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天没吃东西了 ...
-
石荧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他坐在屋内的一张椅子上。屋中的一角有一扇大铁门，那铁门的底部有一道空槽，每天早中晚三次，会有人通过空槽送进一铁盘的食物，放在地面上。
可是，到今天为止，连续三天都已经没人放食物进来了。
给他送食物的人为什么不来了？他不禁想。
石荧的房间十分简陋。房子的一面墙边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桌子，另一面墙边有衣柜，还有一个单人的盥洗池。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家具。
石荧住在一间牢房里。
在他的记忆中，他一直待在这间牢房内，从未出去过。在房间里时，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度过。
石荧饿得眼前发黑，意识渐渐模糊。
他闭上了眼睛，发现自己瘫软在了椅子上，他的身体嵌进了椅子内。
他试着抬了抬手，手臂软绵无力。他又试着挪动双腿，腿部支撑不起躯干。
他的身体在融化。
石荧感觉到，他的骨骼在慢慢消失，溶解在体内。他的脏器也在消失殆尽。他的皮肤失去了纹理，变得平滑。他的身体不再温暖，体温越来越低，逐渐趋近于室温。
然而，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他的身体似乎习惯于这些变化。
最终，他滑到了椅子里，意识短暂地消失。
再醒来时，他的身体彻底变化了形态。
他的躯体由根茎组成，延伸出许多根枝条，向四周延展。枝条是透明的，聚合在身体中央，像一团铺在椅子上的透明爬山虎。
他是一只怪物。
很久之前，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将他制造出来，后来，又将他与一个人融合。
石荧被置于手术台上。他的旁边躺着一人。那人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那人的胸口被划开了一道切口，实验人员把石荧介入了那人的体内。
实验人员在石荧身上打了一种溶剂，石荧的身体化作细丝，伸入那人的血管内，融合到那人的器官当中。
自此，他成为了那人，能感之所感，思之所思。
“石荧。”研究员们这么叫他。
这是那人的名字。
石荧觉得自己从未拥有过这个名字，自己还是原本的那只怪物，不是这个人。他没有人类的基本情感，体察不到别人的想法，也很难和他人共情。
石荧的意识飘回了房间中。
他变成怪物的形态之后，感觉非常敏锐。
墙里电流窜过电线，产生了滋滋声，水管里的水流动，发出了哗哗声。
这里唯一能出去的出口就是那扇铁门，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其它出口。
然而，铁门是电子锁，没有门禁卡，他是无法出去的。
石荧在房间里静静地待着。
忽然，墙壁中的电流停止住了。
时想，这里断电了。
石荧延伸枝条，来到铁门旁边。铁门的电子锁嘀嘀响了两声，发出自动开锁的预警。
铁门开了。
他用枝条勾住铁门，把铁门拉开了一道缝。接着，他从铁门的缝隙中滑了出去。
前方是一条平直而光滑的走廊。来到走廊尽头，他触摸到第二扇门。
这是一扇闸门，呈圆形，很厚重。
石荧用枝条试探，闸门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像舵一般的转盘。他把转盘向顺时针方向旋转，转了一会闸门便被开启了。
闸门外吹进来空气，潮湿而冰冷。
石荧移动枝条，走出了闸门。
地面上铺着大块的石砖，像搭建水井的时候用的方砖。
这片地方很大，石荧在四周走动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出去的地方。周围是一圈墙壁，很高大。
石荧爬了很久，终于在墙边找到了一座楼梯，沿着楼梯向上走。
过了许久，他上到二层。
二层有一道环形的走廊，绕墙一周。
石荧沿着走廊走，来到尽头，又是一架楼梯。
他继续上了楼梯，接着上了第三层、第四层。
不知道哪里才是最顶端。
来到第五层，前面有障碍物。
那是一具尸体。死的人是个中年男性，胸口有一个很深的子弹孔，子弹孔一圈的肉都腐烂了，血流了满身。
石荧用枝条试探，男子的胸前有一个标牌，上面刻着字。他虽认不清字写的什么，但是知道这人肯定是这里的研究员。
只有研究员身上才会戴这种标牌。
石荧把标牌摘下来，跨过尸体往前走。
过一会，他又遇到了尸体。
总共有十几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伤口并不统一，有的是子弹伤，有的是砍伤。
这些人大多都是研究员，还有后勤员工，死状凄惨，像是被人有意图地谋杀的。
石荧走过了他们，这些人既然已死，就不必多顾虑。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出口。
石荧又上了几层楼梯。前面没有路了。
走廊在这里戛然而止。
前面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路在这里断了？
他打算重新变成人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荧在体内分化出人体组织，聚合成器官，神经元遍布全身，肌肉组织上裹上皮肤。
变成人后，他能看到前面的路了。
走廊在这里掉了一截，坍塌了。石荧找了一件研究员的衣服穿上，他往走廊外面一看，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庞大的建筑当中。
这是座圆筒形的建筑，形状类似一口放大了几百号的井。自己身处井内，在井底附近。井的每一层都有一圈环形的铁质走廊，架在墙边。每相邻两层走廊用楼梯相接。
更令石荧惊奇的是，走廊的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有一扇圆形的大闸门，整个深井的墙壁上，布满了无数个这样的圆形闸门。
“深井”。石荧想起来，这就是这座建筑物的名称。他曾经很久之前听研究员们提起过。
很久之前，研究员们曾经对他报以很高的期待，认为他是石荧这个人的替代品，能够完美继承石荧所有的情感和人格。他们那时常来到石荧的房间内，经常与他交谈，时不时和他说一些关于这座“深井”的内容。
然而，在石荧表现出对旁人的默然之后，他们来的次数变少了，来的时候也不和石荧交谈了，而是在石荧身上取样，做观察记录之类的。
可是，实验人员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全都记得。比如这座建筑每一扇圆形闸门里，都关着一个实验体。那些实验体都非常危险，是一些攻击力很强的生物。除了石荧之外，“深井”里再也没有任何实验体是人。从这方面而言，石荧是最特殊的一个。
石荧抬头向上看，遥远的天空洒下来光芒，外面的天空碧蓝澄澈。他记得，出口在“深井”的最顶层。
往前看，几米之外，是另一边的走廊。
缝隙很宽，石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跳过去。
石荧往后走了几步，向前助跑，跃到空中。
耳侧的风呼啸着吹过。他跳到了另一端，就地一滚，站了起来。
他沿着走廊走，不久后，找到了楼梯。他沿着楼梯爬上楼。爬了不知道多少层，头顶的天光仍然很遥远。
石荧饿得头脑发昏，他坐在地上，靠在墙边，闭上眼，想稍微休息一会。
可他并不孤单。在他身旁，墙边还坐着另一人。
石荧摸到了是一具尸体，也是被打死的一位研究员。
石荧蓦然睁开眼，研究员死不瞑目。她的胸牌上写着“张晴”。石荧记得，她也曾经来过自己的牢房，给自己送饭。没想到她也被杀了。
研究员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个锡纸包着的立方体。
石荧把那个方块取出来，是一块压缩饼干。
他拆开锡纸，把食物填进嘴里。
食物在嘴中化开，久旱逢甘雨，让他一瞬间觉得，要是永远能吃到压缩饼干就好了。
石荧吃了一块，在张晴的大衣口袋中又找到另一块，把两块都吃了后，找到第三块。这块他打算留着，如果出去之后仍然找不到食物，他可以到时候再吃。
他站起来，稍微恢复了一点力量。继续向楼梯上走。
走了30层、31层、32层，出口还是很遥远。
这座“深井”，大约有80层之高。
石荧走上了第45层，这道楼梯横跨“深井”的横截面。走在上面，有强烈的风由下往上不停地吹。
石荧幻化成了藤蔓的形态，想要爬得更稳一点，然而，一股强风，石荧没反应过来，就被吹离了楼梯。
石荧用枝条盘住栏杆，在空中被风吹得剧烈地颤抖。
他的一半身体飘到了楼梯之外。
随后，他的最后一根枝条也松开了。
如果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他会死吗？
这是他下落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三天没吃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