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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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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丁忱从宿舍的床上醒来时,还有些没衔接回昨天的记忆。
他的下巴还有些钝痛,陈清霖昨晚捏的力度不小,如果往镜子里看去,就会发现还带着些许青紫。
这样的淤血并不多疼,更多的是痒麻,和昨晚他的心绪一样。
去教室的路上林杉难得少话,但快到教室门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丁忱,“你昨晚……”
“闹了点小情绪。”丁忱没敢多说他和陈清霖的事,但昨晚林杉确实帮了他大忙,于是他踏进教室门前憋出了一口承诺,“……昨晚谢谢了,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林杉受宠若惊,这可是一个酷哥的承诺,起码林杉觉得,他之后大概是不怎么怕被打了。
快到上课,陈清霖才从后门进了教室。
丁忱偏头装作找书,实则在观察陈清霖。
眼睛是睁开的,步伐也是平稳的,但那一丝疲态,逃不过丁忱的眼睛。
愧疚漫上心头,丁忱摩挲笔杆的手就不自觉往下移,狠狠被笔尖扎了。
刺痛让丁忱彻底回神,但上课铃也打响了,何黄金走进教室,教室顿时没了气声。
丁忱捻着那点刺痛,翻开数学,心思却一直想往旁边跑。
好在因为上次那件事,何黄金在接下来的课时,一次都没再提问过他。
何黄金跑别的老师面前说放弃他的话徐徐,他倒是乐的清闲,他怎么说是他的事,这并不足以让丁忱这么傻逼的放弃数学。
“丁忱。”
听见声音,丁忱倒吸了一口气。
陈清霖靠近他,用气声叫了他的名字。
丁忱偏头用疑惑的眼神看过去。
“我睡会,你帮我掩护一下。”陈清霖说完,敷衍的抬起课本,整个人往桌上趴了去。
“……?”
这还是丁忱第一次见陈清霖这幅模样,和平时的端正背道而驰,丁忱贪恋的又看了好几眼,才有些不舍的偏回头去。
丁忱不知道掩护是个怎么打法,毕竟……他以前开小差从来不用掩护,他抬头看何黄金,明显感觉到何黄金的视线往这里停留了好几秒,但最终又收了回去。
丁忱想到林杉那天给他八卦的……
其实陈清霖,从来不需要像普通学生这样讲规矩的。
他所谓的遵纪守法,并不像大多数人那样,怕老师,怕被罚,带着强迫意味的去遵守,而是……
像是掩饰什么似的。
丁忱不想猜透。
陈清霖怎么做他都不觉得是错误的。
一节课在丁忱一边听课一边没什么实际作用的掩护中过去……
下课铃打响,陈清霖也掐好点似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已经没了来时的疲倦,慢条斯理的开始整理起桌面上的书。
丁忱看了眼做满了一面的笔记,想替过去给陈清霖,但猛然回想起刚开学那会,又默默缩回了手,不再自讨没趣。
他这样的笔记,约莫给陈清霖添的只是麻烦。
“啪”
陈清霖往他桌上丢了本笔记,站起身,“我去会办公室。”
丁忱愣了愣,等陈清霖人影都没了,他才翻开被丢来的这本笔记。
数学笔记。
包含了这学期数学的所有知识点。
简洁明了,还有举一反三的例子。
丁忱后知后觉的红了脸,他的笔记果然做的很烂。
这本笔记可谓是有价无市样的宝贵,丁忱没休息,翻到今天的章节,开始鉴别两者笔记中的不同。
陈清霖一去就是一节课。
团支书有这么忙吗?丁忱叹了口气。
回来时他又落下了一节物理课,丁忱潜意识有个可怕的认知,陈清霖不会所有科目都把笔记做全了吧?
但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否认了。
陈清霖在课间把物理书拿出来,看了三分钟当堂的章节,随手在笔记本上做了几条公式。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实化,陈清霖把最后一个公式写完,也将物理笔记替给了他,“数学那本可以长借,这本不全。”
丁忱接过物理笔记,只觉得手中的本子像个烫手山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丁忱的手指抚过带着质感的笔记封面,眼睛偏了偏,没敢和陈清霖对视。
陈清霖像是叹了口气,丁忱有些惊讶的抬眼,又觉得自己听错了。
“在团委,整理昨晚和你说的工作。”
丁忱便揪了把心,更觉得愧疚。
昨晚的大半的记忆都在陈清霖那双眼睛上了,陈清霖的那句解释,他便没来由的忘了。
“抱歉……我没帮上忙。”
“那作为惩罚,就麻烦你周六留下来和我整理完剩下的部分了。”陈清霖勾了勾唇。
丁忱自然没看见那抹笑,忙点头应了。
这哪算惩罚,也就陈清霖自己觉得是对他的惩罚了。
他渴望的独处,居然因为他的胡闹换来了。
丁忱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里,却没想到,张鑫鑫这事,其实还没完。
张鑫鑫在班里玩的很开,那天晚上丁忱那些不尊重的话便被拿去做了文章,在班里传开了。
二十一世纪,在男女平等至高的年代,不尊重女性成为了一种被人们尤其重视的罪行。
丁忱承认自己的不礼貌,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原话在张鑫鑫这里传开却是重了好几倍的版本。
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又再次爬满他的后脊,冷眼的,嘲讽的,愤怒的……
丁忱猛地抬起眼,看着前方挡住去路的人。
“你……不向张鑫鑫道歉吗?”
胡费捏着一侧的书包带,头埋的很低,那极小的眼睛被黑框挡着,几乎看不着。
丁忱惊讶地挑了挑眉,谁来讨说法都有可能,但胡费……丁忱是真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
见丁忱不出声,高了将近大半个头的身高差距慢慢让胡费有些喘不过气来。
胡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高,更是因为对方那刻在骨子里的戾气。
那天丁忱和何自隽打起架来的那个眼神,胡费至今想起来都发怵。
丁忱刚想偏过身直径走过,胡费却又再次开口了。
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也更加阴沉。
“你不道歉吗……好……你会……后悔的。”
胡费捏着书包带跑了。
“?”丁忱皱起眉头。
这件事在林杉整理好书包出来找他去饭堂后彻底被他抛到脑后。
林杉一路上欲言又止,在他第五次看向丁忱时,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想问什么?张鑫鑫的事吗?”
“哎……是,这事都传了好几个版本了,都说你怎么怎么过分的。”林杉往丁忱这边靠近了些,“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丁忱笑了笑,看向林杉,“我不是那样的人吗?”
“我说你是酷哥,那是有素质的酷哥,侮辱女性这回事……实在不像是你会做的。”
“他们怎么说的?”
“初始的版本是从张鑫鑫那闺蜜口中传来的,说你丝毫不顾女生面子,当着别人的面很不礼貌的拒绝了张鑫鑫……还,还说……”林杉有些犹豫的偏开眼。
“说什么了?”
“说你觉得张鑫鑫犯贱,说你蹭了张鑫鑫的好处转回头又欺骗人,还把张鑫鑫骂哭了。”
丁忱听林杉讲着,手在口袋里无意识的摩挲着活络油,在对方说完用求证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突然感到有些疲乏。
想来昨晚的疲倦还是给补上了。
“你说,我道歉有用吗?或者……随着事情发酵,坐视不理呢?”
“啊……?”
“她说的基本上都对。”丁忱苦笑,“我会找时间和她道歉的。”
林杉没再出声了。
丁忱没打算像昨晚和陈清霖解释那样详细,他只是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必要。
有多少人信呢?
他这样的人。
张鑫鑫收到丁忱的当面道歉是在当天的下午。
丁忱依然没什么表情,他伫立在张鑫鑫的桌前,连道歉的口吻都是冷淡的。
“昨晚的话重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张鑫鑫显然也没想到丁忱会亲自过来和她道歉,她捏着笔,不敢对上丁忱的视线。
张鑫鑫不出声,这样的举动在别的人眼里就像是丁忱跑来威胁她了。
只有张鑫鑫自己一个人还在恍惚,甚至脑海里想着的还是……丁忱不会还是在欲情故纵吧?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丁忱退了一步,只想着快些结束。
但事情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张鑫鑫的第二张嘴巴开口了。
樊淳,那天指着丁忱骂道不尊重的张鑫鑫的闺蜜。
“你以为道个歉这事就完了吗?鑫鑫受到的伤害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丁忱眼底闪过狠戾,只是在他开口之前,他的身后走来了一个人,先他一步开了口。
“确实不能一笔勾销。”
丁忱愣住,有些慌乱的回过头。
陈清霖?
陈清霖没有看他,只操着一贯的端庄朝明显也已经愣了下来的樊淳开口,“这两天你帮张鑫鑫开口报不平,本人似乎也在默认你的这种做法。”
陈清霖的眼神转向还在低头不语的张鑫鑫,“你呢?你以这种方式让丁忱和你脱不了干系,你没有想过这对他会造成什么伤害吗?”
张鑫鑫的脸白了一瞬,手攥紧了衣角。
“还是说,仗着没有知情人,以女性柔软的一面博得众人的同情让你非常享受?”陈清霖仰起下颌,“但并非人人都是傻子。”
“团支……你,你在说什么……啊?”樊淳见四周的人都起了疑心,自己心中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张鑫鑫,你还不愿意开口吗?”
张鑫鑫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着一圈儿红,“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帮你回忆吧。”陈清霖看了看周围的人,“九月二十二号,我通宵做了一夜的笔记,第二天起来手臂酸麻,作为我的同桌,丁忱他自然知道。而正好,你到我桌前请我帮你一起搬作业,众所周知,周老师的课业书十分厚重。”
陈清霖又看了眼丁忱,“我不会拒绝这个小忙,但我的同桌,出于好心,把活揽了过来。或许在你看到的情况里,他的主动有些唐突,你误把这当作示好的一种表现,以为丁忱对你有意思。”
“于是你将错就错,对丁忱关注了起来。九月二十三号,丁忱搬完课业回来问我借活络油,我下午带来给了他,你或许正好看到了,活络油的功效有活血化瘀,你误以为丁忱可能哪儿受了伤,想着家中恰好有瓶英国进口的跌打药,忙着拿来献好。”
陈清霖说到这,停下来看着张鑫鑫,“你自己想想看,丁忱当时是不是拒绝了你?你将药直接塞给丁忱就跑了,刚好也打起了晚修铃,丁忱也只好等晚修下课后还给你。”
陈清霖将那罐药掏了出来,重新放回张鑫鑫的桌面上,“你可以看看,这甚至连外包装也没拆开。”
“他等晚修后再次正式的拒绝了你,为了让你彻底死心,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把话说的清楚,请问,他有哪句话侮辱到你了吗?还是你的自尊心作怪,接受不了,就觉得对方过分了?请问你是谁?他有义务要对你温柔?对你来说,直白的拒绝是最好的,如果他不说清楚,或许你又会认为,对方在对你欲情故纵?”
“别说了!”张鑫鑫捂住双耳,这赤裸裸的话让她难堪至极。
“本来也没必要说出来的,这件事顾及到你一个女生的面子,也就过去了,现在不过是让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么了?你觉得难受吗?”
樊淳盯着张鑫鑫,听完陈清霖这番话,她突然醒悟了过来,“鑫鑫,你不是说,丁忱一边拿着你的好处,一边嫌弃你不够好看吗?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我顾及着你对他这么好,他却两面三刀说的好像你的错一样,我才这样生气的啊?”
张鑫鑫紧闭着嘴,周遭投来的视线以及她最好的朋友的质问让她几近奔溃。
陈清霖的威信是浑然天成的,这番话下去,风头便是直往一头掰了回来。
张鑫鑫闭上眼睛,狠了心,突然指向陈清霖,“你……污蔑我!”
丁忱还在陈清霖替他解围的难以置信里震愣,这回见张鑫鑫把矛头指向陈清霖,便上头的护了过去。
他往前站了一步,锋利的眉眼沉下来十分能够唬人,“你指什么?”
张鑫鑫被他的眼神吓得缩了缩。
陈清霖轻叹了口气,抬手按上丁忱的肩膀,“回来。”
丁忱被肩上的热源惊了惊,像是头听话的野犬,不情不愿的缩了回来。
“真假明眼人自然会辨认。”陈清霖抬眼看了看教室里头的挂钟,“快上课了,都回座位吧。”
这句话简直比班长的号召还要强,一众人神色各异的纷纷回了座位。
丁忱也恍然的跟着陈清霖回了座位,在座位上坐定了,他才敢细细回味刚才发生的事。
在他的印象里,陈清霖不像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他客气又疏离,这种摊上自身的事他不可能会做。
但……
这次,他居然在大家的面前,为他辩解了。
“还不回神吗?这节课很重要。”陈清霖伸过手,敲了敲丁忱的桌子。
丁忱立马将注意力放回了黑板,只是还有些僵硬的手在暴露着他还并没有完全冷静下来。
那课间发生的事让整件事得到了反转,那些不善的眼神几近消失,更有同班的男生主动找上丁忱一块打篮球。
这样的反转让丁忱受宠若惊了好几天。
以往……这样的误会在他的人生中几乎常驻,他懒得解释,也没有人相信。
夜晚。
丁忱躺在床上,这几天的事情太多,多的让他脑袋有些发疼,但终究……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他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