厉气,与骨血融为一体,脾气比以前更坏了。
像那个听命为难邹青的彪形大汉,以前许悲风说不定还能听他说个五六句话,现在他连两句话都烦,能动手绝不多说。
但不管唐松草做什么,说什么,许悲风却奇迹般地从未觉得厌烦或恼怒,连调侃的心思也没有。
他坐下,像是庄重又像是虔诚地将她绸缎般冰凉的一头青丝握在手中,用手指细细梳理后,循着回忆的脉络替她将头发高高束起。
因青丝太过柔滑,有好几次都险些从许悲风手中滑落,他只觉自己如同过电一般,从脚到手都忽然不受控制地失了力。
许悲风到底是头一次为女孩子梳发,虽然靠修仙者敏锐的动作避免了许多困难,但还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笨手笨脚,而且他必须花费极大的精神才能控制好又是僵硬又是发软的手指。
终于梳好一个略有些歪斜却可爱的元宝髻后,许悲风长松一口气,觉得让他再去地府出逃一次好像也没有这么紧张。
许悲风如同逃出生天,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但松草却感到很舒服,许悲风为她梳头时,她像猫似的微微眯起眼,等头发重新梳好,她摸了摸发髻,竟还有些不舍。
她和许悲风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以后恐怕是没有这样使唤他梳头的机会了。不过——也说不定呢?如果她巧妙地用一用她的好运?
松草也没太纠结,起身对许悲风道:“既然已经无事,我们这就回狐谷吧。”
回去的路上,许悲风依然觉得似有幽香从身旁的松草身上似有若无地飘过来,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用略有些发干的嗓子说:“你一直抱着这个匣子,就这么喜欢它?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松草眨了眨眼。
之前松草还在发愁,虽然不同世界之间的能量能够相互转换,但她还没研究过该如何用修仙世界的灵能代替电能,有了这块电池,等她建立起超时空远程通讯装置后,就可以直接用电,倒是一下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而在许悲风给她梳头时,她也细细地研究过这块光能电池,虽然是已经过时了许多年的老型号,但机能都没有退化,想必保存的电量也足够启动一些不那么大型的设备。
不过最让松草觉得奇异的还是浮动在电池银白外壁那层幽蓝的浮光,她仔细研究过后,发现那竟是某种符阵禁制,用意似在封印与压制,而这层封印也确实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如果不将之解开,松草就无法动用其中的电能。
但符咒并非松草所擅长,她在其道几乎毫无造诣,担心若用强硬的手段直接破除封印会伤到电池,听到许悲风的话,她才恍然想起身边就有一个修仙界的本土劳动力,怎么就把他忘了呢?
松草:“许悲风,你擅长符咒吗?”
许悲风:“尚可。你要用符咒做什么吗?”
许悲风说这话实在是谦虚了。
许家是著名的符修世家,虽然如今略显落寞,却仍然位列西云大陆十二仙盟的十二仙家之一,许悲风从小时候能握住毛笔时,就开始一边学习写字,一边学习怎样用朱砂画符了。
但许悲风因是符修异类,一手多情剑使的上天入地、出神入化,倒是把他符修的名声压了下去,外人只知许悲风的剑术,却忘了他一开始就是个符修,他画的符其实比他的剑还要出色。
外人忘了,许悲风也乐得把符咒当作最后的杀手锏,因此也很少提及。
松草却没有轻视许悲风,把手中抱着的光能电池递给他:“那你能解开这个匣子上封印的符咒吗?”
许悲风:“我看看。”
他观察了一下这白色匣子外壁流动的封印符咒,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但越看,他就越觉得奇怪。
松草看他表情,道:“怎么了?很难破解吗?”
许悲风:“不,这就是个最简单不过的封印符,但它的走笔和我所见过的所有封印符都不同,应该是源于一种非常古老、却没有在后世流传下来的画符方式,虽然和现在的符咒有少许相似之处,依然保持着在百年前的符咒中才能看到的古意。”
松草:“解开后会有危险?”
许悲风:“没有,但这个符咒上镌刻了画符者的署名,我看看……”
他循着流动生光的咒文,念道:“天——机——阁……”
话音方落,许悲风就知道他鲁莽了。
因这符咒前所未见的古老,他刚念完这个署名,天地间的风云似有凝滞,他便知道这个符咒中一定还嵌有只要有人念动署名,画符者就会感知到念动者位置、随时可以挪移到此地的上品“呼名咒”。
能动用上品符咒之人都绝非善类,而风云凝滞的那刻,画符者已经出现在他们近侧!
许悲风当即抓住松草的手,肃然道:“走!”
但他们御剑没出几步,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在他们的前方,雪白的电光泯灭时,一个戴着深色面具的白衣男子抱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风云滚动,白衣男子的衣袂却贴在他的身侧一动不动,处处都透出诡异之气,他面具外只露出的那双略显木然的双眸,如同锁住了猎物般忽地转动,将松草和许悲风映入眸底。
白衣男子连鞘一起剑指拿着“不破匣”的许悲风,吐出一个字:“杀!”
杀字落下,白衣男子在半空一闪,转瞬已闪杀至眼前,松草与许悲风联手应战。
不过略一交手,许悲风心中就松了口气。
虽然这所谓的“天机阁”之人在看似最不起眼的封印符上不惜耗费巨大的精力嵌套进了上品的“呼名咒”,但白衣男子的境界未至出窍,纵使他有些古怪的手段,松草与许悲风两人应付也算是绰绰有余。
然而不过少刻,松草和许悲风就察觉到了不对,他们每与白衣男子交手一次,哪怕只是剑与剑之间碰撞,对方却像是每一次都吸走一些他们的灵气,剑势愈发振奋。
这样下去,他们只有被对方的邪门法术耗干吸尽的份儿。
许悲风与松草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决定施展全力以破此人。
两人一起迎战过黑白无常,相互之间虽然没有相处很久,斗法上却已有些默契,全力施展后,很快就逼退了白衣男子。
松草的心中却比许悲风更多一层疑虑,占尽上风后,她开口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们?是因为这个……匣子?这个匣子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不开口还好,试探之后,那木然的白衣男子突地抬头瞧了她一眼,风拂不动的袖中忽然落出一枚符咒,不等两人反应,他已掐诀念动,符咒猛然爆开团团黑云,将三人笼罩。
松草的视觉瞬间失去了目标,她的肌肤触及那黑云,虽然没有痛觉,但她依然感到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如同火焰在翻滚,她忍着身体上没有疼痛却更觉奇怪的灼烧之感在云中屏息,以耳倾听,以图再次锁定敌人。
她听见云中传来几次飞剑碰撞之声,黑云突然散去,那名白衣男子已经不知所踪,许悲风脸色难看地御剑立在空中,松草赶到他身边时迅速打量了一下,见他的黄袍上溅了少许血迹,手臂上横着一条长长的剑伤,心头微微一突。
见松草过来,许悲风蹙眉道:“那家伙已经遁逃,只是实在抱歉……松草,他趁我不备夺走了不破匣。”
松草:“你受伤了。”
许悲风只随意地看了一眼还在渗血的伤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仍是有些歉意:“这样的伤口不值一提,不过他刺了我的一剑,我也不是一无所得,在他遁走之前,我从他身上拽下了他的一块令牌。”
他反手一摊,掌心中握着一块极为小巧的铁牌,铁牌中央刻着三字“天机阁”,在天机阁三字上如电光般激荡旋转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咒文,与玄铁相衬,透出一股萧索肃杀之气。
许悲风道:“这令牌大约是那人的身份证明,若我们能破解上面铭刻的咒文,也许就能找到那天机阁所在……”
他忽然噤声,因为松草不轻不重地盯了他一眼。
松草:“你受伤了,需要尽快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