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惟阿特

6、第 6 章

　　追光灯先于侧光亮起，一路追随许凡至台前，随着许凡拿起立麦上的麦克风，前奏响起。
　　许凡站在台上被黄白色的舞台灯光包围，台下的光源则是五光十色的星星点点，看不清面孔。

　　于是她只能凭借记忆把目光投向五班在的方向，刚刚下台的郑然和李强还站在过道边，和林意三人冲着台上疯狂挥动荧光棒。
　　许凡朝着那个方向笑笑，嘴唇轻抿，眉眼弯出一个弧度。

　　还没等笑容绽放，台下又是一阵更剧烈的鼓掌和起哄声。
　　“好美！！！”
　　这几句喊声成功驱散了许凡的紧张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好漂亮？

　　许凡对自己的容貌如何向来不多加关注，倒是对别人的容貌会多看两眼，自己再美也不能时时看见，倒不如欣赏别人的美貌来得快乐。
　　思绪一转，许凡对他人来说不就是“别人”吗？

　　这样想来的话就很合理，许凡的注意力被越拉越远，紧张感则飞到九霄云外。

　　在前奏的吉他和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中，许凡轻唱出第一句
　　“我听见雨滴落下的声音”
　　“一点一滴敲打我的心”
　　许凡一开口，底下又是一阵掌声。

　　半是因为气氛推动着，半是因为许凡的轻柔的歌声实在令人惊艳。
　　移动灯缓慢地扫过观众席，林意和时盈盈郑然明显露出惊讶的表情，后方的江言却并不显得惊讶，只认真看着台上。

　　也许是距离隔得稍远些，当许凡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江言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一眨不眨地始终看着许凡。
　　灯光变暗稍许，江言伸手拉下拉链把校服外套脱下，随意地挂在椅背上，然后笑起来。
　　许凡差点就想和他一起笑，内心彻底扫开上场时的没底，逐渐平静下来。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在最北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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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了，你的哭泣在层层海浪里”
　　许凡也没有移开目光，两人四目相接过整个副歌片段。

　　也许是哪班人在表演，灯光就会在哪个班级的区域往返，尽管忽明忽暗，许凡却始终能清楚定位林意他们所在的方向，当然还有江言始终如一的微笑。
　　但十几秒钟后，台下的观众开始意识到不对，纷纷朝江言的方向看过来。

　　许凡才猛地收回目光，却并不知道要看向何方，只能状似随意地把麦克风换手，扫了眼地面。
　　好在这时林意立马挥起手来，脸上闪烁着身为朋友的骄傲。
　　最后一句开始前，灯光又偏移开来，许凡没来得及思考上片刻，还是凭借本能地望向灰暗中的江言。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何意义，不明了江言究竟和其他人有何不同。
　　只是下意识地，想在那最后一句歌词里，看他一眼。
　　“你听不见我的决定，在荒芜的爱里”

　　那一秒，灯光重又扫向右侧，许凡这次又成功地捕捉到江言。
　　在灯光刺激下，江言下意识地低下头，直到舞台上声音停止，江言抬头那刻，许凡已经重新放回麦克风，转身从侧边走下舞台。

　　掌声中，两位主持人重新走上台前，开始进行下一场的衔接。
　　许凡回到座位时，林意夸张地撞了下她的肩膀，笑道
　　“我靠，小凡凡你唱歌好好听！为啥不去和郑然他们排练，岂不是每天都能碾压他们？”

　　许凡无奈地笑着，后排的郑然已经率先不满道
　　“你说谁？要不是李强拖累我，我唱得不比许凡差”
　　幸好李强坐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不然听见这话一定会来找郑然拼命，他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林意和时盈盈已经和郑然就这个问题拌起嘴来，江言没有加入，不咸不淡地轻声说
　　“唱得不错”
　　许凡心想你上次可比这个评价高多了，但刚刚效果不错使得许凡多少有点亢奋，闻言装成做作的样子转身说
　　“谢谢~”

　　江言愣了下，这次轻笑出声，许凡立马狐疑地问
　　“难道你就是客气一下？”
　　江言像是没想到许凡今天兴致这么高，居然还会追问了，半天才干巴巴地回答
　　“……不是”

　　好在许凡很快就绕过这件事，继续跟林意和时盈盈说小话去了。
　　快散场的时候，许凡想去厕所。
　　周围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幸而王子刚也开始对班级纪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凡没打断林意她们，径自跟老师告了假，便往外走去。

　　然后许凡才意识到，江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后排了，因为他现在正跟李黎在侧门外的拐角处说话。
　　学校的礼堂是一个单独的建筑，专门用于举行各种活动和演讲。
　　正门口正对舞台，舞台两侧和背面侧是后台，两侧各有一个侧门，供演职人员出入。

　　许凡从右边的侧门出去，准备直接回教学楼。
　　傍晚的斜阳直白地照耀蔚蓝的天空，九月的天空已然显得远阔，许凡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夕阳，感受着北方初秋的凉风，慢悠悠地走着。

　　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江言的声音。
　　“谢谢，不过我真没空，明天约了闻远他们”

　　另一个声音是个女生，拐过去以后的许凡才意识到，那是李黎。
　　“不是约了徐之念嘛？”
　　像是嗔怪和撒娇。

　　徐之念？
　　许凡想着，怎么忽然说起了徐之念？因为她是徐闻远表妹吗？
　　不过在学校里很少见李黎来找江言，听她现在的口气，好像跟江言还很熟悉？

　　怪不得上次徐闻远拿李黎来开玩笑，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许凡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跟徐之念有什么关系？她补习都忙得要死”
　　江言声音里的笑音褪去，不再多做解释，李黎的话音也软下来。
　　“那你们还约一整天吗？”

　　说到这的时候，许凡已经硬着头皮拐了出去。
　　进退都不是，不如光明正大地往前走，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是？
　　尽管这么想着，许凡走过去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

　　江言和李黎明显认识得更早，关系就难免更近一些，但是林意和郑然也一样要早相识，三人一起聊天的时候，许凡却从来不觉得不自在。
　　但想不了那么多了，目不斜视直奔教学楼，加油！许凡！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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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i”

　　人算不如天算，许凡千算万算，算不到江言这个时候居然还和她打招呼。
　　于是只能僵硬地转身看向两人，也说
　　“hi”

　　迎新晚会结束后就是假期，不少人在晚会开始前就直接换下了校服。
　　江言的校服外套还规规矩矩地挂在肩上，蓝白色的带领短袖却已经换成了黑色的圆领T恤，深蓝色的宽松牛仔取代天蓝色的运动长裤。
　　一条长腿曲起抵在墙上，正越过李黎看向许凡。

　　李黎顺着江言的目光和声音回头看去，穿着一身校服的许凡正准备离开，刚迈出一只脚，看见李黎回头，又停下了脚步。
　　李黎穿着银色露肩长裙，搭配同色系并不算高的绑带高跟鞋，长发挽起略施粉黛，本就出色的容貌经过精心装扮，更是秒杀一众灰头土脸的高中学生。
　　抛开他们并非男女朋友这个事实不谈，俊男靓女配在一起着实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这是你们班的转学生？”
　　李黎只瞟了许凡一眼就收回目光，说的是许凡，问的却是江言。
　　“嗯，我前桌”
　　江言漫不经心地回答。

　　李黎没有要和许凡打招呼的意思，许凡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在江言回答以前便迈步离开。
　　许凡慢悠悠地往前走，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迈上最后一个台阶上到三楼的那刻，江言也跑上了楼梯。

　　“你怎么也回来了？”
　　下课铃响，远处散场人群传来辨不出内容的杂音，江言没答，而是反问
　　“你怎么也先出来了？”
　　许凡没往班级走，直接往左转，说
　　“去厕所”
　　江言点点头，跟在许凡身后。

　　等两人各自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大部队上楼的声音已经很接近了，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拔腿狂奔，赶在众人前先一步跑进教室。
　　“我操——”
　　江言直接拉开后门，跟许凡冲进去又把后门拉上。
　　晚来一步的郑然望门兴叹，拍了两下无果，只能跟在林意和时盈盈后面从前门进来。

　　“有劲没劲啊言哥，扔下兄弟就跑了？”
　　郑然和徐闻远同时走进来，围着后排的江言和许凡啧啧有声。
　　“我问你出不出来，你非得留下问小学妹要企鹅号，我能怎么办？”
　　江言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说。

　　他和许凡谁也没提刚才发生在礼堂外的插曲，一说起这个，徐闻远立刻爆发非人般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然说
　　“江言你不够意思，是兄弟你就应该帮我去问小学妹要”
　　老班还没进门宣布放学，大家在各自座位上聊得正欢，林意都快把不满写在脸上了，回头大吼
　　“那你这不是让江言去诈骗吗？”

　　时盈盈和许凡没忍住，同时笑倒在桌子上，郑然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愤然无语，不再理他们了，专心想其他办法。

　　啪——
　　王子刚进门把手里的一叠节目单拍在讲台上，等待学生们的声音微弱下去直至变为寂静无声，才缓缓开口说
　　“放假这两天好好复习，开学回来就要月考了，从下周开始每周就只有一天假——”
　　底下一片哀嚎声。

　　“叫什么叫什么？上学期你们一周还能有一天假，偶尔还能上个体育课，等到下学期体育课都没有了，有你们嚎的！放学！”

　　“老—师—再—见——”
　　大家拖着长音，没等王子刚走出教室，已经有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往外冲。

　　老班不急着下班，站在门口回头看那几个热衷于放学第一个跑出去的学生。
　　有人已经把椅子翻到了桌子上，见老班回头，又讪讪地把椅子放下，王子刚这才哈哈笑着走了出去。
　　搞了学生这一下的王子刚表示心满意足，许凡把椅子翻起来，背上单肩包。
　　徐闻远今天要值日，另外五人没等他，直接从后门离开教室。

　　晚上吃过饭后，林意约许凡明天出门的消息传来
　　“凡，明天出来玩？”
　　许凡疑惑地问
　　“你还有机会出来玩？”
　　那头的林意输入了半天，最后说
　　“一起复习呗，自己复习多无聊呀，盈盈也在”

　　这倒是实话，于是许凡点点头，答应明天上午去林意家找她。

作者有话说

　　“我听见雨滴落下的声音，一点一滴敲打我的心”——《荒岛》谢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