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宁捉刀

6、终局

　　数月后，京城里头流出传言说是那位谢公子要娶亲了，街坊都很是诧异，一是诧异谢公子要娶亲，二十诧异这位娶亲却是什么也没准备，就这样直挺挺地等着，难道那天还有个好人家天降赐婚不成？
　　这位谢公子是在几年前来皇都的，说是掐算功夫一绝，让当权的世子都另眼相待，他们相互打听，也没听说结亲的是哪家的妹子，哪家的女儿，当嫁的谢无恙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他超乎预料地淡定，同时又感到欣喜，他送出的请帖已经有了回复。
　　日子很快过去，皇都还是没见到这位公子有什么动作。可能神人娶亲就是和他们不一样吧，皇城的百姓这样想着。
　　可是直到大婚那日，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那般，没有宴席，没有花轿，没有娇鲜欲滴的新娘子，身披红霞的青年才俊是陌生的模样。
　　谢清扣开宅邸的房门，看着似乎不再熟稔的青年，谢无恙高了瘦了，眼睛却还是熟悉的。
　　谢无恙笑嘻嘻地牵着师父的手，他们都是知道的，他寿数将尽，谢无恙和世子策划了一场谋反，就在今日，那些压抑的氛围将危机导向谢无恙自己，从而掩盖了兵甲的喧闹。
　　谢无恙活够了，他坦然的面对他的死期，只是想在死前大闹一场，他们会成功的，也都是失败的，谢无恙不可惜，不过真看到这个给自己续了十几年寿数的人，还是不忍唏嘘。
　　来人还是一袭白衣，谢无恙自觉长高了，却仍然不比师父。
　　谢清盯着有些陌生的徒弟，他收到消息就从山上赶了下来，谢清还是那样沉默着看着自己的徒弟，纵容着对方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结了亲，还是对方死前的胡闹，谢清其实是不满的，但他也没什么办法，世间一报还一报，他们都不是神，更何况连神都难以逆天而为，谢无恙只是在他命格所限的地方折腾，他这个做师父的，既然没能很好的护着徒弟，那就干脆让他开心些好了。
　　谢清想了很久，最后也只是微微低头，毫无自知地去捏对方已经不那么柔软的脸，他漫不经心地捻着残存温度的手指，像是一场即将幻灭的梦。
　　谢无恙就是在胡闹，无论这场反叛谁胜了，他都没有活路。
　　王权不容践踏，更何况是一个早就被反叛过的过度。
　　他就是在赌，赌一个在乎，不是叛军的，不是禁军的，不是天下百姓的，只有此刻的谢无恙才属于他自己，他扣着陪了他十六载的泥塑的头，很无所谓地吻了下去，谢无恙没有接过吻，看着主动熟练，动作却是青涩的，谢清被他按着也没反应，他本就没有呼吸，更不会因此不适。他不甚熟练地学着对方的姿态，反倒是先主动的谢无恙先喘不过气来。
　　谢清自是知道对方这般作态的缘由，他只是揉揉对方的脑袋，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他们没有拜堂，穿着红绸的青年人钩住了白袍男人的手，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度陈仓。
　　修仙之人不入凡尘，不为世俗所扰，谢无恙本是俗世人，在突然想起的一片喊杀声里，谢无恙笑了一下，他低头吻了一下谢清的指节，在对方的注视下褪下黑色的镯环，带到对方手腕上走了出去，红绸消失在了谢清眼前。
　　泥塑不是凡人，难入红尘，而那个曾让他努力过的少年有了自己的路，他改变不了命。谢清捏捏被触碰过的地方，注释着身影消失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又朝着皇城外的一个地方走去，却再不是来时路。
　　世子登上了皇位，京城血洗，朝廷大洗牌，前朝的事情，随着上一代君王的去世而逐渐消弭。没有人再知晓当日之事，也没人记得，那日曾有人大婚，更不会有人知道，大婚之人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默声许下永远不会兑现的诺言。
　　……
　　十二年后，谢家宅邸一个男婴呱呱坠地。
　　“夫人，三少爷看着倒是水灵。”稳婆抱着孩子给夫人看。
　　那年世子继位后，便对着先王留下的党羽下手，支持皇权的谢家主系惨遭覆灭，旁支为了避难一路南逃，这一逃便是十二年。
　　如今那些抛光养晦的人再度起势，打着勤王的名号，让着天下重又换了主，如今坐镇中央的是先王的二儿子，正是谢家早年支持的皇子，谢家也因此飞黄腾达，重返皇都。
　　“夫人给孩子取个名吧。”谢家家主面带微笑，官场上的算计再看到儿子后又转变为了慈祥。
　　温婉清丽的谢夫人想起逃亡时曾留宿过的三清庙，随口就道：“叫谢清吧，河清海晏的清。”
　　她笑着对丈夫说：“你给清儿取个小字吧。”
　　男人想了许久，像是被过往的烟尘所迷，最终他抱起了儿子，笑着道：“就叫无恙吧，保佑孩子一生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