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一程山来一程心 ...

  •   那马车从路前经过,但见车窗帷幕攒动,隐隐有嘶鸣女声。贾岁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想:又不知哪家姑娘遭了贼。

      等那马车走了,花笺又四下观察,发现再无其他贼兵,当即起了身,拔了剑。欲向山贼而去,贾岁连忙将她拉住,说道:“你且等等,切莫打草惊蛇!”

      花笺眉头紧蹙,说道:“我方才观察过了,左右更无一个山贼,怎么个打草惊蛇。再有一个,你出来时与我说好听我的,怎此时便要反悔?”

      贾岁拉着她手往前,不走正路,而从林间穿行,她边走边说:“我说出个一二来,你若觉得有理,你便听我的。若是你认为无理。那你自去杀了他们?”花笺闻言点头,贾岁便继续说道:“你昨日才来,必不知山贼寨子在哪儿,又不知他布局,若无这山贼带路,倘或中了埋伏怎办?”

      花笺闻言便笑,说道:“你好看我不起。量此山贼,这十个和一百个有什么分别?我还怕他埋伏?”正说着,她又要上前。贾岁赶忙拉住,说:“这只是其一,你听我第二个缘由。”此时花笺脸上已有几分不快,但仍住了脚,听贾岁如何开口。贾岁心中发笑:这丫头倒是急得很。再仔细打量了花笺,心中对她愈发欢喜。说道:

      “那马车明明煌煌,所载之人定家世不凡,这个自不必我说。只你不知道的是,此处已离镇上不远,那赤血寨我虽没去过,但也曾听人言道,它卡在两镇之间。地处要冲,来往商客极多。你再看这山贼过路模样。四骑在中守着马车,步卒皆作商客打扮。定是抓了条大鱼贵客,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悄悄带上山。”

      花笺闻言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却又言道:“既如此,我们趁他惧怕,上前杀贼岂不更好?”贾岁笑道:“正因如此才不敢上前!如此简单之理,贼兵岂能不知?我料定里面必有人看着!倘若贸然杀去,反害了其人性命!”

      花笺这才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依姐姐来看,我们此行如何?”贾岁道:“咱们边走边说。”她拉着花笺手,从林子之间跟紧车队。一路说道:“山贼行当,左右不过财色二字。那马车太小,装不了什么财物。山贼应是想拿这车内之人去换财。我们一路尾随上山,再择机救那人出来。”

      花笺点头称是,两人便一路尾随着车队向前,但见日色偏移,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现一处酒家。从中央的四骑中走出一个,下了马,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不多时则有一小二走出,径直到马车前,也是掀了门帘,叫声“带出来吧。”

      少时,一少女踉跄走出,差点跌倒在地。嘴里被人塞入一块红巾。但见衣着华丽至极,身上环佩轻响。又见车上走下一粗壮汉子。手拿戒刀,架在少女颈上。

      花笺见了,心中对贾岁愈发佩服。再看那群山贼,已分成两队,仍有一行人,驱动马车向前。那少女却被剩下之人带走,在酒店背后一转,再看不清人影了。

      花笺问道:“姐姐,如今该如何是好?”贾岁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我且等一阵,然后……”

      不多时,又有一队骑兵赶来,那人与马各自穿衣带甲,声势震天。那为首的汉子见了此处有一酒家,纵马直至门前,然后一枪掀了帘子,说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辆绫罗马车?”

      有人回道:“好似往东去了。军爷可自去寻找。”那人听了,左右审视一会儿,又见地上车辙印子。当下不再犹豫,直往东而去。贾岁见了,心中欢喜,便再吩咐花笺一阵。然后退了数百步,复入官道,再往酒店行来。

      二人走至门前,掀了帘子,贾岁环顾四周,后又退了一步,颤巍巍地说:“敢问各位大爷可有见过我家小姐?”此时店内不过三四人,听贾岁一说,皆把目光看来。那掌柜的一听,说道:“已是朝东……”恰逢此时,忽有一人言道:“你二人是谁,不知要找她作甚?”

      贾岁回道:“我二人是小姐侍女,因小姐突然不见,老爷差我等前来寻找。若是大爷知道,万望垂怜,告诉我们小姐行踪,好叫我们少受责罚。”

      那人说道:“我姓李,家中排行老三,你们叫我三哥便是。我且问你们,你们那小姐是否穿得锦衣华服,倒似个仙女儿一般的人物?”

      贾岁赶忙点头称是,那掌柜还想阻住,里头的山贼却都笑了起来。原来那李三是个好色之徒。先前见了少女,早有一股□□翻腾。可贼首李长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触碰。他自憋了一肚子火。此时见了花笺美貌,早是三魂已丢,七魄尽散。哪里还能思考?当下答应下来。众人都知他秉性,那掌柜也只得作罢。只有花笺,察觉那人一脸淫邪盯着自己。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贾岁回道:“正是正是,烦请三哥带路,烦请三哥带路!”那李三闻言,当即出了门,领着二人,也往酒店后边转去。三人便一步步往赤血寨去了。

      从那酒家往后一转,却是个山村小径。不过两尺来宽,只容一人通行。左右种了庄稼,那杆如人高,花笺最矮,看不清远方,只把那短剑抓紧。

      三人一路前行,穿山爬坡,过溪淌河。花笺数着呼吸算时间,又走了一时零三刻,才转见一山。但见天高日烈,山顶之处见旌旗,来往山贼,山脊之间各安营。前有一卡关门口,中有处木制拦寨。林密冠深,可藏雄兵百万。岗哨流动,可察万千敌情。

      花笺见了规模,也是暗自叹服:“难怪这赤血寨能为祸多年,今日一见,果真不凡。”那李三说道:“你俩在此等候,我去前遭开门。”等他走远,与那卡关山贼寒暄。贾岁便问道:“你可能听见他们说话?”

      花笺捏紧怀中剑,恨恨说道:“姐姐还是不知道为好。”两人未等片刻,便见山贼分了拒马,那李三又走回来。要她二人上山。

      贾岁佯装后退,问道:“我小姐怎会来如此地方?”李三答曰:“你小姐被贼人掳了走,被我头领救了。她受了惊昏了过去,我头领才把她接上山,待她醒来,再与你送下山去。”

      贾岁点了点头,又道:“既如此,我俩这便回去,管叫老爷知道。”那李三闻言,一把抓住了贾岁的手,说道:“欸,姑娘此言差矣!既是你俩丢了小姐,如今空手而还,那老爷处如何交代?不若与我上山,把那女子交与你等照顾,她醒了也念你们好,自会在她爹面前美言,你二人才可脱难。”

      贾岁佯装犹豫,少时,才答应下来。李三见此,心中更无怀疑,直把两人领上了山,过了第一道卡,不多时,又走到第二次寨门前。仍是他上前言说,那寨门方才打开。

      等三人一进去,李三立刻寻了个由头,只往林密草深之处行进。二人也乐得跟他走,待四下无人,李三转过身来,说道:“小美……”

      他话没说完,早被花笺砍掉右手,正要呼喊,又被她一剑洞穿咽喉。饶是如此,花笺仍不解气,又往他尸首上踢了两脚,再取草叶将剑上鲜血擦拭干净。这才收剑入鞘,询问贾岁接下来应该如何。

      她动作太快,看得贾岁直愣神,然后无奈说道:“如今你我都不认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花笺这才啊了一声,后悔说道:“我该再忍他片刻的。”

      贾岁拉过她手,仍往林间行去,说道:“妹妹不要自责,我若有你本事,他更活不到现在。”她话本来不多,只是今日胸中却好似堵了一口气,见了花笺,不得不吐了。她边走边说道:“说起来,我倒是羡慕极了妹妹。”

      花笺笑道:“姐姐如何羡慕我来了?今日若无姐姐机敏,我断然找不着上山之路。再有一身好本事也是无处可使。”贾岁神色黯然,说道:“口舌之利也退不了山贼。”她收拾心神,又开口道:“妹妹不想知道藏在那后山的秘密?”

      花笺觉得有些奇怪,怎会在这会儿说这个?正要说话,却忽闻远处有些声响,忙阻了贾岁,两人隐蔽起来。

      不多时,只见李坎与另一个中年男子走过,那男子约莫五十来岁,却无迟暮之色。但见骨壮力强,反倒让身边的李坎显得颇小。

      花笺躲在暗处,沉思一会儿,心中想道:“可先跟着他二人,再择机行事。”两人又一路尾随,走不多时,眼见道路愈发空旷,四周遮蔽物极少,更奈山贼愈发多了。两人已进了山贼腹地。

      花笺此时没了辙,便问道:“姐姐,现今应当如何?”

      贾岁希冀地看着花笺,说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花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问道:“此处可是山贼大本营,姐姐你?”

      贾岁闻言,看了眼外边草丛,迟疑一刻,坚定道:“对,我要说!”

      花笺觉得有些莫名,但一来知她品性,二来自己又是个武林中人。故而答道:“姐姐你说。”

      贾岁开口。却并非从秘籍说起,而是说那宋忱月,她本是装作说书先生模样来村子的,只是她的书与别家各不相同。寻常人等,都是寻些才子佳人,英雄好汉的故事。可她的话本中,最多的便是他。

      那个让宋忱月改汉姓的男人。

      宋忱月祖上也是汉人,为避战乱,去了西域。与胡人通婚,几代下来,便混在了一起。她爹死前,叫她去寻根儿。宋忱月便从西域,一路赶往长安。一路来此,本就疲惫不堪,更兼她模样又异,语言不通。被人纠缠上。关键时刻,有人一剑挺出。宋忱月拿眼去看,却和她一样,是个半大小子。

      他模样俊俏,可功夫却差。非但没救着人,反而自己受了伤。宋忱月不得已,只得将祖传毒烟一撒,抓了他手便跑。两人直跑出城外庙前,方才住脚。宋忱月替他看了伤,那人却叽歪吵弄。不多时,先前几人追来,见了庙宇,正要进来搜查。却又不知从何处赶来几人。那男子见了,也出身帮忙。宋忱月一看,才发现救她的男子与后来一拨是一伙的。

      联手杀退众人之后,他站在人群中央,宋忱月虽不通言语,却也瞧出他要走。只是那人犹豫片刻,从腰间取下一颗月牙玉坠,丢给宋忱月。随后便扬长而去。她不解其意,却见庙宇是个好去处,况又没人,当即住下,再作计较。宋忱月白日查证,夜宿庙宇。只是她祖先已是百年前的人物,叫她颇费苦心。

      迩来一月有余,忽一日,宋忱月晚归之时,却见一人影立于门前。她瞧见背影,知是那人。便上前别扭开口道:“你…近来可好?”那人回头,也是别扭开口。宋忱月听在耳里,倏地哭出了声。

      原来他说的,却是胡语。意为:“很好,你呢?”她多时不闻乡音,更兼孤苦伶仃。一时情难自禁,扑入那人怀中。只是痛哭。那人一时愣住,更兼一股香气传来。急在心中默念清心咒语,他不敢有异样心思。却难耐心中悸动,双手无处可放,把头看向高处。只觉那夜的月光分外亮,少女布满水雾的眼底分外明。

      两人自此熟络起来,她找了两年,口音也从奇腔怪调一直转成一口流利的陕话。却仍是寻不见根儿,找不到祖。漫长的寻找中,她历经有望、希望、失望、绝望,终而复始。期间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花了多少心力,却仍是一无所获。

      她寻了短见,临跳崖前,那人将她抱住,然后骂道:“什么根儿!什么祖宗!你老子既有本事,管教他自己前来!怎让这千斤重担压你一人头上?!他既无能,你从此后便随我姓!入了宋家之门!是我宋家之根儿!”

      宋忱月被忽地一惊,赶忙推他,说道:“谁要……”她话没说完,便被那人察觉,进而堵住了口。他被宋忱月推倒在地,手却往她腰肢一带,倒了地,压在他身上。宋忱月又羞又躁,那人却将她腰肢头顶锁住。叫她动弹不得。

      她曾从希望到绝望,如今便从拒绝到顺从。下山后,两人立刻结了缘。直到入洞房前,那人才哭着掀开她的盖头,进而死死地抱住了她,说:“我好怕你真的走了。”

      后来,那人拜别了山门,宋忱月与他一起,一路行侠仗义。

      花笺闻言,更觉突兀起来,一开始要说秘籍,怎一直在谈论宋忱月两人?但她扔问道:“后来呢?”贾岁道:“后来,我却不记得许多了。”

      这些个回忆,早被宋忱月含在口、攥在手,弥留之际不知多少咀嚼,多少留恋。她越想,就越像手中的沙,掌中的线。早已面目全非了。

      她本人已是如此,更何况听来的贾岁?只有最后一个故事仍旧鲜明。

      说的是他俩行至青州时,被人一救。后来多年过去,却听闻那人已死在皇帝手里。二人夜闯皇宫,为其报仇的故事了。

      花笺闻言道:“这个故事倒似有些熟悉。”她正要继续开口,却忽见李坎与壮汉又复归来。往来时路去了。两人闭了嘴。等那人过,花笺说道:“可还有吗?”

      贾岁手掌虚握,却抓了个空。愣了半晌,不知丢掉回忆的是她还是她。

      少时,她强撑着笑,主动开口道:“我已知道她被关押可处!咱们快去好不好?”

      在一段时间的迷茫过后,她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

      花笺笑道:“好!咱们快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