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汹涌（哨向）》易安禾微

2、遇见

　　小水母搬进了“新家”，有了更大的实验舱和更充足的食物，过上了每天吃吃喝喝睡睡、时不时转两圈、安慰一下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博士的生活，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在博士不在的一个上午，他计划着逃跑。

　　新家是呈柱体的封闭玻璃仓，中间有可以容纳一人的通道，连接实验舱内外。小水母伸出丝带般飘逸的触手，钻进通道门锁，嘶嘶放出细微的电流。

　　【水母：电流控制】

　　咔哒。

　　通道门打开，目不可见的屏障阻隔了实验舱里的水，小水母迅速化成人形走了出来，大眼睛转来转去，不断观察着周围，细软的黑发潮湿的黏着，他不太舒服地甩了甩头，纤长的睫毛上也带着水珠，随着眨眼缓缓滴落，更趁得冰蓝色的眼睛像海水、也像冰川。

　　小水母光着身子走出来，试探着迈出步子，突然发现了什么，朝着操作台小跑过去，留下了一地水痕——原来是博士丢在这里的风衣外套。

　　他裹上外套走向门口，一边按下自己偷偷观察到的密码，一边琢磨着从哪里搞些衣服鞋子，想着可能要再次见到的那名军官，他兴奋得脸颊红扑扑，低下头试图掩饰他按捺不住的嘴角。

　　实验室的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小水母迫不及待地直接从门缝挤出去往外跑，却迎面装上了人，鼻子磕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低着头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短靴和包裹在深蓝色军装里的两条腿——是联盟军队的衣服。

　　一只大手揽过来扶稳他，“还好吗？”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从温博士的实验室里跑出来？”

　　小水母猛地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乌黑的头发和硬朗俊俏的面庞，琥珀般的瞳仁里映出了小水母惊愕的模样。

　　长期没有接触过人类，一着急更是说不出话，只咧着嘴笑着看向来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好像泛着光。

　　“哟，这是做什么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温丞从应淮身后探出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还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应淮，你从哪抓来的小美人？...等等，这外套怎么有点眼熟。”

　　“你实验室里跑出来的。”

　　“啊？？？”温丞瞪大了眼，他的实验室是黎明塔高级机密区之一，从外面要经过三重识别才能打开，怎么会无知无觉的进去一个人？他快走两步到实验室门口，经过重重验证之后机械门再次打开，一个个水痕脚印延伸到了...小水母实验舱？！

　　温丞猛地回头，一大一小两个人还站在那里，不过姿势已经从大的扶着小的变成了小的拉着大的衣边。他微微眯眼，语气带着不确定“水母？”

　　“昂。”小的应了一声，还往应淮背后挪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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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水母刚踏出门又被带回来，和应淮并排坐在沙发上，温丞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到对面，问小水母：“你是谁叫什么？水母是你的拟态？你是哨兵还是向导？为什么我察觉不到你的信息素？怎么跑出来的？你偷看我输密码？好了别往应淮那边贴了你不是怕人吗！”

　　小水母愣住。

　　“你别吓他。”应淮抽出桌子上放的纸递给他，“先擦擦脸上的水，慢慢说。”

　　小水母接过纸巾，“...小海。”声音有点小，不细听甚至听不清楚。

　　“嗯哼？”温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但小海还没有张口，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很快脸和耳朵也变得红扑扑的。

　　应淮刚刚从温丞那里知道他的来历，作为联盟军队的军人，自然对他这种出来逃难的“灾民”带有怜惜心，他放松坐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和蔼，“不用害怕，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温丞啧啧摇头“啧，今天不是来请我吃饭的吗？给我也买点！”

　　“买买买。”

　　二人插科打诨的交流让小海降低了一些不安，他抬手指了指温丞办公桌上的金鱼鱼缸，又冲应淮笑了一下。

　　“喜欢吃鱼？”他打开智脑里常去的餐厅的外卖页面，“想要哪种鱼？清蒸的可以吗？”

　　小海摇了摇头，手指向了——麻辣的选项，开口说了坐在这里之后的第二句话：“要辣！”

　　餐厅效率很高，不过半小时便送到了楼下服务机器人手里，应淮顺便让助理买了两套衣服送过来，给他描述了大致身高和体重，倒是让助理满头问号，这也不像是温博士的尺码啊？

　　趁着实验室的便利，温丞给小海做了个简单的检测，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眉头一直紧皱着。

　　应淮过来问，他才说道：“检测结果显示是向导，并且应该已经分化很长时间了，但是精神力值0，有的哨兵向导精神力确实会比较弱，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没有精神力的向导。”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之前在实验舱记录仪里我还发现，他的拟态可以变换大小。”

　　太多不同寻常的事让应淮也愣住了，“海洋星地处偏远，最近还出现了频繁不明原因的波动，或许和他生活的环境有关？”之前Y星出现了地核辐射导致的畸形病，他便想到了这方面。

　　温丞摇了摇头，他是做武器研究的，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先放一放，联系他相关领域的同学来帮忙。再想起他之前在海洋星看到的那只完全不受漩涡影响的巨大水母，更是头疼，他想直接去问一问小水母，一回头却只看见了一个埋头苦吃的圆脑袋。

　　他走过去揉了一把小海的头，问道：“你知道自己是向导吗小漂亮？今年多大啦？”

　　小海迅速吧唧吧唧咽下嘴里的食物，或许是麻辣鱼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他面对温丞也能多说几个字了，“20岁了，奶奶说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很厉害的向导。”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有在海洋星见到一位精神体是鲸鱼的奶奶吗？”

　　应淮也凑过来坐到他旁边，给他倒了一杯农业部新研发的橙汁，他知道小孩子都喜欢这种甜甜的饮料，“做这次海洋星重建工作的是我之前的副手，我马上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你。”小海又抬头露出了明亮的笑容，看的应淮微微一愣。

　　温丞的注意力还在小水母奇怪的精神力值上，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拉着小水母继续给他检查身体，重新做了一遍数值测试，结果依然没变。

　　他这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那边应淮带着小水母去休息室换衣服，进去的是一个穿着不合身实验服、和光着脚的小水母，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米白色薄毛衣和浅蓝牛仔裤、看起来更好rua的小海。

　　温丞、应淮：手痒。

　　许是环境使然，二十岁的小海性格要比同龄人天真许多。

　　小海又去坐到应淮旁边，抬起脸对他说：“我现在没有钱，但我会出去工作把钱还给您的。”

　　“...好。”

　　温丞又想起了自己一开始就问过的问题，“宝贝，你不是怕人吗，怎么见到应淮又不怕了？”他对小海眨了下眼，“之前见过？”

　　出生以来就没和多少人交流过的小水母被他挑逗的动作弄得微红了脸，先摇了摇头，“不怕人的，就是睡醒突然看到好多人...有点紧张。”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应淮，“两年前在海洋星见过。”

　　“哦~”温丞发出了然的声音。

　　应淮有些抱歉：“抱歉，我从海洋星回来之后出现了精神力暴动，所以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混乱，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我都记得的。”小海还是在笑，这孩子从前的生活一定生动又有趣，才养成了这样一副性子，他和温丞都这样想着。

　　“你几岁分化的？”温丞想了想，又换了种问法，“你什么时候有的精神体？”

　　“我...很小的时候，记事起就有小水母陪着我了。”

　　温丞闻言和应淮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哨兵向导小时候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一般在12-16岁逐渐分化，精神体也是分化后才会出现的，他怎么会从小就有精神体呢？

　　“你住在哪里？”应淮犹豫了一下，“你的父母是?”

　　小海又拿起桌子上的浆果汁喝了一小口，他在海洋星没有见过这种酸酸甜甜的橙红色饮料，“我住在里克岛，我没有父母，鲸鱼奶奶说他们回到大海了。”

　　里克岛是海洋星最东部的一座小岛，这次不明波动的主要范围在中西部，里克岛没有收到太大波及。

　　“...自己生活吗？”

　　“对哦，小时候和岛上的xx叔叔一起生活，8岁的时候下海遇到海暴，等我被好心船队救回来，邻居们就告诉我xx叔叔出海去世了。”小海双手捧着杯子轻晃，“叔叔明明是很厉害的大章鱼...后来...我和邻居们就经常在海里生活，很少上岸了，大家说那片海域是我们的守护神，我也要守护好那片海域的安宁。”

　　和预想中不同的坎坷身世让应淮和温丞都有些难过，一时没有人再说话，应淮拿起饮料瓶给他的杯子里添满了浆果汁，小水母又开开心心地小口抿了起来。

　　联盟对偏远辖区的管控较为松散，应淮打开终端扫描了一下小海的指纹，果然查不到小海的身份信息，他计划着赶快给小海办一份新的身份识别。

　　“小海,你的全名是？”

　　小海愣了愣，“大家一直叫我小海。”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应淮说道：“您可以给我起一个新名字吗？”

　　应淮看着他浅蓝色的明亮眼眸，如同镜子一般清透明亮，他突然产生了想法：“就叫...海镜吧。”

　　“好！”小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这天，他又有了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