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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呜呜喳喳 道歉达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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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里。
恢复理智的季飞扬看着墙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字,默默捂住脸。
他和裴顾北一人占据一角,一个看天一个望地,难得有默契双双当对方不存在。
因为实在太丢脸了。
两人身后是一排铁椅子,宿醉未醒的社会人士充当观众,迷迷瞪瞪地欣赏两位灰头土脸的新人,越看越熟悉。
社会人士想了想,啊,像炸毛小狗。
民警同志一眼盯住季飞扬骚包到极点的两颗黑耳钉,又侧目看看裴顾北鬼来砍鬼的脸色,断定二人必是街道互殴的常驻嘉宾,进来便呵斥两人贴墙面壁。
“怎么回事!”民警同志猛拍桌面,吓得季飞扬一哆嗦,“闹市里打架斗殴,你们两个很狂啊,是不是想进拘留所感受几天?!”
季飞扬顶一脸伤,说话大声点都觉得疼:“他偷我东西。”
“我偷你东西,脑子吗?”裴顾北冷笑,“你有那玩意儿吗?”
“你……”季飞扬气委屈了,“你偷我菜,不,不是偷,那叫抢。”
裴顾北想大弧度冷笑,可惜嘴角有伤,限制发挥。
于是他果断转换战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注视对面,俗称看智障。
比瞪眼谁不会啊!
于是,接下来阐述事故的十分钟里,两人死命瞪着对方,眨眼频率都减少了,像是谁眨得快谁便输了似的。
来龙去脉讲到最后,季飞扬指着一脸伤:“警察叔叔你看看,看看,这小子下的毒手!多帅一脸,给我干成猪头了!”
可能这句话才是重点。
“哦。”裴顾北抬胳膊,展示惨绝人寰的咬痕,“你扒我裤子,我说话了?”
民警看变态的眼神:“?”
“你血口喷人!”一口大锅突如其来,季飞扬眼珠子要瞪出来了,“口嗨都告状!幼儿园跳级来的吧!”
“这样。”裴顾北漫不经心地卖惨,“警察叔叔,这算不算言语暴力?”
“……噗。”
社会人士自知时机场合都不对,拼命憋笑。
而优秀的演讲者是不会在意这点小插曲的。
季飞扬继续激情背稿。
“别扯开话题!人性在哪,国法在哪,天理在哪?你个当街偷盗动手打人的猖狂小贼,抬头看看我们祖国最优秀伟大的警察同志,人家大热天跑出来抓你、不辞劳苦地教育你,你却不知悔改,拒不认罪,不觉得羞愧、良心不安吗!”
“快道歉!”
“嘶……”
季飞扬顶着一张“我是社会主义好青年”的脸,说的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振聋发聩。
就是最后激动过头,牵扯到伤口,气势陡降三千里。
效果吧,也就是把社会人士憋出内伤而已。
裴顾北:“……”
民警:“……”
这戏精,他在哪,哪就是舞台。
民警咳嗽两声,说:“好,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这位呢,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有,一句话。”裴顾北说,“建议他去查查视力,放个半瞎在街上晃悠,路人容易遭殃。”
他冷笑:“比如我。”
“你说谁瞎!”
“看来听力也得治治。”
季飞扬后悔没能咬死他。
“我十一点半来到南丘老街,直接去的无事忙书屋。”裴顾北说,“书屋老板和路上监控均可证明。”
“我看到的贼和你穿着一模一样,而且我泡沫箱还在你脚边呢,人证物证俱全,再狡辩?”
“那是别人丢给我的,至于衣服……”
裴顾北淡淡道:“你不如现在上网搜搜?”
季飞扬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下意识往对面脚边瞥一眼,瞬间老实了。
男生判断对方经济情况如何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看鞋。
霎时,季飞扬眼前残暴刷过一排0。
个十百千万……数不下去了。
惨绝人寰的真相化作大字报在脑海滚动——
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错人了。
……
——轰隆!
裴顾北似乎听见身边五雷轰顶的声音,懒得继续这场闹剧,和民警说:“调监控吧。”
*
十几分钟后,季飞扬彻底蔫成一只枯萎的狗尾巴草。
在看到自己如撒欢的野狗冲向裴顾北时,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了。
“助跑挺足,不知道的以为在练跳马。”
身旁飘来点评,伴随第一百零八次冷哼。
哼的季飞扬想抽根皮搋子插他嗓子眼里通一通。
这混蛋绝对是老母猪转世。
裴顾北欣赏完录像,慢悠悠地点开某宝页面,晃晃手:“这款适合你。”
季飞扬不情不愿扫上一眼——
【高档圆形盲人太阳镜】
售价250。
“……”
脸烫的快冒烟了,先前是羞的,这会是气的。
季飞扬磨牙:“你再骂一句试试。”
“瞎子。”裴顾北有求必应。
“kao……”不敢骂太大声,季飞扬压着火,“你和那贼长那么像怪我?”
“难道怪我?”
“。”
“我再说一遍对不起。”季飞扬深吸一口气,“我确实动手了,你也没少揍,扯平了,握手言和吧。”
“我不接受。”
裴顾北笑了,嘴角淤青加强了话语间的嘲讽。
“引用一句名人名言,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吗?”
这神经病直接灭口吧!啊!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抡死算了!
“干嘛呢干嘛呢?滚过来写检讨!”
及时出现的民警掐灭了再次点燃的战火,将两张纸拍在桌上。
季飞扬收回眼刃,转头走进和解室。
摸摸只在纪录片上看到的和解桌,又拍拍身旁的椅子,心情奇妙地坐了下去。
他向来惹事生非,写过的检讨书比吃过的饭……夸张了,总之就是很多。
但还没在派出所写过,无疑是种新奇的体验。
民警:“写吧,八百字检讨写完交给我。”
八百字,哎,轻轻松松。
季飞扬甚至能洋洋得意冲对面炫耀道:我是写检讨写大的!
虽然这事并不值得炫耀,单纯是季飞扬有病,他这人凡事总要争第一,写检讨书也不例外。
他思如泉涌,笔耕不缀,写着写着便翻了页。
而对面的裴顾北估计是业务不熟练,或者单纯对自己为什么要在警局写检讨这事儿不爽,臭着脸才写了短短半面。
菜鸡,写真慢,在派出所坐到海枯石烂吧。
季飞扬忿忿地想。
他边写边随时注意隔壁的进度。不知是否为错觉,每当他的头偏向裴顾北,那人总会把字写大,其中有三个字体积最大。
大傻逼吧估计是,他的自评。
季飞扬对别人写的内容不感兴趣,他快饿扁了,于是加快进度埋头狂写。
十分钟后,季飞扬重重放下笔,抖抖文学大作,高调宣扬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并且在写检讨这局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叔叔,我的菜能立案吗?”季飞扬上交作品,问民警。
“你写挺快啊。”民警草草扫一眼,“立案是没法了,金额不够,节哀吧。”
虚空中,民警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民警:“别走,让你走了吗。”
季飞扬刹住脚步,四大皆空地飘回来:“写完检讨也不行么?”
“不行。”民警一指还在散发浓浓怨气的裴顾北,“报警人士声称,你们二人互殴的样子深深伤害了他老人家脆弱的心。”
“?”
“所以必须看到你们在镜头面前举手发誓,他才不会因为神经衰弱而失眠。”
“??”
民警“欻哇”抖出一卷长长的纸。
“誓言在这,报警人士亲笔所写,等这位写完,你们开始吧。”
“什么时候录完,什么时候走。”
“O_o ?”
裴顾北的指关节发出可怕的咯吱脆响。
书屋老头到底是得了一种怎样的神经病?!
*
烈阳高悬。
城镇像个巨大的炼丹炉,三味真火滚滚,自地表往上烧,没空调救命的人感觉自己快被烤成火猴。
季火猴戴着草帽,饿的前胸贴后背,精神萎靡骑行在回家的路上。
乍一看,像个刚逃难回来的灾民。
“飞扬啊。”
路过一家由书报亭改成的小卖部,戴老花镜的爷爷喊了声他的名字。
“哎。”季飞扬刹车。
“我家水管不知道为啥,不出水了,你得空帮爷爷看看。”
“行,我晚饭那会过来昂。”
“什么?”
“我说——”季飞扬扯着嗓子,“晚饭前我过来!”
“好好好,来,这瓶可乐你拿着,冰的,天太热了,解解渴。”
爷爷从冰柜里掏出一瓶可乐,直接放进车后的篮筐里,拍拍他的肩膀,说:“快回去吧,你外婆上街逮你了。”
刚还和互殴对象呜呜喳喳的菜霸瞬间蔫了。
菜追不回来的冲击力,可比和互殴对象在镜头面前念书屋老头屎一样的字带来的伤害还大。
被外婆追杀的伤害值,比一百个互殴对象同时杀过来更可怕。
“你外婆没拿鞭子,小事。”老人安慰他。
季飞扬并没有被安慰到,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爷爷我走了,愿您今晚能见着完整的我……”
他叹口气,猛蹬上坡,拐进巷角,停在木屋前。
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我回来了。”
“哥哥!”
一道小而快速的身影飞扑过来,季飞扬稳稳接住,习惯性将人捧起来在空中旋转一圈。
“吃饭了没有?”
季飞扬放下小孩,拍拍她的脑袋进屋换鞋。
“吃了!”季泱重重点头,“外婆给哥哥留饭饭了,在桌上。”
“真乖。”
季泱跟在他屁股后面,好奇地问:“哥哥,你的脸为什么花花的?”
从季泱的视角看,哥哥的脸色似乎有些尴尬。
“摔了一跤,没事,不疼。你去玩玩具吧,哥哥吃完饭来陪你玩。”
怕吓着小朋友,他迅速换件干净的衣服,转身进了厨房。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算厨房。
逼仄的空间里仅放了一张长桌,几把塑料椅,一个冰箱和储物柜,只能吃饭,没法做饭。
屋子很小,单层,两室一厅。
中间有限的活动区域被几个大木板分割成好几块,分别算作客厅、厨房,最后一小部分放了张床,便是季飞扬的房间。
这本是层双人房,基本够用,一下子多了三个人,就显得非常拥挤了。
季飞扬掀开菜罩,里面仅有三盘素菜。
小朋友今天还是非常可爱的,居然留了点肉沫给他。
他拧开高压锅,就着温热的白饭和凉透的素菜,像只被关千年甫一出世的饿死鬼,狂往嘴里塞饭。
“你个倒霉孩子,菜不热热就吃,肚子疼了闹死你!”
身影形同鬼魅,乍然闪现在隔板后,声大如雷。
“啊!”
季飞扬吓一跳,差点噎死,狂咳几声后无奈道:“姥您能小点声吗,我耳朵听得见。”
“瞧你那小破胆。”外婆说。
“是啊,您就一个外孙,不珍惜点真吓出好歹来咋办。”季飞扬郁闷地往嘴里扒口饭。
“咋办,凉拌!拍碎了拌给圆圆吃。”
“……老太太。”季飞扬筷子一指墙壁,“你听。”
“听什么?”
“隔壁小孩吓哭的声音。”
外婆没好气翻一白眼。
”这会都听见了,让你别去卖菜就装聋。”外婆说,“我在栀子街,你跑去南丘,我四点出门,你五点溜走,我卖一箩筐,你卖几菜头,非要我说你碍事,你才肯罢休?”
季飞扬:“……”
某新说唱请看看我家老太太吧!彪悍女rapper正值炸裂舞台的好年纪啊!
外婆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里,回头看他,声音陡然飙高三个调:“哎哟,又跟谁干架去了,脸咋肿成猪头了!”
“……没打架,你外孙那么乖一人跟谁打,摔了一跤。”
季飞扬揉揉耳朵,脸色有些痛苦。
“哦,摔我脑子上了。”
季飞扬心虚扭头:“就,就卖菜回来晒晕了,起来就这样了,骗你干嘛。”
“那菜呢?”
“……”
季飞扬一阵窒息,支支吾吾道:“放菜窖里了。”
“哦。”外婆又问,“你卖多少了呢?”
季飞扬无言以对。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碌。
季飞扬这会巴拉点菜,那边挪动会碗,最后实在挣扎不动了,从裤兜里掏出可怜巴巴的一把零钱。
外婆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看看你那副小流氓的样子,谁见你,以为你要扒谁裤子,还买你菜?”
“你去三天没我坐一上午挣得多,整天跟陀螺似的瞎忙活。”
rapper持续发功。
“再让我发现你偷偷出去卖菜、打架,腿别要了,我直接打折,你爬着上学去吧。”
“。”
冷静,犀利,无比凶残,连番狂轰滥炸,直接把季飞扬炸自闭了。
手机叮咚一响,挽救了飘远的灵魂。
季自闭点开一看,什么伤心沮丧怀疑亲情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小森林APP的后台出现一个崭新的小红点。
【你的粉丝“穿雨靴的猫”给你送了1314颗松子~】
-老师画的好漂酿,好喜欢好喜欢[/爱心][/飞吻]
萌萌哒的金主瞬间把季飞扬钓成翘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