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飞为非》沨屿

2、遇见，然后献上一命

　　看来他快要崩溃了，只差一点。
　　斯德伸出手，收回了柯林身上的藤蔓，柯林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躺倒在地上，一蹶不振。
　　“我好痛苦，是我没有压制好另一个他，”他跪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以前，我以为那个人给予我的是恩赐，让濒死的我复生，现在才知道，是诅咒......”
　　绝望，悲伤，爬满了他的面孔。
　　“变成噬鬼，是一种诅咒......”他苦苦哀求，“求求你了，把我变回人类吧......”
　　“可惜，我做不到。”看到柯林的样子，斯德挑眉，无奈地摆了摆手。
　　“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他转而悲愤着，语无伦次，没有光泽的眼睛四处张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不知道，我，我只是一瞬间，我失去了意识，等到恢复过来，他们就那样倒在地上了......”
　　他突然爬起身，汇聚起最后的殇能，疯狂的向斯德发出攻击，斯德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躲避。
　　就在攻击即将抵达他的腹部的时候，一股黑色的能量挡在了他们之间，柯林不管不顾，径直冲了过去，他可是能够扭曲能量的存在，怎么会怕这种伎俩。奇怪的是，黑洞接触到他的殇能后，居然没有消失。
　　就在他的手臂没入黑洞时，一股撕扯感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察觉到不对，立马停了下来，可黑色的能量还在拽着他的手臂，展现出强大的吸力，他赶紧与之对抗，直到他的胳膊被生硬地拽断，他才逃了出来。
　　可怕，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想来再来一次吗？”斯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果然，你也不喜欢不对称，对吗？”
　　转瞬间，他的另一条手臂也被扭断，躺在了他的身边。柯林再也无法忍耐，绝望，痛苦让他撕心裂肺地哀嚎。在惊恐中，偶然茂盛的树木正在枯萎，从鲜绿到枯黄。眼前的事物在变化。太诡异了。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

　　噬鬼没有那么容易死。伤口的切面，溯能没有太大残留，他的殇能正在恢复，手臂马上就可以长出来了。他赶紧支起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奔跑。而身后的斯德也不阻止他，反而不紧不慢地跟着，就像在等待什么。太诡异了。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没有停下来，身上的力气在恢复，他一口气跑出了树林，回到了教堂的后门。
　　面前的后门，不再是记忆中的崭新，上面出现了许多斑驳的划痕。
　　不对，不对。
　　他慌张地打开了后门，穿过走廊，他看向周围地墙面，有点滴的血迹，越往里面深入，痕迹越多，地上甚至一两个倒下的信徒。
　　不对，完全不对。
　　他不再看下去，对了，教父，教父呢？他在哪里？他跑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躺在讲台上，身着教父服饰的男人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在破败昏暗的教堂里，遍地都是信徒，身上的暗红在白色的外衣下显得格外刺眼。
　　变了，什么都变了。一切都变得陈旧，包裹着腐烂的味道。
　　他跪坐了下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这些都是他做的……
　　无数双手从那些信徒身上凭空生出，直直地奔他而来，他无力闪躲，直到被这些手死死地禁锢，一步步把他拖到地狱里去。
　　全都是梦。

　　在他之后斯德也到达了这里。
　　“这些都是你的杰作，真是残忍，”他一步步走向抱头跪地的柯林，“他们在看着你，柯林。”
　　柯林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了透露。他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光泽。
　　看来他彻底奔溃了，然后爆发，最后的撕心裂肺。
　　“我已经在忏悔了，我已经在后悔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不能重来？！”他在泪水中呼喊，却始终没有回应，“让一切回归原点......”
　　“然而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斯德漠然地看着这片狼藉，此刻，他是审判官。
　　他将宣判最后的结局。
　　“你已无处可逃，柯林”他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黑色的溯能在手心汇聚，化形出一柄黑色的长剑。他高高举起，毫无悲悯地落在脖颈间，头首在顷刻间分离。黑色的火焰自伤口处燃起，逐渐包裹住整个身体，最终化作灰烬，消散于天地间。
　　梦，还是被终结了。

　　“噬鬼柯林，已解决。”斯德坐在教堂的座椅上，用手中的圆形联络器汇报。
　　“幸苦了，”联络器里很快传来了黎珂的声音，“不愧是我们的优秀猎人斯德啊，果然还是要你出手。接下来没什么事情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些话，联络器那边便没有了声音。斯德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夜很漫长，也很孤单。他来到在罗秉大厦的天台之上，向下俯视城市。
　　有时候他不想睡觉，就会坐在这里，今天他也打算如此。
　　作为源城的最高点，这里与天空的距离很近，也能看到整座源城。
　　可今天，多了一位看客。
　　白色的头发迎风飞舞，衣服上的灰色飘带也舞动到了身后，似乎在呼唤什么。
　　记忆的画面在眼前重叠，而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抓住虚幻的泡影。
　　于是他起身，飞往了那个人的身后。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息，那个人转过了身，他看到了，那张难以忘却的面孔。
　　虽然他很清楚，一切都不会重来，但他还是抱有私心，只想停留在这一刻，渴望醒悟后一步到来，可这样的片刻，永远短暂。即便他主动走进了梦境，还是无可避免地回到了现实。
　　他手中化形出黑色的长剑，直指那个人面前。
　　面对着真实存在的幻想，他追问着。
　　“你，是谁。”
　　“我?”白发开口，连声音都十分相似，“我是洛斐。”
　　“那么，再见了。”
　　斯德没有犹豫，剑锋迅猛地朝着洛斐的胸口而去，然后穿透。红色的血液在剑上分离，形成不同的纹理，格外刺眼。
　　“还是那么干脆利落，不愧是，”洛斐的嘴角也出现了一道血迹，“噬鬼的噩梦，斯德。”
　　“他们都很害怕你，死在你手上的噬鬼不计其数。”白发的力气超乎想象地大，他的剑已经动弹不得，难以再次攻击。
　　对方也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每刺入一分，嘴角流出的鲜血愈加浓重。
　　斯德的眼神微动，只是这样僵持着，与他对视，直到他停下了移动，喊出那个被回忆掩埋的名字。
　　“亚铭，”洛斐紫色的眼睛不断颤动，“原来，你在这里。”
　　“不......”斯德有些动摇。
　　洛斐又将剑刃没入几分，终于来到了斯德的面前，连呼吸都那么清晰。
　　斯德眼神微动，紧紧地盯着他，直到他再次虚弱地吐息。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不是你应该承担的，”白发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就像另一个人，他的手慢慢抬起，试图抚摸着斯德的脸，“你遇到了很多麻烦，但你似乎都能够应对，可我……”
　　即像重逢，却又是告别。
　　斯德缓缓闭上眼睛，似乎下定决心般，冲破身上的束缚，迅速抽出了自己的剑刃，他向后退去，稳住了身形，握着剑柄的手臂微微颤抖。
　　黑色的利刃上布满了鲜红的痕迹，一滴、一滴落下，像是在哭泣。
　　眼前倒在地上的洛斐，变成了红色的殇能，充斥血色的幻境也因此瓦解。
　　真正的洛斐，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
　　斯德冷眼看过去，他们的视线对上。
　　“能够制造幻境的殇能。”斯德平复了下来，冷静地判断道。
　　“还以为你会多停留一会儿呢。”洛斐低下头，把玩着缠绕在手指上的殇能。
　　只不过，下一秒，他便被斯德扼住了脖子，身体也被溯能束缚住，没有办法使用殇能。
　　但他没有任何的慌张，眼里仍然一汪死水，好像本就打算如此。
　　“是谁让你来的。”
　　这个地方已经被封锁，不会有什么人来，他能找到这里，显然不是巧合。
　　“我来只是想委托你......”洛斐答非所问,于是他脖子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空气也逐渐稀薄。
　　“不要岔开话题。”斯德眯起眼睛，警告他。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他不想说。
　　“帮我救一个人......”紫色的眼眸里流露出痛苦，“一命换一命，这条命就给你了。”
　　斯德皱了皱眉头，还是第一次有噬鬼向他发出这样的请求。
　　“噬鬼的命，向来无足轻重，”他冷漠地盯着洛斐，“于我而言，你的命又有什么用。”
　　是啊，他早就知道，他的命如纸般单薄，没有人会需要，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赌一赌。
　　没有意外，还是赌输了。
　　洛斐没有说话，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
　　然而死亡没有如约而至。脖子上的力度消失，他跌坐到了地上，然后睁开了双眼，迟疑地抬头望去。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顺应你的思路，”斯德轻蔑地笑着，“想死的话，别来找我。还有，”他弯下腰，一把抓住洛斐的白发，强强迫他来到面前，“我改变主意了，你的委托我接下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命是我的了。”
　　“好好活命吧。”
　　既然想死，那就逼你活着。
　　这样才有意思。

　　该做什么，在斯德看来，从来都是顺心而为。
　　顶着这张脸，说出这些话，还有这种能力，太新奇的感觉了。
　　虽然洛斐的到来很莫名其妙，但本来就是这样，才让人充满兴致。
　　“跟我走。”斯德松开了手，甩了甩。
　　“去哪里。”洛斐疑惑不已。
　　从刚才到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一起回去，我来贴身保护你，”斯德眼里流露出笑意，分不清是玩味还是讽刺，“敢做好赴死的准备，你应该什么都不剩了，现在也无处可去。”
　　他说的没错，现在，洛斐只剩下这条命了。
　　不然他也不会想出这样的理由。
　　他跟在身后，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对或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