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白月光的记忆之后》迟川

61、第 61 章

　　他们走出小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江郁云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在掌心，摊开给桑植看。

　　路上几乎没有人，为了节约能源，路灯也没有全部亮起。

　　桑植和江郁云牵着对方的手，慢慢地走在这样的路上，伞很大，桑植的手很稳，飘摇的风雨里江郁云一点也没有被淋湿。

　　“游戏里我们也在雨天散过步。”江郁云说。

　　桑植回忆：“你一定要去看下雨的湖面。”

　　“真的很好看。”江郁云走在右边，桑植用右手打伞，他只能用左手牵着桑植的左手，“你用左手打伞。”

　　桑植不明所以，还是这么做了，控制着伞偏向江郁云那边。

　　江郁云如愿握到他的右手，和桑植十指交扣，幼稚地随着走路的频率晃动，幅度很大，引得桑植说：“你别乱动，小心淋雨。”

　　江郁云没心没肺地笑：“淋雨有什么关系。”

　　又想到什么，笑得更开心，停下来，专注地看桑植，眼睛亮亮的：“在游戏里桑植上校只牵过一次我的手。”

　　说完，更夸张地晃了两下握在一起的手，晃到了桑植眼前。

　　桑植仔细回忆后说：“游戏结束那天。”

　　江郁云看着他点头，手握得更紧。

　　不知走了多久，江郁云说要回去了，他们原路返回。

　　经过小区门口的小商店，江郁云要进去逛，桑植收了伞陪他进去，看着他挑挑捡捡，选了两包薯片，一瓶薄荷酒。

　　“家里那瓶我下午喝完了，再买一瓶回去。”江郁云说。

　　桑植拿过玻璃瓶查看，酒精度数只有个位数，嗯了一声，拿去扫码结账。

　　“好喝吗？”电梯里，桑植问。

　　“好喝啊。”江郁云惊讶，“你居然没喝过？”

　　桑植摇头。

　　江郁云眼珠一转，回家后立刻开瓶倒酒，只倒了半杯在玻璃杯里，端到阳台。

　　桑植晾好伞，刚转身江郁云就凑过来，手里半杯淡绿色的液体摇摇晃晃。桑植接过他递到手里的薄荷酒，低头仔细观察，没有要喝的意思。

　　“你试试。”江郁云催促，“很好喝。”

　　桑植还是迟疑，走到客厅坐到沙发里，靠近杯子闻了闻，没有味道，看了眼江郁云，终于试着抿了一小口。

　　没有预想的辛辣，很柔顺的味道，带着薄荷的清爽，甚至有细微的甜味。

　　江郁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坐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问桑植：“好喝吗？”

　　桑植第一次摄入酒精类饮品，无法分辨好不好喝，如实回答：“没有可乐好喝。”

　　江郁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游戏里的可乐，有些遗憾：“可惜游戏没有了，现实里的可乐不好喝。”忽然想到也许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去方老师的家里喝，你什么时候去采集信息？”

　　“不知道，没时间。”桑植看时间，十点半，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又喝了一口薄荷酒。

　　江郁云说：“我想见莫然，你抓紧时间去找方老师。”

　　“好。”

　　电视里在播地下城的新闻，江郁云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出差，忍不住叹了口气，被桑植的视线轻轻瞥过，不敢再叹第二口，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见桑植端起空了的杯子，也给他满上。

　　喝完第二杯，江郁云站起来，问桑植：“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好好看家吗？”

　　“会。”

　　江郁云哼了一声，走到门边：“你过来。”

　　桑植放下杯子走过去，看见江郁云在虹膜锁上设置一通，被提醒看识别器，然后在江郁云家的虹膜锁上录入了自己的信息。

　　“这才叫好好看家。”

　　江郁云满意了：“冰箱里还有水饺，有很多，你会煮吗？”

　　“会。”

　　“你想吃的时候，就给自己煮。”

　　“好。”桑植嘴上答应，牵着江郁云坐回沙发，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酒，顺滑的液体涌进喉咙，甘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口。

　　不知不觉，玻璃瓶见了底，大半是桑植喝的。

　　“再去买一瓶？”江郁云问。

　　“不喝了。”

　　快到十二点，也许该休息了，江郁云舍不得，还是说：“好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桑植反应了两秒，点头，然后再次点头确认，自己站起来，说：“对。”

　　“你……”想要叮嘱江郁云什么，话到嘴边却想不起来了，只好坐下来，把江郁云揽到怀里，拍了拍他的背，好久才说，“好好工作，要发讯息。”

　　江郁云说知道了，桑植就放开他，站起来，回了自己家。

　　江郁云目送桑植关上对面的门，很快地洗了个澡，穿着小熊睡衣出来，把桌上的酒瓶收进垃圾桶，洗玻璃杯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桑植的样子，他还想喝吧，一个声音说。

　　桑植一定还想喝，难得他对人类的食物表现出喜好。

　　他会自己买吗？

　　不会。

　　江郁云知道他不会想起给自己煮水饺，更没可能买什么薄荷酒。

　　要让桑植喝到他喜欢的薄荷酒。

　　这个念头出现，江郁云立刻套上外套出门，便利店开到十二点。

　　忘了拿伞，天空还飘着雨丝，江郁云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买了十瓶薄荷酒，装了两个袋子，出了电梯，犹豫一下，还是先回了自己家。

　　在掩体里布置一通，才给桑植打语音通讯。

　　那边很快接起来，桑植比平时低沉的声音传来：“江郁云，什么事？”

　　“你睡了吗？”

　　“没有。”

　　“要不，你现在过来，我刚刚下楼买了薄荷酒。”

　　半分钟后，桑植自己开门进来，看着整齐摆在餐桌上的玻璃瓶，语气里有一丝不认同：“你自己去买？”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江郁云只问：“桑植老师想不想喝？”很快补充，“我们可以在掩体里打地铺，你想喝多少都可以，喝醉也没关系。”

　　不用担心射线风暴，没有必须扛在肩上的责任，你可以尽情喝你喜欢的薄荷酒。

　　桑植用一种奇怪又微妙的眼神看江郁云，看了整整十秒，说：“想喝。”

　　江郁云开心了，走了几步，打开掩体的门，向桑植展示自己打的地铺，指挥他：“你把酒拿进来。”

　　桑植听话地照做。

　　“吃不吃薯片？”江郁云问。

　　“不了。”

　　在江郁云家长度为两米，宽度为一米的掩体里，原本的置物架和椅子被抬了出去，地上铺起柔软的垫子，垫子上摆了好几个枕头，既可以靠，也可以枕，桑植喝了酒，在这里睡觉也可以，很安全。

　　江郁云看了眼被放在角落里的多肉，很满意自己的布置，和桑植一人靠着一面墙：“干杯。”

　　他没立刻喝自己杯子里的酒，看着桑植慢慢喝了一小杯，露出满足的神色，比自己喝还开心。

　　边喝酒边聊天，快乐的时光不知不觉地度过。

　　桑植有点醉了，江郁云问他问题都要反应好久才回答。

　　“还喝吗？”

　　低头看手里的玻璃杯，举到与视线齐平的地方，继续看，很久之后，桑植说：“要喝。”

　　江郁云知道不能再给他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不喝了好不好。”

　　“不好。”这次倒是反应很快。

　　只好把最后一点也倒给他：“好了，没有了，不喝了。”

　　桑植先是点头，然后怔怔地愣了半天，倒是还没傻，说：“外面还有。”

　　江郁云笑，捏了捏他有些发红的耳朵，热热的，逗他：“江郁云说不喝了，你同不同意？”

　　桑植偏头，避开江郁云的手，盯着他看，很认真，似乎真的在思考，在江郁云耐心用尽前说：“我同意。”

　　“真的吗？江郁云说什么你都同意吗？”

　　桑植皱眉，努力保持思维的运转：“不是。”

　　“可以同意的，我就会同意。”

　　江郁云失笑，还真是有原则，想了想又问：“你明天会想江郁云吗？”

　　桑植的眉头展开：“想。”

　　“你想江郁云想你吗？”

　　这个问题他反应的时间很长，理不清其中的逻辑似的，一字一顿地说：“我，想他想念我。”说完还补充，“就像我想念他。”

　　“不止是明天。”

　　“那是什么时候？”

　　桑植笑了，笑意悠远深长：“很多的时候。”

　　江郁云不想再问很多的时候都有哪些，怔愣的人换成自己，握住桑植永远带着暖意的手，小声说：“你亲一下我吧。”

　　桑植听见了，把玻璃杯放在一边：“好。”靠近江郁云。

　　桑植越靠近，江郁云的心跳越快，阴影覆在他的脸上，挡住了光，让他忍不住眯起眼，屏住呼吸。

　　终究没有闭上眼睛。

　　在宇宙的一个短暂瞬间或者属于江郁云的恒长记忆里，没有舍得闭上眼睛。

　　亲完，桑植靠在江郁云耳边说：“你还要我做什么？”

　　江郁云晕晕的，再也想不到了，惊觉自己把桑植的手抓得太紧，连忙放开，抚过上面的红痕：“没有了。”

　　桑植反握住他的手：“好，我知道了，亲爱的。”

　　这一晚，桑植在掩体里睡了一夜，江郁云躺在他身边，第二天醒来，他坚称自己没有喝醉，江郁云急着出门，只说：“冰箱里还有六瓶薄荷酒，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见不到它们。”着急忙慌出了门。

　　桑植送他到电梯口，只舍得给他一个拥抱，目送江郁云离开。

　　这一走，一周很快过去了。

　　冰箱里的六瓶薄荷酒，桑植只喝了五天。

　　喝完后，他没有再买。

　　“难道我买的更好喝？”

　　江郁云在地下城的工作很忙，加之信号很差，每天只能碰运气和桑植通讯。

　　这天打通了语音通讯，江郁云笑着调侃。

　　“你说得对，小江老师。”桑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江郁云握着通讯器的手抖了抖，耳朵痒痒的。

　　江郁云清了清嗓子：“你自己去买，就在小区门口，很近的，难得你喜欢喝。”

　　“再说。”桑植问，“一个星期了，你们还没忙完？”

　　“没有。”江郁云拖长调子。

　　“好，你好好工作。”

　　江郁云不满：“就这样？你应该说，你很想我。”

　　“前天说过了，每天都要说？”

　　江郁云扶额，正在想该怎么同他解释，桑植那边突然断了线，十分钟后收到他的讯息：“我要立刻去基地，明天再联系。”
　　一分钟后收到另外一条：“好吧，我想你。”

　　江郁云盯着这条讯息看了半天，心里充斥着幸福的感觉，用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了，桑植这么晚去基地做什么？

　　后来的几天，桑植连续加班，和江郁云通过一次视频，只说忙，没说具体发生的事。

　　江郁云不敢问，自己在网上搜索一通，最近没有大事发生，火星基地和林肯号运营稳定，地下城和多莉号持续建设中，到底是什么事，让桑植突然开始天天加班。

　　他想不到，就不去想了，专注于工作，终于在元旦前两天得到即将返回首都的通知。

　　这段时间，江郁云窥见了新闻画面之外的地下城的真实样貌，实实在在地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平心而论，如果有选择，他不喜欢这里。

　　太压抑了，让人觉得活着，就只是活着。

　　呼吸到的空气都不自由。

　　可是人类有选择吗？

　　上一次毫无预警的射线风暴让多少人丧生？

　　基因疾病在这一年度的发病率增加了多少？

　　地下城，是地球上的人们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人类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