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惟阿特

16、第 16 章

　　“去哪个国家？林意知道吗”
　　回去的路上，许凡问道。
　　街上行人稀少，校园里更是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俩以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已经注定要迟到了，两人反倒不着急了，慢悠悠地撑着伞走在小路上。

　　江言：“英国”
　　说着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别告诉林意，郑然还没想好怎么说呢，让他自己找机会吧”

　　许凡：“……”你们还真是好兄弟啊。
　　她和阿粥要分别的时候，即使知道人生聚散是常态，而一年后，甚至不到一年后她们就将重逢，却还是避免不了难过与湿润的眼眶。

　　“他不会要等走了以后，再和林意说吧，那林意绝对不会放过他”
　　许凡老神在在道。
　　林意和郑然兴许是好兄弟当了太久，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都不好意思迈出那一步。
　　平时相爱相杀，不过是当局者迷，连刚来三个月的许凡都已然参透了其中奥秘。

　　“他不能这么缺德吧，不过你作为林意最好的朋友之一，可以帮忙催催他”
　　江言恢复了平日的音调，懒洋洋地说。

　　两人的东西和江言的伞都拎在许凡手里，江言伸手要自己拿着，许凡轻轻一避，示意江言去拿自己口袋里的纸巾，已经快到楼下了。
　　“那你作为郑然最好的朋友之一，是不是也有义务为他指点迷津一下？”
　　江言却想也没想就拒绝
　　“儿孙自有儿孙福”

　　话糙理不糙，踏上楼梯，许凡轻声说
　　“你去卫生间擦一擦？”
　　江言未置可否地耸耸肩，手里还拿着刚从许凡外套口袋里摸到的纸巾，两人在楼梯口分别，分别前，江言小声问
　　“你是不是不气了？”

　　许凡没想到江言会突然这么问，错愕道
　　“我有在气吗？”
　　江言：“……”

　　江言没回答，笑着挑挑眉，转身走了。
　　许凡晃晃脑袋，唇角勾勒着她自己也弄不懂的笑容。
　　江言昨天究竟是想说什么呢？这个问题在此刻，对两人而言都不再重要。

　　许凡敲门时数学老师已经进入状态了，许凡只能心虚地看着老师，身上的衣服被水汽浸润，进入室内才反出潮湿，正蔫蔫地贴在身上。
　　数学老师到底没说什么，白了许凡一眼就点头示意她回座。

　　十分钟后，老师正在讲台上大讲特讲，江言又敲响了门。
　　当当两声丝毫不怯，开门时顶着嘴角的青紫和半湿半干的头发，手上拎着把雨伞竟然还被淋了个透。
　　老师本来脱口而出的经典骂术瞬间被堵在喉咙里，一时竟不知道时该骂他，还是该关心一下他。

　　好在这个时候，王子刚走进来，打破了这持续数秒的寂静。
　　上课前他在班级里就没见许凡和江言，上课后还是不放心，又过来看看两人来了没有。
　　许凡正坐在座位上听讲，众人齐刷刷盯着门口的江言。

　　江言刚从洗手间出来，知道自己这副尊容实在是——不能说有碍观瞻吧，但也着实不怎么美观。
　　于是还没等讲台上的老师开口，王子刚就皱着眉头跟数学老师点头示意，随即把江言请去了办公室。
　　江言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一套灰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稍微有点小。

　　拉下课铃的瞬间，整个教室立马沸腾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
　　课上的时候徐闻远就在问江言，但碍于数学老师一直在滔滔不绝，始终没等说上两句整话，下课后立马站起来问。

　　郑然紧跟着问
　　“对啊，到底是谁，你就今天先走了没等我和闻远，结果……”
　　郑然说着说着察觉出不对，徐闻远接话道
　　“你早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我操江言你怎么想的？和人约架不叫我们？”

　　林意和李强也走过来，李强闻言也点头说
　　“就是啊江言，你这张脸可是我们五班集体的宝贵财产，怎么能让外人碰呢？”
　　说着伸手去摸江言的脸，郑然也伸手开始拉江言的衣服，左右两边袖管撸上去，顿时看见他手肘撞在墙上造成的一片淤青。

　　袖管被撸上去的瞬间徐闻远和郑然立马炸了，七嘴八舌低逼问江言到底是谁。
　　江言不胜其烦，躲又躲不开，无助的求助眼神望向许凡，许凡只装没看见。
　　该！让你把郑然要去留学的消息告诉我，还不让我往外说。

　　跟江言结束冷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少了这半月来如影随形的烦恼以后，许凡的小脑袋瓜立马给她找到一个新烦恼。
　　一整节课她都为要隐瞒林意而感到些许愧疚。

　　江言见求助无门，只好老实道
　　“李伟”
　　郑然：“？几班的？”

　　江言：“不是德中的”
　　徐闻远：“那是哪的？”
　　许凡：“……”

　　下一秒喧哗更甚，像是一片海浪覆上另一片。
　　随即众人又寂静下来，纷纷好奇地盯着满脸焦急脚步飞快走进来的李黎，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二班的人。
　　江言：“……”

　　绝了。

　　李黎满脸关切地冲进来，徐闻远和郑然尚且不知道李伟是谁，但也从这个姓氏中察觉到了不对，双双止住话音。
　　许凡见李黎进来，就趴在桌子上和时盈盈说话，李黎没看许凡，倒是和时盈盈对视一眼，又收回目光。

　　没等江言开口，李黎就语无伦次道
　　“对不起言哥，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是刚才他一个朋友跟我说的，我回去肯定……”
　　“没事儿，就这样吧”
　　江言打断她。

　　李黎眼里蓄上泪水，纤细的眉头拧着，艰涩地问
　　“什么就这样吧？”
　　江言的声音很轻，但在一片寂静的教室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太小。
　　李黎不敢要求江言和她出去，毕竟她还歉疚着，江言也没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只看着她轻声道
　　“都是，你，我，还有李伟，这事儿到这就结束了”

　　李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仅是这场架，还有他们之间的可能，一切都结束了。
　　哪怕还有什么希望，她也不会再好意思来找江言。

　　许凡忽然明白了江言为何要单独面对这一切，无论如何，让李黎死心，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而李伟，只是其中一个有用的插曲。
　　其实这一切早在那天晚上，江言和她单独待在楼下时，就已经结束了。

　　只是那时候一切还没有走到死路，眼下李伟的行为，则时彻底让李黎杜绝掉一切幻想。
　　李黎偏头难堪地抹掉眼泪，江言无意看女生在自己面前哭泣，生不出安慰之心，只能轻声下逐客令
　　“抱歉”
　　李黎张张嘴，没发出声音，转身带着陪她一起来的人，砰的一声推开后门走出去。

　　无需江言多言，徐闻远和郑然也知道原因了。
　　如果是随便一个人，那他们不找回场子肯定不算完，但既然是李伟，去找场子的话，这事就容易变得没完没了。
　　江言正是不愿意拖延，才会如此。

　　“害，我真服你了”
　　徐闻远摇摇头坐回去，许凡转过来想看江言的表情，估计一定很精彩。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江言瘫着脸一脸无奈地看看徐闻远，再看看郑然，再看看李强，一路看过去，最后看到许凡。

　　看到许凡的时候脸不再瘫着，转而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你看许凡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许凡：“？”

　　徐闻远：“是啊，以前看你的帅脸，现在看你的衰脸，当然要变了”
　　江言：“……”好兄弟，在心中。

　　许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盈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凡还是第一次见徐闻远阴阳怪气，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
　　上课铃响，几人散开。

　　翌日。
　　说来奇怪，昨日被浇了个透彻的江言没什么反应，许凡竟然在一夜之间感冒了。
　　从前额到鼻腔都像被塞了棉花似的，早饭后吃了感冒药，早读期间更是一阵昏昏欲睡。
　　江言还很没头脑地没话找话
　　“怎么感冒啦？”

　　许凡喉咙痛得难受，不想说话，回头白他一眼。
　　真是问得好，不是昨天和你冷风热风地吹半天，会感冒吗？
　　江言讪讪地回去，下课后立马飞奔去给许凡买热饮，插上吸管放在许凡桌上，问
　　“吃药了吗？”
　　许凡也没用手碰，探头喝了一口，点点头。

　　“感冒了？现在是容易流感，还能坚持吗？”
　　上课前王子刚走进教室，站在过道里问。他看出许凡身体不适，早读时对她趴桌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
　　许凡声音闷闷的。

　　王子刚满意地点点头
　　“能就行，现在是关键时期，能不请假尽量就不要请假，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注意保暖”
　　说到后面扬起话音
　　“你们都是，注意保暖！别天天爱帅爱美地不穿秋裤！有感冒迹象的尽早喝喝板蓝根——”
　　大家齐声说：“好——”

　　“郑然，借个球”
　　下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前，陈子彬风风火火地从前门走进来，一溜烟到后排，手上拎着瓶葡萄汁。
　　郑然正趴在桌子上偷偷玩手机，闻言浑身一震，看见是陈子彬才松了口气。
　　“好——我靠你吓死我了，现在去打球？怎么不一会儿放学去？”
　　陈子彬嘿嘿一笑，拿起后排的球说
　　“我们班体育课”

　　郑然本来低下去的头立马咻地抬起
　　“？？体育课？哪里来的体育课？”
　　许凡她们顿时也满眼憧憬，体育课是个好东西，五班上次上体育课还是上个月。
　　陈子彬：“每月一节啊”

　　五班众人立刻怨声载道，幽怨的目光如有实质，纷纷盯着向陈子彬。
　　陈子彬笑道：“别装，至于的”
　　郑然大叫：“操！”
　　陈子彬没回话，出门的时候没有顺路走后门，特意绕回前门，路过许凡时把手中的果汁稳稳地放在她桌上，也不说话，大步走出去。

　　许凡：“……”
　　始终没有吱声的江言：“……”

　　林意转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喊
　　“哦哦哦哦哦~~这小子还挺执着”
　　郑然和徐闻远也缺心少肺地跟着林意一起哦~~哦你个喔喔奶糖。

　　许凡现在眼前好像摆着个烫手山芋，拿着喝也不是，出门去还给陈子彬？一瓶水而已又不至于。
　　身前的林意、身后的郑然、右边的时盈盈和左边的徐闻远把许凡包围在里面，打趣声此起彼伏。
　　许凡不胜其烦，回头把果汁放在郑然桌上。

　　“给你给你给你——闭嘴吧”
　　林意和时盈盈顿时：？？？
　　“怎么不给我？”
　　林意不满道，没给她也就算了，居然还给郑然那小子？

　　郑然倒是美滋滋，当即拧开喝了，还挑衅地冲林意挑眉。
　　许凡心说你就嘚瑟吧，也嘚瑟不了几天了，等林意知道你要跑路的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始终没说话的江言顿时也不满了，嘟嘟囔囔地嘀咕
　　“怎么不给我呢，我还是伤员呢”
　　许凡：“……”

　　陈子彬给许凡递信的事情江言是知道的，江言也知道两人之间没有后续。
　　现在陈子彬三天两头来五班转一圈，他不开口，许凡当然也不好意思让他少来，还是少自作多情微为妙。

　　尽管如此，许凡也没想到江言居然这么幼稚，但给江言就怎么想怎么奇怪，好像在和他炫耀说“看吧，我也有人追”。
　　这不神经病吗？许凡干不出这种事来。
　　于是她只能转身无奈地问
　　“你也要吗？”

　　江言递上一个假笑，理所当然地说
　　“要啊，我可以帮你还给他”
　　几人一片哄笑，许凡知道大家心里的想法都和她一样，这也至于还的？

　　就是江言自己，有人送礼物也是能拒绝就拒绝，实在拒绝不掉也不会上赶着还回去，没必要。
　　许凡不接他的话茬，赶在郑然保卫自己靠嘴得来的小果汁之前飞快道
　　“我以为你也想喝呢，你想喝的话我可以给你买一瓶”
　　江言满意地：“哦？”

　　林意和时盈盈：“嗯？？？”
　　徐闻远：“！！！只有我一无所有的世界达成了是吧？”
　　于是几人异口同声道：“我想我想——”
　　许凡哭笑不得地说：“放学就去买”
　　最后当然不是许凡买的，江言只让许凡给自己买了一瓶，然后自己又买四瓶分发出去。

　　饭后，六个人在大操场上站成一排散步，每人手里拎着个塑料瓶，怎么看怎么诡异，宛如形成了什么塑料瓶帮派。
　　七班体育课提前解散，领先高三所有其他班级，先一步进入食堂。
　　等许凡她们吃完饭后，陈子彬他们饭后篮球都已经打完了，也正在操场上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

　　见许凡他们过来，陈子彬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来，看着许凡手里的低糖柠檬茶挠挠头说
　　“啊，你不喜欢葡萄汁？那你喜欢喝什么呀，下次我换换”
　　林意和七班的几个男生立刻打趣地嘘他，许凡下意识看了江言一眼，江言照旧一言不发，脸色微沉。
　　江言其实在想：有没有可能，她只是不喜欢你呢？

　　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场合说这句话，未免突兀。
　　许凡：“不不不，别再买了，我很少喝饮料”
　　陈子彬不甚在意地说
　　“你不喜欢就给别人嘛，反正买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啦”

　　郑然本来略微有些尴尬，罪证还在他手上，所以罕见地没有上来玩笑，而是勾着徐闻远的肩膀靠着他站。
　　闻言当场松了口气，恨不得当场叫好，但郑然只是想想，江言却是直接替他说出了心声
　　“那先谢谢您了”

　　陈子彬：“……你还缺这个？”
　　江言微微一笑：“倒不是，我代劳而已”
　　许凡心说你快闭嘴吧，谁问你了？

　　陈子彬也倏地变了脸色，许凡当机立断道
　　“你听他胡扯，反正下次别买了，谢谢你”
　　说完递上一个微笑，林意识趣地收起话音，被许凡拉着走了。

　　他们一转身，陈子彬身边的男生立马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哄笑，吵闹，声音传到已经走远几步的许凡耳中，是陈子彬铿锵有力的
　　“坚持就是胜利！”

　　这句话宛如一记手雷在六人上空轰然炸响，许凡试图装作没听见，林意已经先行说出一小时前刚刚说过的话
　　“他真是太执着了”
　　江言瞬间多云变乌云，脸色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