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不争光》吾印良品

20、元旦汇演

　　按照白湖一中的惯例，每年离元旦节最近的一个工作日都是不上课的，那天学生们可以在教室里装饰并自由表演节目。所以，在元旦前的一个星期，大家的话题都离不开元旦汇演。

　　这九个人正在讨论准备一个什么节目。姜雨辰建议排一个话剧，因为九个人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都难以兼长，而且这些节目都太简单，她有些看不上。

　　姚丽萍觉得这个提议非常靠谱，她主动请缨挑选剧本，并且拉出李知和林致远：“他俩阅书无数，再加上我，我们仨肯定能改编出一个很不错剧本。你们都有什么想演的？”

　　范猴举手：“我想演孙悟空！”

　　周乐天接话：“那我要演二郎神！”

　　姚丽萍表情严肃：“你们俩正经一点，我们有六个女生呢，总不能演盘丝洞的妖精吧。”

　　蒋新推了推眼镜：“我想演变态或者杀人狂。”看到姚丽萍的眼神她赶紧改口，“反正给我一个反派角色就行。”

　　姜雨辰想了想：“那我想演个小喽喽，你说往东我不敢往西。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吃饱了撑的。我估计我这辈子除了在戏里都是当老板的份，你总要让我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人生吧。”

　　许安看着姚丽萍眉头紧锁地在纸上写下每个人的要求，知道她现在头疼，笑着说：“我没要求，演男的都行。”

　　赵婷婷萎靡的身体突然鲤鱼打挺：“我们可以演耽美啊！”她看了众人的反应，头又低下去了，“当我刚刚放了个屁，我还是专心搞我的cp吧。”

　　姚丽萍问了一遍等于白问，她索性实行专政，只和李知、林致远商量剧本，出来啥就演啥。李知建议从文学作品里选取精华片段改编，这样省力，也有现成的台词可以背。林致远补充，最好还是大家的作品，学生都听说过，不会看得云里雾里。三个人把心里想的的作品写在纸上，对出来一看，剧本就定了《雷雨》。

　　许安从来没看过这个话剧，连曹禺这个人都没听说过，晚自习她拿着姚丽萍打印的剧本细细品读。她没法理解，最后怎么就都死了呢，而且死得都很莫名其妙。

　　读完剧本，大家商量角色，主要人物只有八个，加上一个仆人和旁白已经定给了姜雨辰。然后就是女主角，姚丽萍看向几个女生，许安回避视线，她已经打定主意演繁漪。蒋新还是坚持演反派，只剩下李知和赵婷婷，赵婷婷急忙说：“我要和小新演一对。”于是，四凤到了李知的手里。

　　李知有点想拒绝，她觉得她演不出来四凤的爱恨纠葛，但是被姚丽萍一把按住了。她已经给三个男生安排好了，林致远演周萍，周乐天周冲，范猴鲁大海。

　　周乐天很满意：“咱们哥仨在戏里也是兄弟。”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人都在背词，全班都知道了他们要演雷雨，消息甚至传到了郑贤生耳朵里。他看着这几个孩子，满眼笑意，并且猜到了许安演繁漪。看着孩子们惊讶好奇的眼神，他微笑不语，又看向林致远，“你不会是周朴园吧。”

　　林致远知道他在问什么，对着他的眼神：“周萍。”

　　郑贤生笑了：“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

　　姚丽萍全权负责这次演出，几个人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排练台词，周围时不时还有小情侣经过。本来是一个牵扯到两代人的悲情多角恋故事，有范猴、周乐天插科打诨，倒也十分欢快。

　　繁漪的戏很重，和周朴园、鲁侍萍、周萍、周冲都有对手戏，许安一边记台词，一边揣摩怎么去演这个疯狂的女人。繁漪在周朴园面前是畏惧的，在周冲面前是慈爱的，唯独和周萍的关系，复杂而又隐秘。许安试图用眼神传达繁漪对周萍汹涌而又禁忌的爱意，她把自己想象成繁漪，看向林致远。

　　林致远流畅的台词突然卡顿了片刻，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对许安说：“你演得真好。”却再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李知在和周乐天、林致远对戏，刚说了几句词，周乐天就开口嫌弃：“你这一点都不四凤，冷冰冰的，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被电打死。”

　　李知想换角没成功，她沉默地看着剧本，思考爱上周萍的四凤应该是什么样的，她看着许安在那里和林致远对戏，得心应手，有来有回。

　　2014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元旦假期的前一天，所有人一大早进班都在等待老霍的通知。只见老霍穿着黑色羽绒服走进来，拿出习题给学生讲题。所有人都绝望地哀鸣，收到班主任一记眼刀后又只能从桌兜里拿出红笔和作业。

　　许安边掏作业边无声和姚丽萍抱怨，姚丽萍也是非常失望，毕竟她对这场话剧付出了很多心血。许安翻开习题，看见左边的人依旧全神贯注，毫无怨言。

　　大家不咸不淡地听完二十分钟的数学题，老霍突然不出声了，所有学生都看向他，不明所以但是猜想有事发生。老霍把书丢在讲台上，一手叉腰，一脚踩在椅子上，目光扫视全班：“有几个人认真听我讲课啊。”

　　所有人立马把头埋在桌子上，许安余光看见李知依旧平视前方。

　　“你们不想听，我还不乐意上呢。”老霍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重，学生们倒吸一口冷气，惴惴不安，就听见讲台上的声音传来，“我今天如果不把昨天晚上的作业讲完，三天假之后心都野了，回来谁还想得起来怎么做的。”

　　教室里依旧静如死水，范猴却听出来老霍这话里的意思了，他抬起头来，有点兴奋，目光不期然和老霍相遇。

　　“范小俊，你来讲这道题的思路。”

　　“我，我……”他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本来就是难题，再加上他刚刚也没认真听。

　　老霍冷哼一声，喊了林致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种时刻，听到林致远和李知的名字就仿佛听到了再生父母，这意味着老师准备放过他们了。

　　老霍听完林致远的解答，心情才平静了一点，布置了假期作业。学生们任命般地撕下试卷，感叹这个假还不如不放。

　　下课铃响起，老霍拿着书就走，下了讲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学生们都等着，生怕他又要加一张试卷。

　　老霍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脸：“那个，等一下各科课代表去找老师问假期作业，传达给学生之后就布置教室，下午自由演出，今天没有晚自习，到点了直接回家。教室卫生打扫好，结束后桌椅归置好，姜雨辰你负责监督，有什么情况向我报告。”

　　话音刚落，没走两步，就听见教室里震耳欲聋的欢呼吵闹声，老霍摇摇头，脚步轻快，往办公室走去。

　　教室里所有人都喜出望外，欢呼雀跃，范猴也开心得很，只是不满老霍临走前还要拿自己开刀。周乐天嘲笑他：“谁让你要抬头看老师，他不找你找谁。我也听出来他画外音了，但是哥哥我聪明，知道躲枪口。”

　　姜雨辰走上讲台，示意同学们安静，传达下去：“首先，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到桌兜里，每个人把自己的桌子移到边上，围成圈，中间留出演出空间。有节目的来我这写节目名称，确定表演顺序，剩下的同学吹气球、挂彩带，姚丽萍你负责在黑板上写‘欢庆元旦’……”

　　中午一吃完饭，顾不上午休，许安就迫不及待地拿手机去找李知了。两个人到了教室，蒋新手里拿着相机，赵婷婷也拿出自己的一袋饰品，给几个人安排上。许安戴上绿色耳坠不够，赵婷婷还给她一串珍珠项链。蒋新笑嘻嘻说：“拿着吧，我小老婆就要这个排场。”

　　周乐天扇着扇子，一脸神气，快步进门，后面跟着林致远和范猴，走到蒋新面前，好不得意：“我们哥仨来了。”

　　范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玩具枪，在手里转着玩，看着赵婷婷给李知辫麻花辫。赵婷婷还特地选了两个红色蝴蝶结皮筋，弄完了给其他人展示成果。

　　周乐天手里拿着扇子，看见李知转过来面无表情，两个粗麻花辫上点缀着红色蝴蝶结，清冷的面容上突然沾了点烟火气，有些惊讶，然后收起扇子，又点了点头：“现在像四凤了。”

　　赵婷婷抢过扇子，递给蒋新，又拿出A4纸，分给每个人写上自己的角色名，贴在后背上。

　　两点钟，22班的元旦汇演正式开始，吴天一负责报幕。大家都坐在一起，桌子上各种零食饮料，看着表演，叽叽喳喳，开心得很。

　　现在正轮到一个男生表演魔术，他拿着纸币和帽子，正在向同学们展示，看起来一切正常。许安嗑瓜子嗑得有点咸，就去喝赵婷婷的汽水。姜雨辰一脸认真，她坚信自己能看出这个魔术的破绽。结果是没有，纸币顺利消失，帽子里出现了一把糖果，男生扔给观众，所有人都欢呼鼓掌。

　　姚丽萍看气氛正火热，有点担心后面到了他们会冷场，许安拍拍她的手：“大家就是看个热闹。”

　　正式演出的时候，许安已经顾不得别的了，她脑子里只有走位、台词和动作。好在演出很顺利，高潮时繁漪冲到周萍、四凤、周冲面前，揭露真相，再到后面几个人死亡，尤其是周萍掏出手枪的那一刻，大家的反应非常热烈。最后，九个人站成一排弯腰谢幕，许安看见林致远充满笑意的那双眼睛。

　　演出完成了大家都很开心，蒋新还提前架好机位录制了全程，她抱着相机，说回家了就发到群里。赵婷婷吵着说不行，她只能尴尬一次，可是她越不愿意蒋新就越说发，两个人闹不过，笑着打在一起。

　　许安也很开心，因为表演完成，因为马上就要放假，也因为明天就是2015。因为平安夜的事，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主动去找张崧了，可是现在对上所有人开心的脸，她突然好想和张崧说话。

　　她穿过人群，走到张崧面前，眼睛注视着他，笑着问他：“我演得怎么样？”

　　“很好。”张崧也笑着。

　　许安的眼神又贪婪了一点，直白了一点，她对面前这个人献上自己的第一份祝福：“元旦快乐，希望从2015开始，我会是你很特别的人。”

　　说完这句话，许安没有等张崧的反应就走了。她笑着，这次你不会不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