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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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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清风轻抚发梢,内心不甘如汩汩泉水奔涌。
屈辱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画皮难堪地咬着下唇扭开脸,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没错,她就是蠢货、笨蛋,连自己的名字都轻易告知他人,这家伙肯定会狠狠嘲笑自己。
想笑就笑吧!反正她也打不过!
画皮紧紧咬着下唇,等待着指责的话语。
现实截然相反,轻长风轻轻拍上她的脑袋,力道柔和轻柔,画皮身体紧绷僵硬无比,等她反应过来时,耳畔传来少年内疚的嗓音:“是我自以为是了。”
他为什么要道歉?明明犯蠢的是她。
画皮眼眶泛红,不可置信极了,内心波涛汹涌的海浪几乎淹没她。
双手双脚不知作何反应,画皮恶狠狠拍开少年的手,凶神恶煞道:“我不是小孩子,别随便碰我脑袋。”
少年看破她故作坚强,但也没揭穿的打算。
少年摸着下颚仔细观摩她的脸颊道:“明明就是个小鬼头,”他无奈摊开双手道:“看上去和我儿子一样大。”
“儿子?”
少年摆摆手道:“后山捡的,不是亲生的。”
画皮不感兴趣,她只默默抿着唇,策划如何离开不引他注目。
“我叫神长风,”少年缓缓站起身,含笑道:“若是有事,喊我就行。”
他的嗓音如沐春风,画皮却断然不再相信,温柔的人对她来说好比断肠毒药。
原来不是怀家人。
画皮无声复述他的名字。
神长风。
好难听。
名字难听的神长风细心道:“你要是想走也可以,只不过要把伤养好。”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强硬。
“毕竟你是我捡回来的,肯定要好好爱护自己。”
画皮握紧拳犹豫不决,神长风趁热打铁,在他衡权利弊劝说下,画皮终于松口点头。
“那我给你腾间新屋子。”
她就这样住下了。
生活很平淡,神长风每日早出晚归,二人勉强算得上进水不犯河水。
唯有圆月高悬时,蹑手蹑脚的洗漱声传来,随后悄悄走到画皮房间前,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油纸袋放到地面,生怕惊扰睡梦中的她。
画皮对声音十分敏锐,丁点动静都会被惊醒。
她刻意不去注意,但接连几日皆是如此,画皮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疑问,于是在深夜,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画皮,躺在床上假寐整晚。
有人轻手轻脚走到她门前,留下什么后悄然离开。
待屏气凝神听到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画皮悄然推开一条门缝,蹲下身摸索那未知的物品。
她拿到鼻尖嗅了嗅,是未开封的蜜饯。
腻人甜味在唇舌间化开,画皮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一只妖这么好?
画皮沉不住性子,第二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气势汹汹拦住他质问道:“你出去干什么?”
不,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画皮诚惶诚恐,她胆子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大。
眼瞧画皮拦着空气,神长风慢悠悠地双手抱胸轻咳一声,月辉轻洒,二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画皮立刻调整位置,然而还是错的,神长风清清嗓,含笑走到画皮面前。
果脯袋子沉甸甸放到画皮手上,神长风语重心长调侃道:“出去给你买蜜饯呢。”
“混蛋!”画皮不经逗,磕磕绊绊质问道:“谁、谁要你买蜜饯了!”
她脸颊燃烧鲜艳的红晕,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诶,别气别气!”神长风心虚地拉住她。
神长风按住画皮纤细瘦弱的肩膀,心平气和解释道:“其实我是来打听情报的。”
“我想要找到问心镜的使用者,”他顿了顿,问道:“你听说过谁持有过问心镜吗?”
画皮诚实道:“不清楚。”
她虽然自出生起就在京城,但活动范围也仅仅只是在宴席和庭院而已。
这种东西,她根本不清楚。
不过她还有方法。
画皮好心提议道:“不过我是画皮妖,只要有别人的皮囊,就可以从中获得记忆,如果你需要的......”
神长风大惊失色,连忙打断她:“这可不行!
她执拗道:“为什么不行?”
“这是不对的,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去掠夺别人性命。”
神长风头疼解释一番,见画皮仍然钻牛角尖,只无奈地转移话题道:“不如今日先睡觉吧?再过两日,你的眼睛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重见光明!画皮瞬间将问心镜抛之脑后。
他笑眯眯地贴心点燃烛火,从外替她关上门。
两日后。
今日便是重见光日的时间,
画皮满心欢喜等待着夜色降落,然而血腥味比夜色来临更快。
若有若无的腥味萦绕在鼻尖,神长风鲜血淋漓地跨进家门,虚弱地掏出法宝设立下一个结界。
他受伤了?
画皮满脸不安迎上去,她颤巍巍靠近神长风,双手想触碰却又不敢的模样。
“你,你怎么了?”
风中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嗓音止不住颤抖,手脚如坠冰窖般寒凉。
昨日还生机勃勃的家伙,濒临死亡的模样让画皮脑海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问道:“你伤的重吗?”
她着急、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神长风痛苦地咳出一口血,单手撑在地面站起身,满手鲜血,安抚画皮成了难题。
他还挺喜欢揉她脑袋来着。
神长风口含鲜血,灵气微弱,强打起笑容温和宽慰她道:“我没事,就是被小妖暗算了一下。”
“你不是仙师吗?仙师怎么会受伤呢?”
他言笑晏晏咽下口中鲜血,叹气道:“因为我的天赋超级无敌差劲,”
“得多委屈你一日了,”他勉强笑道:“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你会死吗?”
“我福大命大,”他声若蚊蝇哄道:“乖,睡觉去。”
隔壁房时不时传入压抑痛苦的闷哼声,画皮急在心中,那夜她辗转反侧,生怕他一命呜呼。
天色微凉,画皮早早披着春衫在外等候。
神长风引她坐到小凳上,一丝不苟取下满是药膏的布料。
画皮心跳如擂鼓砰砰作响,双手紧张得交缠在一起。
神长风怀笑鼓励道:“睁开眼试试看。”
模糊光晕水漾扩撒,她极其不适地双眼眯开一条缝隙,视线摇摇晃晃往上,白衣少年眉目如画,单膝跪在画皮身前,忐忑万分关注她的状况。
他第一时间询问:“感觉如何?”
他脸色苍白如雪,脸上挂着自信亲切的笑容,看上去十分有信心。
画皮迟疑道:“神长风?”
神长风惊喜道:“是我!”
画皮目不转睛凝视他,毫不客气道:“你竟然这么年轻。”
“在你眼中我到底什么形象啊,”神长风吐槽道:“不过既然你都眼睛好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艳阳高照,画皮嘴角的笑容刚挂上就迎面被泼一盆凉水。
画皮欣喜的话猝不及防卡在喉咙中,她满脸惊愕地失声反问:“你要放我离开吗?”
她的价值摆在那,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没有人会舍得拒绝吧?
“说好的,你伤好之后随时可以离开。”他侧过脸,重重咳嗽几下。
瘦弱的肩膀伴随每一次咳嗽重重颤抖,乌黑发丝晃荡在苍白的侧脸,神长风狼狈捂着唇,“外面不太平,若是你想多呆几天也行。”
画皮不是脸皮那么厚的人,被下了逐客令,自然不会多呆。
况且她还要找怀自安报酬。
画皮气鼓鼓地化作珍珠鸟,振动双翅,在怀家府邸上空盘旋。
破旧的门窗蛛丝遍布,早已人去楼空。
路过的人说:“听说怀家有造反之心,三十多年前就被灭了满门呢!”
“说和妖怪有关,就连黄袍都给翻出来了!”
灭门三十年?
妖怪有关?
画皮眼神缓慢转动,翅膀越扇越慢,最后恍恍惚惚降落在柳梢上。
苦苦坚持的仇恨骤然坍塌,画皮失魂落魄地不知飞往何处。
她多年夙愿,再不能亲手杀死怀家人。
暗处橘色阴影蛰伏而动,瞬间珍珠鸟扑倒在地,尖锐的利爪毫不留情割破画皮翅膀,流淌出丝丝鲜血。
画皮今日本就阴翳至极,戾气滔天,回过神来更是怒火中烧,她顿时意念一动,复制成橘猫的模样,狠狠揍了它一顿。
还顺势抢走它的小鱼干。
内心的空洞始终得不到填补,她无神叼着小鱼干四处晃悠,在一个拐角处,熟悉的话语声传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是神长风的声音。
画皮鼻尖酸涩却不愿上前,她不熟练地跳上屋檐,赌气似得躲在瓦片后,露出双黑漆漆的眼睛。
“云扶师叔让我带你回去。”
少年单手持剑,孤身站在屋檐下,下一秒察觉到什么似得,目光精准锐利地刺向她。
漆黑的瞳仁宛如深渊,毫不留情将画皮吸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只稍一眼,就所以为莫如深的秘密都被他纳入眼中,无所遁形。
画皮被吓得心脏漏了一拍,下意识伪装成猫咪喵喵叫,懒洋洋地在太阳底下舒适地甩动身子,叼着小鱼干,昂首挺胸站在屋檐上端。
不会造成威胁的橘猫。
神止冷冰冰收回目光。
“我还有事情要做,”神长风欲言又止,头疼地长叹一口气:“你先回去。”
修补问心镜的事情神长风渐有眉目,他现在需要心无旁骛一路深挖。
神止在这里会成为他的阻碍,如今的京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若是被抓住,麻烦就大了。
况且神止嫉妖如仇,要是一不小心撞上画皮。
思及此处,神长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头疼地转身就走,奈何神止像个小尾巴,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充分融入橘猫的画皮在屋檐上叼着小鱼干远远观望。
神长风停下脚步,忧愁地连连叹气道:“你回长源等我。”
神止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无声询问为什么。
神长风懒得解释道:“不告诉你。”
神止平静道:“我不认识路。”
神长风袖中飞出引路千纸鹤,默默吐槽道:“现在的小孩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麻烦。”
神止临走前,再次注意到那躲在屋檐上,双眼乌黑毫无攻击力的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