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cp不许上桌》森林小绿人

18、旧人出没 快递骡子

　　上午最后两科考试结束，楚乐天在手机里喊他一块去食堂吃饭。

　　一中共有两个食堂，主教后的规模最大，小三楼加个地下超市，石阶旁一颗银杏树延展葱郁枝丫，送来喧嚣蝉鸣。

　　学生们的抱怨声闹过夏蝉，生物最后恶心了他们一波，题干长若裹脚布，裹住了六科轮流屠杀后沉重的脚步。

　　“飞扬！这边！”

　　楚乐天高举胳膊，冲他挥了挥，身旁的沈焱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我们来得早，帮你打饭啦。”楚乐天把木桶饭往前推了推。

　　季飞扬笑了笑：“谢谢。”

　　他未坐下多久，就听对面传来窸窣异动，抬头，竟是裴顾北那张冷淡的脸。

　　沈焱看向隔壁一张空桌子，神色古怪：“你这学期走亲民路线？”

　　不孤狼了，好诡异啊。

　　“这风大。”裴顾北淡定拆开一对筷子，指了指头顶的空调。

　　季飞扬其实气已经消了。
　　而且裴顾北押题特别准，不枉他通宵背书，最后发挥还成。

　　只是他不能接受别人招惹他，不解释原因，还想云淡风轻地揭过，全当没发生。

　　他看也没看对面一眼，把手机放膝盖上，戳开微信。

　　傅辰昨晚洋洋洒洒发了一堆信息，他忙着刷题，没理会，这会一看气笑了。

　　【炼丹中勿扰】：狗砸，睡没睡？
　　【炼丹中勿扰】：我知道你没睡，回消息。
　　【炼丹中勿扰】：手呢？菜市场两五块一斤蹄子剁了卖了？
　　【炼丹中勿扰】：别装死，我看到你刷题宝的状态是做题中了。

　　而最新一条消息在大课间：“在么？”

　　真想乌鸦坐飞机一屁股坐死他，叨逼叨半天，正事一点没说。

　　季飞扬回：“你不喊到人就不说事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每次废话铺垫一大堆。”

　　傅辰秒回。

　　【炼丹中勿扰】：不能。
　　【汪汪队立大功】：有屁快放。
　　【炼丹中勿扰】：没屁，捧着一颗关爱动物的热诚心来看望你。
　　【汪汪队立大功】：众所周知我好像是转学了不是转院快死了^^

　　【炼丹中勿扰】：谁又惹你了。
　　【炼丹中勿扰】：等等啊，我点个串，刚好这火大够烧烤。

　　隔壁两双眼睛更往火里添把热油，季飞扬吃不下去了，抬头看他们。

　　“……不然分你们一口？”

　　沈焱摆手：“吃不下了。”

　　那都看我干吗？能消食啊！

　　季飞扬虽说很享受万众瞩目，但更多是在领奖台，而非吃个木桶饭还要被舍友盯着看。

　　那眼神，大有一种动物园边观猴边“哦哦哦它竟然会吃饭”的诡异感。

　　楚乐天在他和裴顾北间梭巡一阵，终于开口：“你俩，没事吧？”

　　裴顾北挑菜的手一顿，闻言竟然也抬头，默默看了季飞扬一眼。

　　“没事。”

　　季飞扬随口敷衍，低头打字：“再废话，滚冷宫吃签子去吧傅贵妃^^”

　　【炼丹中勿扰】：那傻逼来找我了。

　　季飞扬沉默了，手指浮在屏幕上半天没动。

　　鸡皮疙瘩像场骤然轰塌的雪崩，一种毛骨悚然的恶寒钻破冻土层，从记忆深处呼啸而来。

　　季飞扬烦躁地攥紧汤勺，努力遗忘从心底渗透的凉意，唇肉咬白小片，齿痕深深。

　　傅辰知道如果他打字不快点把事说全，季飞扬绝对会千里迢迢杀回北城取他狗头。

　　傅辰下一句发得很快。

　　【炼丹中勿扰】：他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说实话，他给的太多了，我很心动。
　　【汪汪队立大功】：（提刀X3）你敢给？？？
　　【炼丹中勿扰】：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这点优良品质我可没从你身上学啊。
　　【汪汪队立大功】：别他妈废话。

　　语气已经相当不耐烦了，傅辰明白插科打诨没用，直接步入正题。

　　【炼丹中勿扰】：所以我和他干了一架，要不是那孙子皮糙肉厚特耐揍，早捶得他老子来了也认不出那是他狗儿子。
　　【炼丹中勿扰】：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回去了，放心吧，派人盯着他了。
　　【汪汪队立大功】：嗯，干得漂亮，我就不谢了。
　　【炼丹中勿扰】：好歹意思意思装一装呢。
　　【汪汪队立大功】：怕我发挥狠了你会吐^^
　　【炼丹中勿扰】：受不了你，小没良心的。

　　【炼丹中勿扰】：对了，快递到了，你记得去保安室拿，东西有点多，叫个人帮你。

　　季飞扬摁灭屏幕，内心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躁。

　　他草草扒完饭，站起来收餐盘，说：“你们有谁要拿快递吗？一起呗。”

　　旁边两人都没动，倒是他意想不到的人跟着站起来了。

　　沈焱看他像被鸟啄过的米饭，脸色一言难尽：“你就这吃完了？”

　　“嗯。”裴顾北单肩背上包，先行一步走去餐盘回收区。

　　不爱吃饭的孩子只有一种下场。几分钟后，裴顾北淡然踩过一声高一声的方言，站在季飞扬旁边。

　　“不走？”裴顾北联想上回派出所听到的路痴大困巷子的故事，了然道，“不知道怎么去？”

　　“脑子被猪啃了，才不知道保安室在哪。”季飞扬懒得理他，大步迈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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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季飞扬看着空空荡荡的保安室，僵硬地眨眨眼睛。

　　保安：“哪有快递，东西都不放我们这。”

　　季飞扬回头，瞪向跟了自己一路闷不吭声的裴顾北：“我要下单电锯了。”

　　裴顾北淡然道：“你说你知道路。”

　　“烫知识，我才进你们学校两天。”季飞扬说，“看我走错路好玩么？”

　　“还行。”裴顾北点点头，“你家猪下嘴啃挺圆的。”

　　如果此时天降大雨，季飞扬毫不怀疑自己会成为新一代雨夜电锯杀人魔。

　　见季飞扬开始磨牙了，裴顾北目光扫过手臂上仍未消的咬痕，说：“外寄的东西都在寄存柜里面。”

　　寄存柜距离保安室不远，两人路过一堆箱子，打开一班的寄存柜。

　　季飞扬找了一通，有外婆寄来的衣服，倒是没见着傅辰的名字：“没有啊，你又耍我？”

　　“我没那么无聊。”裴顾北说，“收件人叫什么？”

　　季飞扬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呃，叫……”
　　“叫做帅……”
　　“算了。”季飞扬难以启齿，“你别问了，我自己找。”

　　“帅炸苍穹的西伯利亚大狼狗。”

　　“不许念！”季飞扬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惊悚回头，“还有你怎么知道！”

　　裴顾北指着过道边一堆箱子：“上面写的。”

　　寄件人的名字同样长，叫做【爱你的傅辰哥哥~】。

　　裴顾北皱皱眉，刻意忽视寄件人的名字。

　　季飞扬和加起来快半人高的箱子大眼瞪小眼，觉得自己可以出书了。

　　《骆驼阳子》。

　　他拔出手机，挥舞着两只大狼爪啪啪啪啪打字。

　　【汪汪队立大功】：太上老君，这他妈叫有点多？！量词学明白了吗你！
　　【汪汪队立大功】：我当你是儿子，你当我是骡子？！

　　傅辰悠然打字。

　　【炼丹中勿扰】：所以不是让你多带一匹骡子去嘛，怎么样，感受到兄弟对你满满的爱意了吗[/抛媚眼]
　　【汪汪队立大功】：待会叫辆车。
　　【炼丹中勿扰】：赶来北城砍我小汽车估计不够。
　　【汪汪队立大功】：不用麻烦，叫辆车把中途累死的尸体拖走，晚上化鬼索命省事。
　　【炼丹中勿扰】：太好啦，等你来哦陛下~

　　神经病。

　　“所以，这堆东西你打算怎么拿。”
　　裴顾北幻视季飞扬脑瓜破土而出一朵蘑菇，没忍住手痒，往蘑菇头又浇点雨水。

　　到了必须求人办事的时刻，季飞扬忽然觉得他俩那点破事能放一放了：“你愿意和我成为牛马大队吗？”

　　“你说呢。”

　　裴顾北用“你在放什么屁”的眼神看他。

　　“你不是来拿快递么。”季飞扬说，“东西不多吧。”

　　“不多。”

　　裴顾北手里就只有一本书，季飞扬放心了：“就这些？”

　　“嗯。”裴顾北指了指一堆箱子：“还有快乐。”

　　“……”

　　忍不了了，他马上下单同城配送！今晚势必把这个狗东西大卸八块！

　　季飞扬搜寻一圈，没找到任何可托运的工具，只得作罢，愁云满面地看着箱子，试图拿起一个掂量重量。

　　里面装的全是书，刚抬起五厘米，脆脆鲨材质的腰发出尖锐暴鸣。

　　季飞扬立马软了腰，趴在上面，人看似活着，实际已经走一会了。

　　阳光染黄了少年的头发，于光幕中根根翘起的发丝也蔫巴巴的，很像一只深受打击、垂头丧气的小狗。

　　季飞扬想方案呢，忽然听见风中微不可察的轻笑声，迅速转头，检查裴顾北是不是在嘲笑他。

　　可惜犯人伪装功力极强，早已恢复面瘫脸，反倒挑起半边眉：“没招了？不然你求求我。”

　　求个屁！
　　他就是累死在这，也——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季飞扬面无表情，“够不够，还想听几遍？”

　　他不是膝盖软。
　　只是个上有四十老母，下有四岁妹妹，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向恶势力屈服的持家好男人罢了。

　　恶势力虽然还瘫着脸，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宋校医爱网购，他那儿有架小推车，可以找他借。”

　　季飞扬感觉自己被他骗了：“校医有推车，为什么让我求你。”

　　“好玩。”裴顾北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听话。”

　　有病是吧。

　　“求你去精神科挂个号，别逼我在心情最差的时候抽你。”季飞扬后槽牙咬的嘎嘎响，“你现在去拿车，我饶你一命，不然把你揍成三折叠再塞进箱子里叫垃圾车拖走。”

　　裴顾北想了想：“我现在应该表现得，很害怕？”

　　“滚！”

　　裴顾北短促地笑了下。

　　他玩够了，把书放进包里，抬手看了看时间：“等我五分钟。”

　　季飞扬搬下一个箱子当座椅，岔开腿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太阳晒死了。”

　　“死慢点。”裴顾北递给他一把黑伞。

　　季飞扬一怔，看怪胎似的，翻来覆去找伞里有没有藏刀片。

　　良心发现了，终于久违地当个人了？

　　这人好奇怪啊，自己黏着他求和，他爱答不理，轮到自己对他不理不睬，倒是转性了。

　　难不成，他是个抖M？！

　　裴顾北看他那样，觉得好笑，默默欣赏这只小笨狗折腾伞几秒，终于晒得受不了，快步朝医务室走去。

　　正值台风天，夜里风极大，醒来就见满地落叶断枝，因此保洁工作增加了，经常开着辆清扫车巡逻。

　　裴顾北爬坡时，一辆树叶清扫车慢慢悠悠从另一边坡上开下来，与他错身经过。

　　他两手撑在额头挡太阳，本厌恶至极的温度，忽然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做，季飞扬会不会消气——

　　“哎，裴顾北！”

　　一阵静悄悄的风，仍翠绿的落叶漫天飞。

　　路旁的凤凰木肆意生长，枝桠绞缠住那颗跳不动的心脏，阳光穿过呼吸间隙，温出簇簇花骨朵，粲然绽放。

　　横跨四年，破开错乱又迷蒙的梦境，他第一次清醒着、听见了少年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凤凰花染红了他的耳朵，裴顾北调整呼吸，回头——

　　季飞扬在坡下，兴奋地跳起来招手，黑伞随之抖动，像只在夜间模式发光发热的阳光菇。

　　“快回来，咱们坐垃圾车回去！”

　　裴顾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