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可得》御慕溪

7、世纪婚礼

　　九月初，夏末秋初的闷热并未退去，而S城的高社会圈子里正因一场瞩目的婚礼热闹非凡——A大校长的千金林思与全城首富之子、长江集团继承人江旭的联姻成了时下最火爆的头条。这场家族联姻不仅是媒体的焦点，更是政界商界社交的好时机。
　　“这么隆重的场合，你拉我来做什么？魏总才是这种活动的最佳代表吧。”许诺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来宾，一边小声嘟囔着。
　　楚安乔一身大红色V领小礼服，性感而不失优雅，微微一笑地挽着许诺的手，轻轻一推：“林思亲自寄请柬给你的，不是给魏总的！这就是你的面子。”两人缓步走入会场。
　　在那天意外重逢之后，林思还特意寄来了婚礼请柬。许诺本不打算参加，心想自己身份不合适，却拗不过楚安乔的劝说和坚持：“这种场合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到入场券的，亲自送上门的机会，怎么能浪费！”

　　婚礼会场装点得如梦如幻，宛如一场盛大的王室婚礼。主色调以象牙白和玫瑰粉为主，搭配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和满场的香槟玫瑰，极尽奢华又不失浪漫。红毯自门口直延至主舞台，一路上满是盛装的宾客和媒体记者，现场的优雅与豪华让人不由得屏息驻足。
　　许诺一边观察会场里的众人，一边下意识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却发现沈望舒的席位空空如也。心里不禁微微失落，看来，他最终还是没有出席。
　　宴席开始，宾客们陆续入座。许诺和楚安乔被安排在长江集团董事会席桌，环顾一圈，发现周围的董事会成员都去和新郎新娘合影，空荡荡的桌上只剩她们二人。
　　“安乔，平时看不出来，你竟然如此八面玲珑。”许诺有些感叹地端起一杯橙汁轻轻啜饮。
　　楚安乔毫不在意地接过橙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一笑道：“场合使然罢了。良好的人脉是公司成长的重要资源，越是这样的场合，越能帮卓越扩大影响。对公司而言，对内是根本，对外是突破，我们各有侧重而已。”她拍拍许诺的肩膀，眼神中透着坚毅与信心，“HR管人事，对公司长远发展至关重要，而我的职责是对外打通渠道。双剑合璧，才能所向披靡。”
　　许诺看着楚安乔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心里也跟着感到一丝踏实。

　　许诺被一阵熟悉的古龙水味呛到，不禁微微皱眉。这气味和宋熙宁的香水一模一样，令她下意识地想到：若是宋熙宁来了，不知道沈望舒会不会也一起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循着香水的来源望去，结果看到一个西装笔挺、极其精致的男子正缓缓朝她们走来。
　　楚安乔也察觉到男子的出现，微微扬起眉毛，低声在许诺耳边调侃道：“这不就是个年轻版的Joseph嘛！”
　　许诺忍不住轻笑附和：“简直是漂亮版的Joseph！”
　　男子在她们的桌前停下，扫了一眼铭牌，然后优雅地在指定的座位上坐下。许诺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他——他那张脸堪称完美，每一处都精致得无可挑剔。时下流行的中长发被打理成清爽的公主头，露出饱满的额头，皮肤白皙细腻，宛如剔透的瓷器。他的眉毛浓黑而修剪得当，衬得整个人精神焕发；黑框眼镜下，是如扇般纤长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神，透出一股温柔而冷静的气质。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下颌线条为他精致的五官增添了一丝刚毅的魅力，刚柔并济，既不失温雅也不显柔弱。
　　楚安乔察觉到许诺的出神，不禁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低声提醒：“喂，你没事吧？”
　　许诺回过神来，带着几分惊叹地低声问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像个明星吗？”
　　楚安乔认真端详了一会儿，小声说道：“长得是挺精致的，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娘。”
　　许诺失笑，眼中却带着几分微妙的钦羡。这个人浑身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与优雅，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中，依然给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仿佛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们注视的焦点。他的精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因任何刻意，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同桌的长江集团高管入座，引来一波人流纷至沓来地递上名片寒暄，不少人都希望能和这些医药界的重量级人物搭上关系。许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平时主要处理内部事务，很少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被如此簇拥着。她看向楚安乔，只见楚安乔自信地微笑，与人流畅地交谈，每一个握手、点头都显得自然得体。许诺心下暗想，自己终于明白楚安乔为何能轻松拿到更高的薪水——不仅仅是因为她精通自己的业务，还因为她能够在社交场合轻松自如地展现自己的魅力。
　　人群逐渐散去，终于只剩下她们同桌的人。这时，一位头发略显花白但仪态儒雅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温和地朝楚安乔微笑道：“安乔，几年不见，真是出落得越发出色了。”
　　楚安乔一见，立即起身，笑意盈盈地回应：“凌伯伯！真是好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精神！”
　　眼前的这位，是凌震文，长江集团的创始人之一，集团内负责生物医药研发，行业内名声赫赫。
　　凌震文与楚安乔的父母是多年故交，正是他将婚礼的入场券交到楚安乔手上。凌震文温和地点了点头，略带慈爱地拍了拍楚安乔的手背，而后转身将身旁一位男子引至前方，轻笑着介绍道：“安乔，这位是我儿子，凌念远，刚从M国回来。”
　　凌念远微微一笑，礼貌地朝二人颔首示意。楚安乔抬眼望去，眼前这位男子皮肤细腻得如瓷般莹润，眉目间透着精致的光芒，眼神沉静而淡漠，如一汪无波的湖面。他的鼻梁挺拔，线条干净利落，而嘴角略带些柔和的弧度，为整张面容增添了一丝含蓄的温润气质。与其说是俊朗，倒不如说他散发着一种雕琢过的优雅，如同精致而脆弱的艺术品。凌念远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一种优雅中带着疏离的冷淡，像是行走在这个世界却又保持着一丝距离。
　　楚安乔心中暗自评价，这人精致得有点“过了”，甚至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矜持与冷淡。她微微一笑，客气地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上：“凌公子，幸会。”
　　凌念远微微一笑，双手接过名片，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却并没有主动交换的意思。他低声道：“叫我念远就可以了，抱歉，刚回国，还没有准备好名片。”
　　他的声线柔和清冽，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平静。楚安乔暗自腹诽，果然是个有点“娘”的精致男子。而凌念远则略带几分打量地看了看楚安乔，眼前这位穿着大V领红色紧身礼服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锐利与锋芒。气质明艳夺目，举手投足都显得自信满满，却让他隐约觉得她过于强势，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他微微一笑，却并不急于进一步寒暄。
　　凌震文并未察觉二人心中微妙的想法，满意地笑着点点头，说道：“安乔，能见到你，凌伯伯也放心了。好好结识下周围的前辈和新朋友，这对你的事业大有裨益。”
　　楚安乔拿起酒杯，微笑着朝凌震文致意，语气诚恳：“谢谢凌伯伯的帮助。这次能来这样的场合，真的受益匪浅。”
　　凌震文笑意更深，点头回应道：“都是小事，只要你好好工作，未来可期。”

　　舞台中央，新娘林思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向新郎。婚礼的布置典雅而温馨，缎带和白色花瓣随风轻舞，似乎每一处细节都在衬托她的光彩夺目。灯光下，林思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让人几乎无法移开视线。许诺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一下。看着林思一袭洁白婚纱，她的思绪飘回了多年前那个敬老院的午后。
　　那时，沈望舒刚出国不久，学生会组织了一次去敬老院的志愿活动，林思作为新成员也报名参加。彼时的许诺已是学生会副主席，怀着几分私心，她特意将林思安排到最棘手的精神病区。她在心底暗暗想着，千金大小姐面对最难缠的老人时，会不会显露出一丝狼狈？
　　完成自己的工作后，许诺悄悄前往精神病区，想看看林思的反应。然而刚刚接近病房，她的手突然被一双苍老而有力的手拉住。回头一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闪烁着泪光，低哑的声音中满是恳切：“小红……你终于回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啊……”
　　许诺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在她挣扎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林思从病房里跑了出来，见到许诺与老人僵持，礼貌地冲她点点头，随即转向老人，温柔地扶住他：“王伯，她不是小红。小红在那边等着您呢，您应该先吃药了。”
　　老人怔怔地看了林思一眼，喃喃自语：“不是小红吗……可她真的好像……”
　　林思耐心地解释：“王伯，小红在那边生活得很好，她也希望您照顾好自己。”就在此时，老人突然僵住，双目瞪大，手微微颤抖，接着整个人剧烈抽搐起来，唇边涌出白沫。
　　林思一惊，立刻用手捂住老人的口，试图用袖口卷成布垫塞进他的嘴里，以免他咬伤自己。然而就在她准备伸手的瞬间，老人的下颌猛地一合，死死咬住了她的手臂。
　　“啊——”林思倒吸一口冷气，手臂因剧痛微微颤抖，但她忍住了没有挣开，低声安抚道：“王伯，没事的，您先咬着，不要动……”
　　“你……你受伤了！”许诺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心中瞬间涌起了自责与焦急，飞快地冲向护士站。找到护士后，许诺语气急切：“王伯他羊癫疯发作了，林思被他咬伤了，快去看看！”
　　护士匆匆赶到，给老人注射了镇静剂。林思的脸色因疼痛而有些发白，见老人逐渐安静下来，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她的袖口已经被鲜血浸湿，深深的牙印凹在手臂上，看得许诺一阵心惊。
　　“你……要不要去包扎一下？”许诺小心地问道。
　　林思看了看许诺，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她默默将袖口拉了下来，遮住受伤的手臂，用镇静的语气安抚道：“没关系，一点小伤。王伯情绪平稳些了，咱们的活动也能继续了。”
　　林思的举动让许诺心头一震。她原以为林思会因为疼痛而向人诉苦，甚至向组织反映老人病发的风险。她以为林思会让身边的人注意她的伤口，甚至请求帮忙包扎。但林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若无其事地将袖口拉下，不让人看见受伤的手臂。
　　许诺敏锐地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低调，而是一种体面的周全。林思不愿给老人添麻烦，不想因此让王伯的家人担心，更不愿因她一个人的伤耽误学生会的活动，或让敬老院的工作人员有负担。她独自承担了这一切，仿佛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善意。
　　事后，林思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没有半点夸张，也没有抱怨。许诺愧疚地看着林思忍着疼痛继续工作，感受到一种无法比拟的差距。她在那一刻明白，林思的善良、冷静、周全，是真正与自己不同的地方。
　　许诺的心底开始明白，或许正是这样的冷静和周全，才让沈望舒对林思念念不忘。林思的体贴入微，是她无法轻易学到的东西，也是她无法企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