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二虎》西门侑君

1、第 1 章

　　喧嚣散尽，公子精英团众人照旧在云端城继续他们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某日，在难得的进行了一次团队练级后，几人更难得地一同漫步回城。路过一片小树林时，走在队伍比较靠前的顾飞突然一把扯住走在旁边的御天神鸣后退一步。
　　连珠七箭钉在了顾飞原来的位置上。
　　“敌袭？”御天神鸣抄弓。
　　“不是。”顾飞摇头，“没有杀气。”
　　“伏击？”战无伤拔剑。
　　“有差别吗？”顾飞皱眉。
　　“任务？”佑哥打开笔记。
　　“……我想游戏公司应该没这么无聊。”顾飞眼角微微一跳。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佑哥跟小雨人格互换了？
　　“瞧这箭的位置，这个弓箭手不一般。”剑鬼永远认真。
　　“断水箭？他又来干嘛？”御天神鸣收起弓箭，凑过来一起研究。虽然既不是五强十大更不是七闲，但提到“不一般的弓箭手”，精英团几人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这个曾经的敌人。
　　“不是他。”顾飞盯着地上的箭摇头。这些箭虽然比一般的要短小，很像断水箭那把六机连弩所用，但插入地面的深度却不是那把弩该有的。而且看箭支插入土中的角度和最后排出来的形状……“这好像是人用手扔出来的。”
　　“……什么意思？”
　　“简单说，暗器。”
　　“……”其余众人无语。
　　“你这方面技术怎么样？”终于暂停喝酒的韩家公子开口。
　　“很一般。”顾飞实事求是。跟拳脚兵刃比起来，他在暗器一道上的造诣只能用一般来形容。“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精通各种暗器。”
　　“这人姓唐吗？”韩家公子哂笑。
　　“姓温。”说着，顾飞转向刚才箭支飞来的方向，那里正好有一棵枝叶相当茂盛的大树，“温锦重，下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密集的树叶被分开，白色的人影出现在几人眼中。看衣服，竟然依稀是个法师？……当然，也有可能是牧师。
　　“你居然猜出来了。”回应的声音微微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感，虽然说着感叹的台词，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惊讶。
　　“我在游戏里见过的使箭能有这个技术的只有一个人，但那人的武器却没办法在刚才的时间内连发七箭。更何况，”顾飞拿脚尖点了点地面，“他没事写个‘飞’字给我干什么？”
　　刚刚那七箭的位置如果连起来，正好可以写成一个简体的“飞”字。
　　“切，真是无趣。”嘴里嫌弃着，温锦重双手一撑身下原本坐着的树枝，便从足有三层楼高的地方飞身跃下。
　　除顾飞外的五人都是一阵目瞪口呆。近十米的高度说跳就跳，就凭法师那小身板……“这兄弟是不是太豪迈了点？”
　　不管公子精英团其余几人的惊诧，温锦重落下后就地一滚，顺势卸去了冲力，平安起身。随手拂了拂衣服上沾到的尘土，温锦重款步向众人走来。
　　“我一直以为就算沦落到再狼狈的境地都能依然保持从容淡定的态度的人只有公子这种自恋狂，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从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做到这一点。”佑哥感慨。
　　“这个……已经到了仙风道骨的地步了吧？”御天神鸣张大嘴。刚才树叶挡着没看太清，现在走近才发现这人居然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而且身上那件法袍，这个时候看起来竟然像是……古装？
　　“男的女的？”战无伤疑惑。这人的头发虽然很长，但那份气度实在不像女人该有的。至于脸……战无伤瞥了一眼韩家公子，有这么一个珠玉在前的，谁都不敢保证长得漂亮的一定是女人。
　　“男的吧……”御天神鸣回答，“没看到胸……”
　　“女的。”顾飞订正。
　　“女的？”几人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温锦重，都有点不想相信。穿着被改成汉服样式的白色法袍、头绾木簪、发长及腰、容貌清隽、而且还有个相当武侠的名字，要相信这样一个人是女人，其中难度绝不比接受韩家公子外表和内在的落差来得小。
　　“花重锦官城，见过云端城各位高手。”温锦重抱拳一笑，气韵高华。
　　“啊啊啊啊啊啊～～～～～～我们玩的是平行世界，不是人在江湖吧！”御天神鸣代表众人在佣兵频道里呐喊。
　　“花重锦官城？本周新晋盗贼十大？”在这方面，佑哥的情报永远是走在第一线的。
　　温锦重抖抖袖子，款派斯文地一欠身：“不才正是。”
　　盗贼？十大？
　　众人看了看她身上飘逸的纯白法袍，脑袋里同时浮现出一个词：装逼。
　　一般来说，装逼这个词用在爷们身上居多，但眼前这个姑娘……
　　“千里，这真是个姑娘吧？”战无伤在佣兵频道里问。
　　“我很想说她不是，但事实上她确实是。”顾飞也很无奈。
　　“是不是你们功夫界的姑娘都这么特别？”御天神鸣提问。跟顾飞认识得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个PK之王在他们功夫界里是怎样一号人物。
　　“她是特例。”顾飞擦汗。
　　“于是小千，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这几位高手朋友吗？”温锦重淡淡提醒。
　　“小……千？”几人看向顾飞，微妙地觉得这个昵称有喜感。
　　“……你的意思是要我叫你小花吗？”顾飞眼皮一跳。他确实还没把自己的ID告诉温锦重，但想想这个人平时和顾弦哥俩好的模样，他一点不怀疑自己早就被卖了。
　　小花……一众高手有点抖。这个昵称如果叫出来……笑话吧？
　　“小花又怎样？诸葛小花……也是小花啊～”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温锦重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妩媚。
　　“靠！！！”御天神鸣和战无伤同时在佣兵频道里爆发。
　　“……太雷了……我从没想过一个姑娘妩媚地笑起来还能这么雷人……”佑哥心有余悸。
　　“千里，你现实的熟人里真的有普通人吗？”即使是一贯厚道的剑鬼，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点怀疑。
　　“快点处理完回城，我的酒快喝完了。”唯一一个视天雷如无物的就只有韩家公子。
　　“剑鬼、御天神鸣、战无伤、佑哥、韩家公子。”顾飞一气呵成指点过去。
　　“啧啧，果然是精英团。”温锦重摇头赞叹，末了把视线转向韩家公子，“对吧，酒鬼。”
　　六人都是一愣。虽然现在公子精英团的名气和曝光率都已经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但韩家公子就是酒鬼这件事却依然只在小范围内流通，温锦重……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错了吗？”温锦重挑眉，“牧师、酒不离手、同队中有剑鬼、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佣兵团的这份自恋，你不是酒鬼……真的挺难理解的。”
　　韩家公子放下酒瓶，终于开始认真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温锦重坦然以对。
　　片刻之后，韩家公子露出了个温柔的笑：“你还是这么擅长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嗯？云锦千重绣。”
　　这个名字一出，除了顾飞这个游戏菜鸟以外，其余四人皆悚然。云锦千重绣，这是个辉煌不在其余五人之下的ID，传说中的最强弓箭手。但这还不是这ID在网游界最大的谈资，他最大的名气其实是，网游第一人妖。
　　云锦千重绣，在网游里从来只玩女号，但一言一行却无时无刻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君子风度的爷们，再加上他从不跟人视频，网游第一人妖的名号也就渐渐传开。
　　“你也还是一样才思敏捷嘛～”温锦重望着韩家公子，笑。
　　“能不受本公子无双美貌的影响而想到那个ID的，也只有你这个思维简单的家伙了。”韩家公子冷笑着把手里的酒瓶抛出。
　　接住韩家公子抛来的酒，温锦重仰头灌下，随后把喝空的瓶子甩到一边，抬起手背抹了下嘴角。动作一气呵成，豪气得让人错觉她刚刚甩飞的是一个酒坛，而这是一个武侠游戏。
　　“……不愧是网游第一人妖……”战无伤目瞪口呆。这份豪迈，就算是爷们也没几个能做到这么潇洒帅气的。
　　“明明不是人妖却被误认是人妖，这才是人妖的至高境界啊……”佑哥掏出小本连连记录，“云锦千重绣真是女人啊，这消息要是拿出去……”
　　“没人信吧。”剑鬼依然很诚实。
　　“原来云锦千重绣真的是女人……吗？”御天神鸣张大嘴，一时对这个现实接受不能。
　　“要回城了吗？”温锦重看着一行人。
　　“一起吧。”剑鬼点头。
　　“剑鬼老大人从来都是这么好。”温锦重摇头赞叹。
　　“你在赞叹的时候一定要用表示否定的动作吗？”韩家公子挑眉。
　　“不然的话怎么能深切表达我对他们居然和你混在一起这件事的无上同情呢？”温锦重微微笑。
　　“嗯，无法理解本公子超越凡人的思考确实是他们的悲哀。”韩家公子颇为认同地点头。
　　“谁说不是呢～”
　　两人相视而笑。
　　“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把这两个贱人砍了！！”御天神鸣在佣兵频道抓狂。
　　“要不你问问千里？”战无伤祸水东移。
　　“他们……很熟？”顾飞私聊佑哥。
　　“相当熟。”佑哥学习顾飞无视佣兵频道。
　　“讲讲。”顾飞难得又八卦一次。

　　小雷酒馆，公子精英团一行人在云端城的固定窝点。
　　“啧，一路走过来，还是你们云端城感觉最祥和。是因为有你这个杀手之王坐镇的缘故吗？”点了最烈酒喝着，温锦重冲着顾飞微笑。
　　“这就是所谓的领地。”韩家公子的酒杯里一如既往装着最好的酒，“敢在杀手之王的地盘上闹事？啧啧……”
　　“那就纯属是找死了。”温锦重冲韩家公子举杯示意。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啊……”韩家公子举杯和温锦重相碰，气氛融洽得让顾飞恨不得一个双炎闪把两人全秒了。
　　“……那个，公子，锦官，你们这是打算拼酒量？”佑哥捏着小本小心翼翼地问着。韩家公子这个传说中的酒鬼酒量有多大他已经见识过了，而温锦重……他以前确实听说过云锦千重绣自称是有千杯不醉的海量，但一直无从考证，今天终于是被他逮到了真人，不求证一下那可就太对不起他佑哥情报之王的名号了。
　　“在游戏里拼酒量？太煞风景了。”温锦重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角，“要喝当然是在现实里，看谁喝趴下谁，对吧酒鬼？”
　　“喝就喝，我酒□□号难道是浪得虚名的吗！”韩家公子也冷笑一声。
　　“……喝高了吧这俩……”顾飞悟了。
　　“有吗？”佑哥疑惑。这两个人看起来个顶个的清醒啊。
　　顾飞看着一地的空瓶子和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另外三人，不语。
　　由于地处同城的关系，顾家和温家算得上是功夫界里来往比较多两家，只不过由于温家的家学渊源在“功夫”这个范围上已经属于相当边缘的存在，所以无论在声望还是地位上，跟顾家比起来都是天差地别。
　　如果换成其他家族，在这种局面下恐怕多少都会有些不忿。但温家偏偏就连这点都很边缘，不但对顾家没有敌意，反而相处得非常融洽。到顾飞跟温锦重的老爹们的那一辈，两家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把顾飞借给温锦重当练习暗器时的活靶了。
　　想起那半年的经历，顾飞就有种冲动掏出暗夜流光剑把温锦重送回复活点，当然，能捎带上韩家公子更好。
　　“小醉，有杀气。”温锦重敲敲顾飞，不咸不淡地提醒。
　　“需要我告诉你杀气是从哪来的吗？”顾飞的手在口袋里把暗夜流光剑的剑柄握了又握，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抽出来。
　　他就奇怪为什么温锦重和韩家公子看起来那么惺惺相惜，结果回城的路上听佑哥说了才知道，原来温锦重的那个云锦千重绣的成名居然是和烟鬼、酒鬼同步的。
　　如果说烟鬼是最强的领导者，酒鬼是最强的谋略者的话，那么云锦千重绣就是最强的执行者。这是绝大多数网游玩家最一致的观点。而且佑哥还很循循善诱地说了句“如果不是云锦千重绣是个女号，ID又不像烟鬼酒鬼这么搭，其实最强军师和最强将军这个CP也会很热。”
　　顾飞当时听得是目瞪口呆。认识二十来年，温锦重是个什么个性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完全没办法想象她居然能跟韩家公子这么欠扁的人相安无事甚至还合作无间。果然人性是很复杂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揍我很久了。”温锦重轻描淡写，“不过你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吧？听弦子说你都没办法完全发挥‘夏长’呐。”
　　“发挥不了是我的错？”顾飞狂郁闷。他就知道顾弦会把他卖得一干二净。
　　“所以我们还是在现实中切磋吧。”温锦重拍拍顾飞，安慰。
　　顾飞心里吐口血。在现实里切磋，他们现在的记录是几百次的不分胜负啊……
　　“你们两个……谁更强？”韩家公子拎着酒杯，迷离着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不好说，我跟他不是一个系统的。”温锦重摇摇头，“近身，我不行；暗器，他不行。所以每次切磋基本上都是两败俱伤。”
　　韩家公子看向顾飞，像是在看一个杯具：“来真的你就死了。”
　　“还是以伤换死或者同归于尽吧。”顾飞摸摸鼻子，就是这点最烦啊。切磋拳脚兵器，温锦重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切磋暗器……那就是那半年活靶生涯的重现。要是各用各的，他们又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高手，打个几天几夜不分胜负也太离谱了。
　　不过如果是生死斗的话，顾飞承认，自己死的几率绝对比温锦重要大得多。因为除了暗器之外，温家还有另一样大杀器。
　　“所以你们还是在游戏里打打杀杀吧。”韩家公子点点头，下结论。
　　“你管回复吗？”顾飞和温锦重同时开口。
　　韩家公子翻了个白眼，一如既往地飘了个鄙视的眼神之后继续喝酒。
　　完全路人化的佑哥举着小本默默无语。

　　当一众人中最年长的战无伤从醉酒中恢复过来的时候，面对的是比他失去意识前翻倍的空瓶和依旧在豪迈对饮的两人。不，是三人，这时顾飞也参与在了其中。
　　“认输吧公子，这小子喝白酒都是按坛算的。你喝不倒她的。”顾飞仰靠在沙发里，手中摇晃着酒杯。淡金色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却没有一滴被洒出来。
　　“哈！你见过有哪个男人说自己不行的？”韩家公子仰天笑了一声，举起酒瓶吞了一口，随手抹去沾在嘴唇上的酒，朝着杀人不眨眼的法师冷笑，“倒是你，喝不了就别硬撑了，像你这种凡夫俗子有一两样缺点不丢人。”
　　“对啊小飞，你喝洋酒的酒量也就是喝白酒时候的一半嘛，现在差不多到上限了吧？”温锦重帮腔，手里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碗。
　　“我还没醉。”顾飞咬牙。不是他输不起，实在是今天这场酒他有着绝对不能第一个倒下的理由。
　　“好啊！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温锦重和韩家公子同时冷笑一声，又各自打开一瓶。
　　“……他们……一直喝到现在？”战无伤老脸煞白地看着捏着小本狂写不止的佑哥。
　　已经陷入失语状态的佑哥惨白着脸点头。他现在已经不是在记录两个人的酒量了，他是在计算这帮家伙到底喝掉了多少钱！
　　“小雷！酒！”还在鏖战的三人同时一声大喝。
　　片刻之后小雷搬着个装满酒的筐一脸挣扎地挪了进来。
　　“小雷你今天的生意真好……”佑哥干笑着招呼。
　　小雷苦笑：“这三位爷什么时候收摊？我这一筐一筐地搬酒进来，外面已经全是在围观等着看酒神的了。”
　　佑哥的脸再白一层：“估计得等只剩下一个还站着的时候了……”
　　“公子就算了，怎么连千里都喝这么凶？”战无伤疑惑。在他的印象里，顾飞是个很有节制的人，现在居然也像个酒徒似的在跟人拼酒，这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佑哥很不堪回首地叹息一声：“他们打赌了。第一个喝趴下的要被第二个喝趴下的公主抱着去外面大堂里转一圈。”
　　战无伤生生地打了一个寒战：“那锦官很占便宜啊。”虽然看着不像，但好歹她也是个姑娘，就算第一个倒了被人抱出去也没什么丢人的。
　　“她输的话就要把咱们这一间和外面所有人的酒钱都结了。”佑哥淡淡解释，说完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我在这盯到现在也累了，先下线去了，你帮我继续做证人吧。”
　　说着人已经走出了包间。
　　被独自留下的战无伤疑惑了一下，跟着泪流满面。温锦重输了还好，可那两个无论谁被抱出去，作为证人的自己都会在秋后算账的时候得到死路一条啊……
　　怎么办？
　　脑海里无数次循环着这句话的战无伤在小雷又送了一回酒之后等来了御天神鸣的清醒。
　　而御天神鸣在经历了和战无伤同样的困苦之后等来了剑鬼的清醒。
　　而在那一晚之后，云端城里悄悄地流传起了这样一则流言：
　　据说咱们城有个牧师全力量加点啊！那牧师长得，啧啧……

　　“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能和公子感情那么好的？”躺在床上打着电话，顾飞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他发誓，他以后再不和那两个混蛋拼酒了。
　　“这是思考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天才之间的共鸣，你这种凡夫俗子就不要试图理解了。”温锦重在电话的另一边说风凉话。
　　“……你不介意明天上线以后被我砍一级吧？”顾飞青筋。
　　“说到上线，你对这个游戏热情很高嘛～”温锦重直接无视威胁。
　　“你想说什么？”顾飞警惕。
　　“你不打算回老家了？假可快放完了。”温和凉凉提醒。
　　“回是想回，不过……”顾飞犹豫了一下，“我家老头子看见我扛着游戏设备回去的话，估计会先指导我两天吧。”
　　“没关系，我会帮你收尸的。”温锦重淡定安慰。
　　顾飞直接掐断电话。

　　“现实聚会？”
　　隔天的小雷酒馆，公子精英团惯常占据的包间里，几个对这种事已经不算陌生的网游老手看着提出构想的女人和完全没在状况的菜鸟，一时陷入沉默。
　　“除了我和剑鬼，还有谁和谁是在同一个城市的？”韩家公子不以为然，“路上来回太浪费时间了。”
　　“是啊是啊。”御天神鸣附和，“现在又不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网吧就可以……”
　　“大家可以把设备都带去啊～”温锦重笑，“小醉家地方可是很大的～”
　　“喂，我住的地方只有一间客厅一个厨房一间卧室一、张、床！哪里大？”终于明白温锦重想干什么的顾飞黑了脸。
　　“别说你真的不准备回老家喔～你家老宅……啧啧，大家看到的时候真的不要太惊讶啊～”温锦重摇头赞叹。
　　韩家公子一挑眉：“那我到真想参观参观了。”
　　“我是不介意你们来，不过我爸……”顾飞有点顾虑。一起在游戏里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把大家一起拉到他家聚聚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一想到自家老头子在看到一帮网游宅男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顾三叔那边啊？这没问题。”明白顾飞在担心什么的温锦重拍了拍他的肩，跟着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这……”公子团其余几人哑然。
　　“千里你把锦官姐挂了？”御天神鸣吃惊。没看见他出手啊？难道千里终于因为砍人砍太多而领悟了剑气，可以杀人于无形了？
　　“不对，刚才那个不是死亡的白光。”佑哥摇摇头。在平行世界里，虽然同样是白光，其中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的。不过能够清楚分辨其中不同的，恐怕也只有佑哥这种考据狂人了。“但也没有传送白光那么华丽……”不是死亡也不是传送更不可能是升级，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了……
　　“锦官家停电了？”
　　“她下线了。”
　　佑哥和剑鬼同时开口。
　　“下线？！”佑哥震惊。就算现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很多内容都已经被玩家们所熟知，但“在非安全区下线”这种事仍旧属于未知的恐怖。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测到当这个下线的人再度归来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剑鬼点点头。自从在霞雾城的政府大院里见识过顾弦毫不拖泥带水的原地下线后，他就已经明白，现实中顾飞身边的人的想法，绝对不是他们这些网游老鸟能明白的。

　　等了半响之后，佑哥惴惴地掏出小本：“目前已知强行下线后损失最大的是银月，他丢了王者之剑对吧？”
　　顾飞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可以说是从头到尾的目击者。
　　“那锦官这么久还不回来，会不会是直接把她这个角色刷没了？”佑哥忧心。
　　一众人侧目。甚至韩家公子都停止了喝酒，牢牢地盯着佑哥：“你可真够狠的。”
　　佑哥狂摆手：“我这是替她担心！”开玩笑！他可已经看到顾飞的手插进口袋了，再不解释，他就该从骑士变起尸了！
　　“我知道，你又不是公子。”顾飞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菠萝和一把割肉小刀，“今天去补充水果的时候发现有卖这个的，你们吃不吃？”
　　“菠萝？这个在战斗间歇的时候用来补充法力很浪费时间吧？”御天神鸣很务实，“有削皮的时间两个苹果也吃完了。”
　　“还行吧。”已经把菠萝削好开始切片的顾飞回应。
　　“我恨刀工好的人……”御天神鸣泪流满面。
　　“要不要开个盘口赌她回来的时候丢了什么？”韩家公子伸手拎起一片菠萝，对着灯照了照，“啧啧，千里，你当体育老师太屈才了，不如改行当雕花厨师？”
　　顾飞用来切菠萝的道具从割肉小刀换成了暗夜流光剑。

　　等到一个菠萝几乎被众人瓜分完毕的时候，温锦重终于伴随着上线的白光出现了。
　　“怎么样？”佑哥在第一时间冲上去。
　　“搞定了。”温锦重微微一笑。
　　“……”佑哥恍惚。不，他问的不是这个啊。
　　“损失什么了？”韩家公子笑得很开心。
　　温锦重翻了翻兜，又拉开属性面板看了看，点点头：“还好，这级的经验清零了。”
　　几大高手的眼立刻变得囧囧有神。
　　“……这个，很难说她跟银月谁更杯具啊……”佑哥挠头。
　　“一级经验清零而已。”温锦重轻描淡写。言下之意是不准备跟银月竞争杯具之王的宝座。
　　“我能问下你之前是百分之几的么？”佑哥惴惴。
　　“好像是98还是99来着，不记得了。”
　　几人飘泪。这是何等视等级如无物的淡定气质啊！这人真的是曾经和他们齐名的网游界高手吗？
　　“我家老头子被你说服了？”顾飞毫不体贴众人的玻璃心，乱入道。
　　温锦重挑眉，大马金刀地一挥手：“约时间吧。”
　　“千里你家规模到底可观到什么程度？”佑哥跃跃欲试。他早就听百世经纶说过顾飞家有钱，但究竟怎么个有钱法，这是百世经纶都没有爆出来的料。
　　一众人侧目。
　　“佑哥，千里家什么样我们去了就知道。但你现在不跟我们约时间，那就去都去不了了。”御天神鸣痛心疾首。
　　佑哥摸鼻子，尴尬。
　　“我老家就是很普通的中式宅子。”顾飞苦笑。
　　“中式？”
　　“宅子？”
　　御天神鸣和战无伤各说一句后对望一眼：“听着就已经很有钱了。”
　　“啧啧。”韩家公子举着酒杯抛出个语气词，只是配合着他一贯的态度，实在让人分不出他是在鄙视御天神鸣和战无伤还是在感叹顾飞。当然，也不排除他其实是在鄙视顾飞。
　　“说起来，公子。”温锦重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地开口。
　　“嗯？”韩家公子抬眼。
　　“你来的时候衣服千万穿得性别明确一点。”温锦重认真。
　　“怎么？”韩家公子皱眉。
　　“你也知道，小醉现在正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对吧？然后家里的长辈们呢，就会开始关心……对吧？你也不想被当成小醉的什么人吧？”
　　温锦重语焉不详，但并不妨碍韩家公子理解她的意思。
　　放下酒杯，韩家公子刚要说话，那边已经和其他几人讨论出结果的顾飞已经点了头：“没错。公子，拜托你到时候千万穿爷们一点。”
　　韩家公子一顿，重新拿起酒杯：“穿什么衣服我会不知道吗？”
　　鄙视，又是赤裸裸的鄙视。
　　顾飞刚想接话，温锦重已经出声：“小千你回头还是先跟顾三叔报备一下吧。虽然有个漂亮的不似人形的，但这其实是个男的。”
　　顾飞点头：“确实。”
　　韩家公子不动声色瞄了温锦重一眼。
　　温锦重拍拍顾飞的肩：“放心，我也会帮你解释的。”
　　韩家公子继续淡定地喝酒。

　　“你到底怎么和我家老头子说的？”
　　一切敲定之后，顾飞便先一步回了老家做准备。走出车站的时候，温锦重已经在等着接他。
　　顾飞其实一直不太相信自家老爹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现在终于憋不住问出来了。
　　“你想知道？你真想知道？你确定想知道？”现实里的温锦重依旧一身汉服，靠在汽车旁显得说不出的穿越。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顾飞嘟囔，“但不问清楚就肯定会有被你玩死的可能。”
　　“其实也没什么。”温锦重接过顾飞的游戏设备放进后备箱，“我就是告诉顾三叔你最近功夫精进，实在是托了平行世界这个平台的福。而且你还因此交到了虽然对功夫不了解但却欣赏和认同的朋友，而已。”
　　顾飞吐口血：“结果？”
　　温锦重一笑，“顾大伯、二叔、三叔、四叔……反正你可以准备被你家叔伯们轮番考较功夫了。”
　　顾飞泪如雨下。

　　“活着吗？”顾家的练功房里，温锦重用木剑戳戳整个人瘫在地上的顾飞。
　　顾飞颤抖着抬起手晃了晃，又摔了回去。
　　“看来你真的累惨了啊。”温锦重在顾飞身边坐下，一边拿手指戳着顾飞的脸。
　　“从在白石城那次教打怪以后就没这么累过。”顾飞挥手拍开温锦重，不果；再拍，又不果；继续拍……顾飞撑着身子坐起来，“天很晚了啊，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没告诉你吗？我现在给你那两个侄子当大夫啊。专属的。”温锦重睁大眼。
　　顾飞吐口血，被温锦重按着躺回地上：“你们家差这点钱啊！”
　　“不差。但我高兴。”温锦重哼了一声，胳膊肘撑在顾飞胸口，手支着头，整个人歪了过去。
　　顾飞盯着温锦重的脸看了一阵，跟着痛苦地别开脸。
　　“你干嘛？”温锦重脸一黑。
　　“你起来行吗？你这样我会错觉我是被个男人压着。”顾飞纠结。虽然心里很清楚地知道温锦重是女人，但视觉上的效果可不是说能无视就能无视的。
　　温锦重也不生气，只是起身，从上往下脸对脸看着顾飞：“那要是换成公子，你是不是就该错觉自己是被个美女压着了？”
　　顾飞一愣，跟着一抖，无视＋单刀直入转移话题大法再次发动：“说到公子，我怎么总觉得你跟他应该密谋了点什么？”
　　“我发誓我没有。”温锦重严肃。
　　顾飞点点头。虽然他觉得在他提醒自己老爹公子虽然漂亮得不像话但其实是个男人的时候，温锦重补充的那句“所以顾三叔你千万别误会他是小飞的什么人”微妙地不对头，但她既然发誓，那顾飞就相信她没有撒谎。
　　只是顾飞这个网游菜鸟不知道，云锦千重绣和酒鬼的配合，是从来不需要密谋的。

　　剑鬼和韩家公子走出火车站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纷飞的细雪中裹着纁红色斗篷的温锦重。
　　韩家公子冲温锦重的方向一努嘴：“看见没，所以我从来都说云锦她生错了时代。”
　　剑鬼苦笑着点点头。穿汉服不需要勇气，需要勇气的是随时随地都穿着。如果不是彻底无视他人眼光的强者，那大概也只有韩家公子这种自恋到底的人能做到了。
　　而这个时候温锦重也看到了二人。对着走过来的韩家公子，她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公子，你这算是不惜牺牲自己的整人吗？”
　　韩家公子抬抬眼皮：“哪里像？”
　　“不是说了拜托你来的时候衣服千万穿得性别明确一点吗？”温锦重扶额。还好她先知先觉，在顾飞老爹那里补了话。
　　“这衣服的性别很明确。”韩家公子淡淡。纯白的长大衣虽然很要求穿的人的底板，但那个设计不能否认确实是很男性化的。
　　“对，不明确的是你的脸。”温锦重认命地点头。脸长到韩家公子那个地步，其实穿什么的效果都已经没有了差别，就算是背心短裤。
　　“在本公子的美貌面前，任何装扮都将沦为陪衬。”韩家公子冷笑。
　　“说得好！”温锦重赞同。
　　两人相对而笑。
　　旁边的剑鬼此刻一脸快崩溃的表情。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在相互指责相互挖苦，最后这两个人的观点居然还能达成一致。——认识这么久，他死都不相信这两人刚才的对话里只有字面的意思。
　　“说起来，千里呢？”剑鬼转移话题。从出火车站开始，他就只看到温锦重一个人。
　　温锦重看了下时间：“半个小时前接到御天的电话，去站里寻找迷途的羔羊了。”
　　“御天？我们刚才捡到他了。”剑鬼说着四下一望，跟着彻底崩溃，“人呢？！”
　　“那边。”韩家公子四下环顾一周，指着某个方向。
　　人群里，宗师级的路痴正一脸迷茫地寻找着人生的道标。
　　“……他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温锦重沉默片刻，提问。
　　“只能说人生处处充满奇迹。”韩家公子结论。

　　“告诉御天，上线以后等着被我砍一级吧。”电话里，顾飞冷静地陈述现实。
　　“我会的。”温锦重点头，“顺便你也不用回来了，再半个小时佑哥跟无伤也该到了，你等他们一块过来吧。我跟公子他们先去茶楼坐坐。”
　　顾飞沉默半响，直接掐断电话。
　　“走吧，小飞那边已经通知到了。”收好电话，温锦重对另三人说道。
　　“小飞？”御天神鸣好奇。
　　“小醉的名字，顾飞。”
　　“唔……很朴素啊。”御天神鸣感慨，“总觉得千里这种品种的名字应该很武侠很怪异才比较正常嘛。”
　　“对了，小飞让我转告你，上线以后等着被他砍一级吧。”和顾飞同一品种但名字很武侠很怪异的人拍了拍御天神鸣的肩，认真转告。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御天神鸣小脸煞白。
　　“你认得路吗？”
　　御天神鸣泪流满面。

　　“不错。”四人走进车站附近的茶楼，韩家公子环顾一周后，表扬。
　　“承蒙夸奖。”温锦重答谢。
　　“你开的？”韩家公子意外。
　　“我们家的产业，不过挂在我名下。”温锦重解释。
　　这时，穿着浅葱色襦裙的茶博士已经走过来招呼，视线只在韩家公子和剑鬼脸上转了一圈就移开，俨然的专业素养。
　　“送套今天的特色茶点上来，别的不用管了。”温锦重一边示意三人先上楼，一边对茶博士吩咐，“等下顾四少还会带两个朋友来，你直接把人领上来就好。”
　　“明白。”茶博士认真点头，“不知道四少和那两位客人什么时候到？”
　　“差不多半小时吧。怎么，想去门口迎接？”温锦重笑，俨然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
　　“哪、哪有……”茶博士脸色微微一红，扭头跑掉。
　　“……什么情况这是？”站在楼梯上的三人都有点搞不清状况。
　　“没什么。”温锦重一边上楼一边解释，“只不过小飞相貌好、身材佳，为人也不错，关键是家里还很有钱，所以惹得个别怀春少女心旌荡漾也很稀松平常不是吗？”
　　剑鬼和御天神鸣恍然。虽然在韩家公子面前没人敢炫耀自己的脸，但不可否认在普通人类的范畴里，顾飞的相貌还是完全可以称得上帅的。
　　“那千里知道吗？”御天神鸣很关心这个问题。
　　“这姑娘吃不下千里。”韩家公子泼冷水。
　　“为什么？”御天神鸣奇怪。
　　韩家公子淡淡扫他一眼，一切鄙视尽在不言中。
　　御天神鸣流泪。
　　剑鬼扶额。
　　“所见略同。”温锦重点头，“所以顾三叔虽然明白这一点，没有太催促小飞，但真的不代表他们不操心。所以，”她沉痛地拍拍韩家公子的肩，“你灵活掌握吧。”
　　韩家公子一挑眉：“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温锦重撇嘴笑：“阻止你有用吗？”
　　韩家公子没说话，只是和温锦重相视而笑。
　　御天神鸣脸色惨白地看着剑鬼：“这二位爷一直这样？”
　　剑鬼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习惯就好。”
　　御天神鸣视死如归：“还好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千里。”
　　剑鬼再点头：“同感。”
　　世说烟酒双鬼搭档所向披靡，但这却只是团队协作时。如果说到平时伙同酒鬼整人，云锦千重绣一个人就足够甩他们所有朋友好几十条街。所以就算是一贯厚道仗义如剑鬼，在面对两人统一阵线时，也同样不敢直捋其锋。

　　而半个小时后，当顾飞终于领着佑哥和战无伤同几人会合，功夫世家顾家的四少爷、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奇才顾飞的纠结人生，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