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可得》御慕溪

9、夜色如墨

　　那天傍晚，艳丽的夕阳洒满了校园，为一年级新生汇演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所有为活动忙碌了许久的学生们纷纷聚集在饭店里庆功，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气氛欢快而热烈。许诺抬眼望去，看到人群中的沈望舒正默默地坐在一旁，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沈望舒，你没事吧？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许诺忍不住上前关心道。
　　他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话不多说。许诺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低落，却不知道原因。身边的同学热情高涨地不断劝酒，沈望舒没有拒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神情却越来越黯淡。
　　聚会闹到凌晨，醉倒的同学渐渐散去，剩下少数人还在打扫，副会长则开始安排人手把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同学送回去。大部分女生被搀扶着先行离开，几个喝得不清醒的男生因为体重关系拖不动，副会长无奈地看着许诺，叮嘱道：“隔壁招待所老板熊哥跟咱们熟，你去找他过来搭把手，帮忙把这几个醉倒的男生安顿好。”
　　许诺点点头，酒意让她的脑袋有些发昏，她轻轻扶了扶桌子，稳住步子走到隔壁招待所，找到熊哥说明情况。
　　熊哥爽朗地笑道：“真是群能折腾的小伙子。走，带我过去。”
　　熊哥跟着许诺来到饭店，看了眼趴在桌上已然不省人事的几个男生，摇了摇头，轻叹道：“这位小兄弟倒是醉得彻底。”他走到沈望舒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小伙子，能站起来吗？”
　　沈望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嘴里含糊地嘟囔道：“我还没醉……还可以再喝……”然后又一头栽倒在桌上。
　　见状，熊哥对许诺说道：“我把那边几位送过去，这位可能得麻烦你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扶他到招待所。”
　　许诺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去扶沈望舒的手臂，低声哄道：“沈望舒，我们去换个地方喝，好不好？”
　　他听到“换地方”，竟然乖顺地点了点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许诺赶忙扶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慢慢引着他往招待所方向走去。

　　许诺轻轻搀扶着沈望舒，步履缓慢地朝招待所走去。夜色渐深，空气中飘荡着些许微凉的夜风，和沈望舒身上淡淡的酒香交织在一起。走到半路，沈望舒忽然停下脚步，眼神迷离地望着她，眼中泛起一层温润的光亮，微醺的神情下是深深的痛楚与挣扎。
　　“林思……”他轻声呢喃着，忽然伸手抱住她，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颤抖，“我真的不想分手。我知道你高考压力大……我可以等，等你考上理想的大学，等我们有了未来。”他的语气诚恳而哀切，仿佛将心底积压的情感在这一刻尽数倾吐出来。
　　许诺的心猛地一颤，脑海中掀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被错认的影子，充当着林思的位置。可此刻的沈望舒，倾吐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刻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带着无尽的深情与执着。
　　他继续喃喃道，声音低缓而沉重：“我已经把我们的未来都想好了……我会带你出国，陪着你。如果你喜欢，我们就在那儿安定下来；不喜欢，随时可以回来。然后等你习惯一切，等到我们都安定下来了，我会向你求婚，等到26岁左右，我们会结婚……”
　　许诺屏住了呼吸，怔怔地望着他。她从未想过，沈望舒对林思的感情竟深厚到如此地步。这个她平日里遥远而耀眼的存在，此刻在她面前，像个无助而痴情的少年，倾吐着对心上人缜密的规划，那种情感深得让人心痛。
　　他继续说道，目光中带着些许柔软，仿佛在描绘最珍视的梦想：“结婚以后，我们会有两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但最好能像你一样温柔、美好……我想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你们，看到你和他们……”
　　许诺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只觉得眼前这个醉醺醺的沈望舒，温柔得让人心疼。这是一个多么清晰又深刻的未来，她甚至无法想象他在这一切规划中倾注了多少真心。他爱得如此纯粹，爱得甚至可以预见未来的每一步。而她，此刻不过是一个不小心站在他世界边缘的旁观者，静静聆听着他心中的世界，却再清楚不过，自己永远无法进入那个未来。
　　她咽下心底的酸涩，抬头看着他，眼眶中隐隐泛起湿意。她忽然觉得自己原来离他的世界那么遥远，即使靠得再近，也无法真正触及到他的心。他的爱，是一片明亮的天空，而她，只是站在阴影中的仰望者。

　　许诺刚想转身离开，沈望舒却猛地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让她动弹不得。许诺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他有力的手臂一揽，整个人被他拉向床边，随即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的呼吸略微急促，带着些微的酒气笼罩在她耳边。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执拗与脆弱的惶恐，仿佛唯有用尽力气才能挽留住眼前的人。他不容她拒绝，双手牢牢地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哀求：“林思……别走，好不好……”
　　许诺挣扎了一瞬，却发现自己完全挣脱不开他的禁锢。他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坚定，她微微喘息着，感到被他紧紧环抱在怀中，无法逃离。他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似乎每一寸触碰都带着不舍，双眸里是满溢的深情。
　　他的手掌慢慢滑过她的脸庞，带着一种不可抵抗的温柔，触碰之间让她浑身微微颤抖。她心头那份挣扎在此刻渐渐松懈下来，面对他炽热的眼神，她竟然无力抗拒，也无意抗拒。
　　他的吻带着一种笨拙的柔情，缓缓落下，许诺的理智逐渐消散，半推半就地迎上他的亲吻，心中那份长久以来暗藏的情感，终于在此刻释放出来。
　　在朦胧的夜色中，许诺的抗拒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的沉醉。沈望舒的手轻轻掠过她的发丝，像是珍惜一件易碎的珍宝，指尖的温度让她心跳加速，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他的触碰下微微发烫。他的动作不再急切，而是带着细腻的温柔，仿佛他害怕打破这份静谧，又似乎深深沉迷于此刻的相拥中。
　　她感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带来一阵阵悸动。他低头，温柔地吻住她，吻中带着一种无法掩藏的珍惜，像是在宣告一种永远不愿放手的情意。许诺闭上眼睛，沉溺在这份温柔的吻中，内心的悸动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绽放。
　　他的手缓缓滑过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拉向自己，动作轻柔又坚定，让她无法抗拒也无意抗拒。她微微仰起头，任由他的吻一遍遍地落下，温暖、细腻，如同夜风中轻柔的呢喃，带着一种朦胧的诗意。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消融，所有的话语和矜持都在这深情的接触中悄然褪去，留下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和相拥的温暖。
　　夜色如纱，微光轻轻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她感到自己的心跳与他的节拍融合在一起，仿佛此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许诺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充满了一种无声的喜悦与满足，即使这份温暖只是一时的错觉，她也甘愿沉溺其中。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轻轻洒入房间，带来些许朦胧的温暖。沈望舒缓缓睁开眼，意识还被一丝晕眩笼罩着。昨夜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接下来的画面却是一片空白。然而当他转头，看到身旁安静躺着的许诺时，心头猛然一沉。许多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错愕、不安，还有隐隐的懊悔交织其中。
　　他坐起身，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处细节，最终定格在散乱的衣物上。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可是……自己昨晚明明醉得不省人事……许诺，她是清醒的，她为什么没有阻止这一切？难道她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结果会带来多少麻烦和尴尬吗？
　　一阵微微的委屈在心中泛起，他心里升起疑问和自责，甚至有些不甘。可他随即意识到，追究这些也无法改变现状。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让对方都能体面的解决方法，最好能不让彼此的关系因此变得更加尴尬。
　　他压下心头的情绪，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过身，轻声唤道：“许诺？”
　　许诺缓缓醒来，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片段，她的目光微微颤动着盯住他。心底那些隐藏的情感在此刻翻涌而出，脑中却无法理清思绪。她忽然有一丝侥幸，昨晚会不会让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变？或许沈望舒会因此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试着去建立一段真正的关系？她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心底默默等待着他的回应。
　　沈望舒微微垂下眼，沉默片刻，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最终，他用温和而谨慎的语气开口：“许诺……真的很抱歉。我昨晚喝得太多，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许诺听着他的话，心中那点侥幸和期待瞬间化作酸楚。她轻轻闭了闭眼，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浅笑，仿佛不在意地低声道：“没关系，望舒……我明白的。”她声音沙哑，喉咙发紧，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平静：“大家都喝多了嘛，谁都不想的。”
　　话一出口，她心中的苦涩几乎溢出。她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他记忆中的影子，可是，这样的拒绝依旧让她心痛。尽管她试图掩饰，声音中的一丝勉强还是泄露了几分情绪。
　　他顿了顿，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愧疚与不安。许诺的表情让他隐约担心她会强装大度，勉强自己说出“无所谓”之类的话。这样的情境，让他不禁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心中酝酿措辞，试图找到既不伤人又能让她明白的方式。
　　他抬起头，看向她，语气里带着温和却坚定的诚恳，慢慢开口：“许诺，你知道……我心里有喜欢的人，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他停了停，看到她微微低下头，便更加小心地继续道，“所以，昨晚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因此产生误会。”
　　他的语气透出些许无奈与歉意，生怕再多一句就会刺痛她。斟酌片刻，他补充道：“如果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我会尽全力去做。但在感情上，我真的无法给出承诺。”
　　许诺听着，心头一震，眼底浮现出一抹黯然，却很快被她藏进一抹冷静的笑容中。她缓缓抬眼，轻声回应，笑得平淡而勉强：“其实……我知道的。你一直有喜欢的人。”
　　“你不用觉得愧疚，”她声音轻柔，语气中带着无奈和一丝自嘲，“昨晚是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沈望舒微微一愣，许诺的态度让他心中涌起一丝的歉意。他低声开口：“许诺……我真的很抱歉。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会尽力而为。”
　　许诺轻轻摇头，掩饰住眼底的湿润，语气克制：“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不会随便开始一段感情，所以昨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强装释然，但心底的苦涩却沉沉地压着她。沈望舒看着她隐忍而勉强的微笑，一阵阵酸涩的歉意涌上心头。
　　那天之后，沈望舒戒了酒，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