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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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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高扬起下颚道:“我可是他债主。”
掌柜不敢多问,她背后那家伙的视线冰冷得宛如实质,他讪笑着点头,“既然你们二人要出去,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罢,便端着糕点,逃跑似得窜开了。
画皮不明所以摸了摸脸,肌如凝脂柔软,她撇撇嘴,不懂欣赏的家伙。
二人一道并肩出了门,比起画皮新奇得四下左顾右盼,神止明显冷静沉着许多。
神止生着一对多情的双眼,却无时无刻不冷着一双锐利的眉眼,旁的人只稍一眼对视,便能让人如坠冰窖。
画皮戳了戳他的臂膀,神止自然低下头,自己都未曾察觉放缓目光。
她突然指了一个角落,兴致冲冲:“你看,那不是赵意?”
神止顺着她指尖看过去,赵愿正在一珠宝店弯腰皱眉挑选着什么。
他看上去左右为难,转着扳指不知如何才是。
一位女眷捏着绣帕从山水屏风后优雅走出,弯着秀眉在他耳边轻声几句,赵愿瞬间喜上眉梢,阔气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柜面上。
神止双眸乌黑,晦暗的视线从银子上收回,见画皮仍目不转睛盯着,他抿紧唇,内心悄然升起一线隐晦的难受。
神止正欲开口,就听见画皮感慨道:“那姑娘好生漂亮。”
她话语刚落,神止隐约发现不对,若有若无的妖气从女子身上冒出来,贪恋地缠绕住赵愿,女子毫不知情轻捂樱唇,嘴边一抹羞涩的弧度。
“是妖。”神止冷若冰霜道。
那姑娘听力极佳,刹那锁定二人位置,她先是注意到神止腰间的佩剑,旋即脸色一白,怯怯躲在赵愿身后,双手紧张捏揉绣帕,“赵公子,他们二人是你的朋友吗?”
赵愿眼前一亮,连忙挥手,“对,好似是要捉妖的。”
“捉妖?”姑娘花容失色,她身体颤了颤,“赵公子,我害怕,”
赵愿见她面露不安,这才惊然想起她的身世,她原是柳家商户排行第三的孩子,名唤柳轻因。
柳家专门做渡船生意,听说前些年出门时遇到了水妖,等那仙门弟子匆匆赶到时,一家五口只剩下她这根独苗苗。
柳轻因哭哭啼啼办完了丧礼,变卖家产补上沉水的货款,然后用剩下的银钱盘这间铺子,勉强养活自己。
他与她也算认识多年,便时常在生意上照顾柳轻因,经常买些首饰寄给远在京城的妹妹。
“抱歉,是我忘记了,”赵愿立马愧疚摆手,“其实我也不确定,这只是我的猜测。”
“原来是这样,”柳轻因不安吐出一口气,眉头稍微松懈开,再盖住眼底晦色朝他们看去,二人早已没了踪影。
画皮拉着神止脚下生风,七拐八拐来到一座拱桥上,底下溪水潺潺,映出一前一后靓丽的身影。
走远了,画皮才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见神止起了杀心,便连忙握住他按在剑鞘上的手。
神止默不作声被牵着走了一路,画皮停下脚步,神止便跟着停下。
画皮后知后觉二人双手还握在一起,从最开始的姿势变成单纯叠在一起,她不以为然松开,下意识劝阻道:“别这么冲动,万一作祟的妖不是她呢?”
手心残留温热仿佛化作燎原星火,点燃被画皮触碰过的地方,他神色不自然了一瞬,异样的情绪攀上心头。
旋即想起眼前人见到那妖怪时眼中闪过的惊艳,神止抿了抿唇垂眸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对妖向来心狠,好在画皮早就知道。
画皮摆摆手毫不在意,紧接着问道:“能看出是什么妖吗?”
“身上有潮气,是水妖。”神止补充道:“有怨气,杀过人。”
“水妖来地上干什么?”画皮握住青石砌的栏杆往下探,寒风掀起水波荡漾,她看着湖中影道:“她就是赵愿口中专杀坏人的妖怪?”
“十之八九。”
“看赵愿那样子应该不知情,”画皮将发丝勾之耳后道:“而且今夜盯着水妖,找找看有没有同伙,不比你直接冲上去杀了她好?”
神止沉默不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妖亦然,只要稍加威胁,便什么都能吐露出来。
然而见画皮饶有兴致的模样,神止不知为何,默默吞下这些话。
行人提着菜篮从桥上走过,画皮当然不局限于一人说辞,便对这路过的家伙一顿打听,巧舌如簧哄得人心花怒放,问什么答什么。
“妖怪?前几日有个小偷去迎风客栈偷东西,当晚就被妖怪杀了,那场面,啧啧啧,听说官府的人都吐了。”
“还有那官府的小儿子,听说当街强抢民女,那赵家儿郎冲上去就和他纠缠在一起,最后那官家的孩子没几日就死了!”
“这妖怪闹得大家是人心惶惶,但很快发现,这妖只夜晚出没还专杀恶人,便不害怕了。”
“但还有罪犯在逍遥法外,希望这妖怪能尽快替咱们除了这祸害啊!”
夜风习习,树涛阵阵。
神止使了个隐身诀,画皮百无聊赖蹲在柳家商铺上,用细长的树枝,在地上一圈一圈乱画。
神止双手环胸站在她身侧,遥望天边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家店铺中。
柳轻因面带微笑送走最后一位顾客,结束一天的疲劳,她长叹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确定商架上的货物数量无误后,这才将门落上锁,抱着一木质匣子,满脸疲惫朝家的方向走去。
画皮二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漆黑的前路隐隐亮起一抹烛光,柳轻因视若无睹,直到提着烛火越来越近,如桃花般俊朗的面孔显现在面前,柳轻因才微微睁大了眼,惊喜道了句:“赵公子!你怎么在这?”
赵意也有意外,举着灯笼道:“碰巧路过,柳姑娘今日这么晚?”
“路过......”柳轻因略微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今日的客人难缠了些,对了,你不是说要我做一件新首饰吗?我用银子买了新珍珠,今晚回去加工,半月后便能赶出来,你妹妹定然喜欢。”
赵轻因开心晃了晃手上的木匣子。
赵意不好意思挠挠脑袋,耳尖染上一抹赤色,“其实,其实今日这首饰并不是送给我妹妹的。”
柳轻因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发出一个腔音,她嘴唇颤了颤,“那,那是送给?”
他羞涩笑道:“你见过的,就今日那位姑娘。”
“可你们不才认识......”她霎时脸色惨白,喉间干涩,宛如听到极其恐怖的东西,木匣子顿时失力摔到地上,匣子破开,洁白的珍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柳轻因脑袋一片空白,她瞧着满地珍珠下意识蹲下身伸手去揽,有些拦不住,就顺着坑洼一路滚,滑入浓浓夜色再不见身影。
“抱歉,我、我是不小心的,”她急得都要哭了,“我明日就自己补上。”
赵意将灯笼放到一边,将目光所及之处能找回珍珠都放回盒子中。
柳轻因紧咬着下唇,眼眶微红,楚楚可怜看着他,“赵公子,我......”她深深咬着下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意其实早知她的心意,只是这姑娘不提,他也不戳破,偶尔帮助她,也能继续做朋友。
可如今,他看着眼前惶恐不安的柳轻因,长叹了一口气,“柳姑娘,我想有些事情也该说开了。”
柳轻因低着头轻轻抽泣,沉默的氛围在他们中弥漫开,赵意没有得到答复,便沉默着将她安全送至家门口,在柳轻因含着泪的目光下逃似得离开。
待再也见不到赵意踪迹,柳轻因眼眶滚落下一串泪水,她苦笑一声推开门,点燃桌上油灯放到一旁,呆愣的坐到梳妆台前。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珍珠被她紧捏在掌心,柳轻因朝着镜中人喃喃自语,“如果......如果她能消失就好了。”
画皮靠过去想听得在仔细些,走动带起微风吹得烛火摇曳,明明灭灭间,柳轻因恍然从梦魇中惊醒一般,浑身上下剧烈一颤,珍珠宛如烫手山芋一般被她尽数丢开,她惊恐不已道:“我,我在想什么呢?”
“我为赵公子做那些事都是自愿的,怎么能伤害赵公子喜爱的人呢?”柳轻因颤巍巍捡起珍珠,矛盾地放在镜子面前,“可如果,如果她做了坏事......”
那杀人的妖就会杀了她。
柳轻因声音很轻很轻,散落在风中一吹就消弭。
房外。
神止面无表情杵在繁叶阴影下,单手握着青时剑,月如皎纱落在他身前一寸,神止往前一步,侧过身,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怪异的响动。
神止眼眸晦暗不明,一缕暗光从中闪过,神止眉心微皱,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转瞬即逝。
不知她为何以身试险,去探那水妖的秘密。
已经过去一炷香时间了,神止不愿再等下去,正准备破门而入之时,一脸无辜的画皮如兔子般敏锐窜到他身边。
神止内心悄然松下一口气,画皮将他拉远,确保这个距离柳轻因听不见后,才一五一十将在房内听见的内容说出来。
神止杀意仍旧,平淡道:“她想害你。”画皮却能从中品出腾腾杀气。
他怎么就听出来这个?
“我知道,”画皮不慌不忙阻拦他,“但我更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