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时光》酸奶娃

83、碎开的眼神

　　沈翔慢慢停下了脚步，眼睛深思的落在祎卉的脸上。她，竟然有如此精彩的文笔和如此深邃的思想。看起来，这个早已长大的女孩，甚至于有着同龄人所无法企及的思维方式呢。
　　“沈翔！你在看什么啊？”祎卉合起信纸，跺跺脚。
　　“啊，没什么。我就是怕自己也会变野草。”沈翔有些许的忧虑，她越长越大，虽然，自己一直是沿着当年的心愿陪在她的身边，但是，如今的她，那样睿智、那样灵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根本就不输于四季。而拙于言辞的自己，真的可以不是野草，真的可以一直握她在手心，把她留在自己的爱情里吗？
　　“什么啊。你肯定比野草强多了。怎么也是根院子里的狗尾巴草吧。”说完，祎卉踮起脚尖，在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沈翔的唇上落下一个极轻柔的吻。
　　沈翔很快的反应着她，搂住她，告诉她：“你这样去安慰一个失恋的人，是很容易产生移情效应的噢。”
　　“什么移情效应？什么意思啊？”祎卉有点搞不清沈翔的意思。
　　“没什么。另外，我一点不觉得狗尾巴草能比野草强到哪里去。我吧，对你而言，至少得是盆万年青吧。”既然她没听懂，沈翔也不想去点穿这移情效应的含义。他很快的转换了话题。
　　“万年青？”祎卉一下子红了脸，然后打着茬：“嗬。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万年青就万年青，万年青又名厚脸皮哦。”
　　“厚脸皮就厚脸皮好了。只要不会枯萎就好。”沈翔一语双关的说完，环顾四周，发现小路上没什么人，就迅速的把祎卉紧紧抱住，用唇堵住了祎卉还想说下去的任何话题。
　　“喂？你是吴祎卉吗？”对方的声音遥远，并且伴有相当大的杂音，以至于吴祎卉一时间觉得声音很熟，但又想不起是谁。“是我，林淑颖呀。”
　　“淑颖！呀，很久都没你的消息了。你好不好呀？都不给我回信。”吴祎卉大声的似真似假的抱怨起来。
　　“我，我挺好的，就是前一段在忙着论文选题什么的，就没写信啦，”林淑颖有一时的迟疑，父亲过世，已经一年有余了，但这一刻，当爸爸的笑脸从脑海里划过，她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冒了上来，这件事，圈子里的朋友除了沈翔，祎卉他们是完全不知情的。今天她本来是想告诉祎卉的，但是，“去世”，要她用这两个字来概括自己的父亲，她刚刚才发现仍然有相当大的难度。林淑颖费力的咽了下口水后，接着说：“你呢。好不好？”
　　“我嘛，老样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状态从来都是不上不下的。倒是你，大美女想不起给我写信，是有男朋友了吧？”祎卉开起了玩笑。
　　“嗯……这个保密，只能算是有个比较谈得来的异性朋友吧。大家走得比较近而已，”承认这个，对林淑颖而言，远远比说出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要容易多了，不过，在提到那个交往了半年，和自己同系的硕士男友时，沈翔的名字和样子依然还是轻轻划过林淑颖的心底，毕竟，他是自己倾心爱恋过的第一个男孩，“还有啊，你呢，不要太谦虚，你的优点是你自己不了解而已。你周围的人都很容易被你吸引的，大家都喜欢你，绝对不是不上不下。”
　　“呵呵。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一下，你那个异性男友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你这朵花摘到手。我说，你不是打长途来享受互相吹捧的感觉的吧？有事吧？”
　　“嗯。果然了解我呢。我哥明天要出差去上海，他第一次出差，兴奋得要命。所以我把你的寝室和电话都给他了，有空陪他逛逛吧。”
　　“行，你哥就是我哥，小菜。”吴祎卉爽朗的答应了。
　　高中暑假的时候，吴祎卉曾经在林淑颖家见过林淑颖的哥哥林书峻，他长得和自己的妹妹很像，他个子不高，话也不多。更多的时候，他会静悄悄的坐在那里翻报纸，让周围的人几乎忽略掉他的存在，这个性，其实和他妹妹也很相似，只不过，淑颖长得太秀气、成绩太出众，所以就算静悄悄的呆在一边，也不会有人忽略她的存在。
　　林书峻看着从深红色校门里走出来的吴祎卉，他一时间没认出这个以前一放假就三天两头往自己家里跑的女孩，那个又疯又叫的丫头，现在，这个垂着长发，尖尖下巴，两只手抄在薄棉夹克衫兜里的细高挑、长发垂肩的女孩，没认错人吧？林书峻有点迟疑地、小声地检验着自己的眼力和记忆力：“吴祎卉？”
　　几乎和他开口打招呼的同时，吴祎卉就认出了林淑颖的哥哥。他根本就没什么变化，除了……除了比记忆中瘦了很多，好像还有点苍老和憔悴……
　　“嗨！林书峻？”
　　坐进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在两个互相认识，但其实没说过什么话的人之间有短暂的冷场。然后，吴祎卉想起什么：“对了，你要去逛哪里呀？我后天下午没课的。”
　　“也没有什么可以逛的。不要放在心上。不麻烦的话，后天陪我去南京路和外滩看看吧。然后，我请你在那儿附近吃晚饭。对了，你们同学，就是你们学校的沈翔，你能不能帮我找下他？后天晚上他要是有空的话，一起吃饭吧。”
　　“这么好啊？那我通知他。”吴祎卉并没有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
　　“林书峻？林淑颖她哥？请我吃饭？”沈翔瞧瞧身边的祎卉，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很正常，就像班长收班费的时候一样。
　　“好啊。”沈翔继续说着，他想起以前林淑颖父亲的事情，这件事，他因为守住对林淑颖的承诺而始终没有对祎卉透露过。这次，林淑颖的哥哥来出差，正好，潜意识里他甚至于期望林淑颖的哥哥说出来，那样，祎卉就可以知道了。而且，这并不违背自己的诺言。虽然，祎卉可能在最初知道的时候，会非常生气。但是，好好跟她解释的话，她一直是很懂道理的人，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他们在饭店里坐了下来，林书峻端起了桌上的*茶，非常正式的说：“我以茶代酒，谢谢你，沈翔。”
　　刚刚把茶杯端起来捂手的祎卉，终于开始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林书峻专门叫沈翔来，请他吃饭，谢谢他。这其中，自己好像又漏掉过什么重要情节了嘛。
　　可能是因为祎卉充满疑问眼睛，也可能是林书峻本来就要继续他的话题：“那天，幸好你跳起来拦腰抱住我妹，要不，那种非常时候，真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在这话说出来时，林书峻早就忘了妹妹说过的，用不着去找沈翔，她自己的事自己来处理。然而，在他的价值观看来，人家帮助过自己总是要正正式式的感谢的。
　　林书峻的话一出口，沈翔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完全没想到，林淑颖的哥哥会选择从“跳起来拦腰抱住”这几个触耳惊心的词来开始这件事情的陈述。这接下来，要怎么告诉祎卉？要怎么向祎卉解释清楚？他急急的朝祎卉看过去，现在，他惟一的希望就是那个经常只听得到半截话的祎卉，什么都没有注意。
　　当林书峻的话音落，吴祎卉听到清晰的类似于玻璃破碎的叮当声。她迅速的朝自己的手看过去，那个印有兰竹图的白瓷茶杯，正静静的盛着淡黄色的*茶冒着热气呢，她再转头看看林书峻手上的茶杯，也正完整无损的端在主人的手上被当作酒杯以茶代酒呢。而，沈翔，他面前的茶杯也正在他的面前持续不断的冒着热气。而，沈翔，就算是隔着*茶雾蒙蒙的热气，她也能够清晰的看出，他，正挂着满脸明显不太自然的表情瞅着自己……
　　沈翔看着抬眼看自己的祎卉，突然觉得恐惧。但他说不太清，这种恐惧从何而来。本来，帮助同学、帮助好朋友度过人生中的大难关，这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这个同学是一个好朋友，一个耐心帮助自己学习了大半年的朋友……但是，他还是感觉到恐惧，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是从一个非常容易让人误解的角度被揭开，或许，是这事从另外的人口中让祎卉知道；或许，只是因为祎卉在看似平静的底下那个分明带有破碎和涣散感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