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可得》御慕溪

17、划清界限

　　“我帮她给吧。”隔壁桌传来一把清朗的男声，声音不高不低，却透着一股子贵气。许诺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到一位眉目清秀的男子朝她淡淡一笑。
　　“那小姐，你想吃什么？”跑堂转头问道。
　　许诺回过神来，指了指那位男子的餐桌，轻声说道：“就跟他一样吧。”跑堂点点头离开了。
　　等跑堂走开后，许诺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男子道谢：“真的谢谢你，我叫许诺。”
　　男子微微一笑，语气礼貌而疏朗，“举手之劳。”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夸张或亲昵，只是带着礼节性的温和，仿佛这种帮助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我怎么把钱还给你呢？”许诺试探性地问道，心里总觉得该为这顿饭付出些什么。
　　男子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真的不用了。”
　　许诺坐在他对面，开始安静地吃饭，偶尔偷偷打量他——对方眉眼间温和端正，面容清隽，吃饭的动作不疾不徐，透出一股不显山露水的涵养。她感觉到他很沉稳，但也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距离感，像是湖水般安静平和。许诺不禁感到一丝敬意，这样的人物，她平日很少遇到。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并没有多话，只是平静地吃完自己的饭，结账时对许诺说：“单已经结好了，吃完慢慢走。”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他离开竟然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我还不知道怎么把钱还给你呢。”她半开玩笑地说道。
　　男子停下脚步，轻轻一笑，眼中带着些许无奈，“真的不用还了，举手之劳。”
　　他的淡然让许诺有点意外，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罕见。看到他微微加快的步伐，仿佛生怕她继续纠缠，许诺不禁心生一丝不服的念头，忍不住小跑着追上去。医院门前的路窄小拥挤，人行道只能容一人通过，她不得不从车道上绕过。
　　男子见状，神情一紧，停下脚步，伸手将她拉回人行道，语气平静却不失温和地说道：“这样太危险了。”
　　那一刻，她心中微微一暖。看着他认真却疏朗的表情，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轻轻地说道：“如果十块钱不用还的话，那一百块呢？”
　　男子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许诺解释道：“我朋友明天才会过来，我今天出门忘带钱包和手机了，能不能——先借我一百？”

　　男子沉默片刻，随即从钱包中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她。他的表情依旧温和自然，丝毫没有不悦，仿佛这样的请求并没有冒犯到他。
　　许诺接过钱，心中有些愧疚，又不由得好奇，便小声问道：“为什么就不怕我骗你呢？”
　　男子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语气中透出几分轻松，“因为我早上巡房时，见过你。”
　　许诺低头一看，名片上写着“凌念远，仁爱医院实习医生”。这一瞬，她有些意外，抬头看着他温和的目光，忽然觉得这张再平常不过的百元钞票，变得有些沉甸甸。
　　“要是真想还的话，可以带到我们科室来。”凌念远收回钱包，语气依旧随和，“我有些事，先回医院了。”
　　“我也回去。”许诺赶紧说道，见他不再多话，便小步跟上他温润从容的步伐，心中对这位举止沉稳的医生生出几分好奇与敬意。

　　住院部大楼门口，沈望舒停好车，提着一袋新鲜水果。白天听到同事提起许诺住院的事，他心头莫名一紧，想着她是在为自己冒险才生病，心里便有些自责，所以下班后赶来探望。
　　远远地，他看到许诺正与一位陌生的男子并肩而立，两人似乎相谈甚欢。沈望舒的脚步不由得一顿，手指紧了紧，心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下意识地，他喊了一声：“许诺！”
　　许诺闻声，转头看到沈望舒，愣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头。她还没完全平复白天的情绪，没想到会在此时碰见他。沈望舒的目光在她和男子之间扫过，情绪不动声色地掩藏在微微的紧绷里。
　　“你朋友在叫你。”身边的凌念远轻声提醒，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并未察觉场面微妙的气氛。
　　许诺努力控制住心底的波澜，平静地抬起头，对沈望舒礼貌地回应道：“沈总。”
　　许诺与凌念远走到他面前，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般，沈望舒的眼神若有所思地在凌念远身上停留片刻。
　　凌念远微微一笑，礼貌地对许诺说道：“那我先上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找我。”说完便自然地向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直到凌念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望舒才低声开口：“许诺，早上是我语气重了，对不起。”他的声音透着几分真诚，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懊悔，低沉而温和。
　　许诺听着他的道歉，心头的委屈稍稍缓解。回忆起早上的情景，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鲁莽，心中反思起自己的冲动。她微微一笑，语气平静下来：“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自己没顾虑到可能带来的风险。”
　　两人对视间，似乎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些许未曾说出口的情绪。沈望舒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送你上去吧，顺便把这些水果放下来。”
　　许诺微微颔首，带着些许释然，轻声应道：“好。”

　　电梯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把人的心思挤压成尘埃。两人各怀心事，彼此的沉默却透出一种无声的拉扯。
　　许诺垂着头，心里如坠冰窖。白天那场对话无情地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止是情感上的冷淡，而是根本无法跨越的隔阂。他不爱她，甚至害怕被她的感情纠缠，厌倦承担因她而来的任何困扰。明白了这一点，她反倒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情意是一种无休止的纠缠。
　　沈望舒则透过电梯里的反光，瞥见许诺失落的脸庞，心底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他不爱她，这点无可否认，可她的执着和付出，却让他无法完全无视。他厌恶这种被情感牵扯的感觉，害怕她误解他的一丝好意，更害怕那好意被视为他内心的动摇。他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保持距离，可每当看到她受伤的神情，他心中竟也隐隐作痛。沈望舒对自己感到厌恶，觉得这一切对她不公，也对他自己不公。
　　回到病房，房间静得像另一个世界。她躺在床上，目光飘向窗外，心中苦涩如潮水涌动。她多希望能放下他，不再因他的冷漠而失落，不再期待他的安慰。可对他的一丝在意她却放不下，只觉得自己像个飞蛾，越是靠近，越被灼伤。她看向窗外的风景，仿佛那是唯一能寄托她心中矛盾情绪的地方。
　　沈望舒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心里一片茫然。他不愿她受伤，可他并不想给她承诺。对她的付出，他有不愿领的愧疚，但对自己的冷漠，他竟也无力改变。

　　许久的沉默后，许诺缓缓开口：“沈望舒，念在我帮过你几次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沈望舒微微一怔，抬眼看她：“你说。”
　　许诺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目光清亮而坚定地望着他，仿佛这是最后一次说出这样的请求：“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交集以外，不要再来找我了，给我一点空间……让我能好好放下。”
　　沈望舒心头一震，理智告诉他应该为许诺的果断感到庆幸，甚至松口气。可内心深处却无端生出一种钝痛，仿佛失去了什么原本已经习惯的存在。他的眼神复杂，却只是轻轻地答道：“好。”
　　许诺听着他的回应，心底涌起一丝苦涩，她点了点头，轻轻转过脸去，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可以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沈望舒虽然不解，但还是递过手机。许诺接过来，翻出楚安乔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楚安乔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爽朗：“喂？”
　　许诺闻声，仿佛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是我，许诺。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落在家里了，明天上班前你能帮我带过来吗？”
　　“你怎么会用沈望舒的手机打给我？”楚安乔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八卦的好奇。
　　“回头再跟你解释，明天别忘了。”许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明白了，放心吧。”楚安乔答应着，挂了电话。
　　许诺拿了支笔，在纸上记下楚安乔的号码，然后将手机递回给沈望舒。她轻声道了句“谢谢”，却不看他，只将号码折起，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攥住了最后的一丝独立与清醒。

　　沈望舒从口袋里拿出另一部手机，递到许诺面前：“这是我的备用手机，你要不先拿去用吧。”
　　许诺迟疑地看着那部手机，心里却升起一丝抗拒。她努力过，向他靠近过，甚至做出很多妥协，但她也清楚，这次的分别，必须彻底，不留任何念想。她轻轻摇头，拒绝道：“没关系，就一晚上的事。”
　　沈望舒见她坚持，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又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一百元的钞票，递到她面前：“或者你先拿着钱，急用的时候有个备着。”
　　许诺再次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凌念远给她的一百元晃了晃，勉强笑道：“我这里已经有‘备用金’了，够用的。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他听出了她的疏离和拒绝，心里隐隐发堵。许诺的坚持，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决绝，感受到她再也不想在他身上倾注心力的决心。他一向冷静自持，但此刻竟感到无力，甚至生出些许悔意，仿佛本该说些什么挽回的话，却终究一个字也没有开口。无奈之下，他只能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看着沈望舒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许诺才缓缓躺下，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心底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那一点点的温情都被自己亲手斩断。她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狠心，不留一点余地。可是，她也明白，比起他爱着另一个人，更让她心碎的真相是——他从未爱过她。

作者有话说

　　后面就要开始互相虐了……单方面虐许诺的场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