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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三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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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按在小山背心的手掌收回,手背擦去嘴角血迹,瞥了眼小家伙。小家伙侧着身子,腰快弯到车板上,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喉咙中还发出唔唔的干呕声。
阿青内心无比的苍凉,侧头看了看自己不堪入目的肩膀。凄然一笑:阿青,今日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你这般样子,别说是个孩子,除了小山,哪个不觉得恶心?怎么偏偏这小家伙的厌弃让你气血不畅?你怎么会如此小气?
听着车窗处越来越稀的杀声,阿青知道杀戮已经到了尾声,马车已经安全。他拉紧了衣服,遮了自己肩头的不堪。小家伙停止了干呕,用手捂了脸,从手指缝里偷偷看他。看小家伙调皮的样子,难言的怜惜又涌上阿青的心头,阿青淡淡地笑了笑,和风般的声音:“对不起,吓着了你。”
小家伙一下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皱起鼻子,嘟着嘴:“谁会怕你一个……臭奴隶!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奴隶为什么要,还要随便抱别人!你不知道男女……反正,你随便抱别人就是不对!”小家伙将手插在腰上,看阿青抬眸看他,微红了脸,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身体。又抬起头来,水晶般的眼睛大大瞪着,斗鸡似地与阿青对视。阿青微垂的眼睛平静没有波澜,没有一丝的愤怒。
“是,被奴隶抱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奴隶的不对。”温和的语调在深秋初冬初雪的寒风中,分外温暖。
小叫花大眼睛呼闪着,似是不明白。
“你介意的话,在奴隶的主人清醒前可以打奴隶出气。”阿青的语气仍然温和,好像在说你介意的话可以请我吃顿饭一样。
小叫花不眨眼睛了,他上上下下打量阿青:苍白带着病容的脸清俊雅致,眸色平和地看他。没有卑微也没有傲慢。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奴隶的烙印满身的伤痕谁能信他是奴隶。可他白衣许多处已经血染,不是别人的血,是他自己身体渗出的血。小家伙看到血迹身体又抖了抖,微闭了眼睛,握了小拳头。阿青笑了笑,平静侧了侧身体,将脊背展现给他。
“他才是傅家公子?”小叫花忽然指着小山。
阿青抬头看他,平和的眼眸中有几分警觉。
小叫花眼珠一转,忽然伸掌切向小山的脖颈。手腕刚近小山,就被阿青的手握住。“啊!好疼,放开!”小叫花大声尖叫。
阿青手上松了力气,却没有放开小叫花的手。“你的手,你的手……好难看。放开我……呜呜……”小叫花忽然哭了起来,眼睛大粒大粒往下掉。“我不会武功啊,我开玩笑……”
阿青也看到自己的手,肿胀紫黑粗糙,布满着开裂的血口。五个手指中有三个没有指甲,只是血糊糊的一团。如果刚才不是宽大的袍袖遮了他的手,任谁都可以看出他绝不会是定远候的公子。
他的手通常被称为爪子,没有人说过他爪子难看,只会说他恶心。小叫花的尖叫竟然让阿青感觉到一丝温暖。手,难看?不是恶心?是很难看:小叫花的手腕精致的像一整块羊脂玉,被他的这样的手握着,阿青的脸红了红,沉静的声音仍然温和:“不能动他,开玩笑也不行的,懂吗?”
说完手一松,缩回到袍袖之中。
小叫花看着自己的手腕,腕上有一丝血痕,他立马大叫一声,“血!”想捂住嘴,又将手腕远远拿开。他扭头不看自己的手,:“我就要动他,他醒了后说不得巴不得我动他,你管得着吗?”
“谁说,我会……巴不得你动我?”小山忽然开口说话。
小叫花吓了一跳,看过去,枕在阿青膝上的小山睁着木呆的眼睛,正瞪着他。他“妈呀”一声就往阿青身后藏。
“小……主人,”阿青激动地揽起小山:“您觉得怎么样?”
阿青的肩膀上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小山看,小山凝神再看,那双眼睛灵地动起来,眨眼间一张脏兮兮溅着血污的脸从阿青后背伸出,因那双眼睛,这张脸显出十分的俏皮生动。小山看着那双眼睛虚弱地笑。
小叫花伸手抚着胸:“我的妈啊,可吓死我啦。拜托你下次死过去再醒来时打个招呼。”
小山猛地头一歪,眼睛闭上,刚刚抬起的手也重重地垂下。阿青神色大变,喉头发出一声模糊的惨呼,右掌又抵上小山背心。拼命摧动内力。
“他真的有事?”小家伙也苍白了脸往前凑。
“大家都注意啦!”小山忽然闭着眼睛用力喊,声音扯的嘶哑:“我要醒过来了!”猛然地张开眼睛,就看到又躲到阿青身后从他肩膀上露出眼睛的小叫花。
“又吓着你啦?嘻嘻……”小山喘息着,挣扎着从阿青的怀中起来,对小叫花做了个鬼脸:“本公子是听你的话醒过来打前打个招呼地,莫非……还是招呼不周?”阿青顺着小山的力道将他扶坐,有他身后放上锦垫,又给他披上一件披风。这才放心地膝行退出一步。
小叫花又从阿青身后出来,老熟人似地坐在小山身边,歪着脑袋看小山:“傅公子与我想的不一样哦。”
“啊哈,你听说过我?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出名?你想像我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名门淑媛心目中最佳……良人?”小山靠着锦垫抬起病歪歪还笑嘻嘻的脸来。
两人谁都没注意阿青脸上忽然扭头,喉头剧烈滚动,却还是忍不住举袖掩面,将一口鲜血吐入袖中,耳听两人谈性正浓,谁都没有向他看,松了口气,悄悄擦去的唇边的鲜血。转过脸来,敛目垂首。恭然跪候。
“噗!”小叫花笑弯了腰。“我以为定远候的公子武功盖世英勇无比,原来啊,却是一个贫嘴狠毒的病胎子。”
小山笑容滞了滞,:“嘻嘻,你从来没生过病啊?不如你跟我回府吧,让你看看我没病的时候,那可真是武功盖世生龙活虎英勇无比地。我狠毒,这是……从何说起呢?我傅山可是长了颗菩萨心。咳咳咳……”小山的垂头咳嗽,阿青立刻膝行轻轻为他拍打后背。
不叫花看了阿青一眼:“你这个奴隶倒是英勇无比,身上伤痕累累的,还能护了你周全。对你也算尽忠尽责,你这次应该好好赏他,光赏鞭子可是不行的哦。”
阿青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小叫花。小山促狭地笑,“咳咳……唉,阿青,你瞧,看来你是坐实了我……狠毒的名声啊。”
阿青敛了目,苍白的唇扯动不安与羞怯:“全是下奴的错。”
“咳咳……这也错那也错,你错的真多……真该好好……罚!咳咳,小东西,这阵病过了……再跟你理论……”小山疲倦地闭上眼睛:“阿青,出来才发病其实挺好的,不许,趁我晕了回府……不许哦……”
阿青垂眸掩饰了眸色中藏不住的感激,手掌微颤地贴向小山的胸口。
“喂,你不会有事吧……”小叫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山,大眼睛里现出担忧。
“呵……我还要让你看我……神勇无比,还有……菩萨心肠,怎会有事……你等着。”小山闭眼笑起来。
“里边的人还好吗?”车窗外传来询问。
小叫花回头道:“没事……也快死了,你们这么多大男人怎么打几个土匪也费这么大力气。”
“在马车里!”忽然听到惊喜的大叫。紧接着听到几声勒紧马缰的声音,战马的长嘶。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挥刀的声音。
“你们又是何人?”
“我是定远候征西将军傅将军麾下。逢将军命剿匪。”
“原来是定要远候府的人,怎么管起费剿匪之事了?我等是安南王府之人,这是腰牌。”
“安南王府五品护卫长,小将失敬!”
“我家郡主走失一名小女婢,刚才听到就在此马车之中,我等要带她向郡主复命。”
“这……马车内可能有我定远候府公子,我们候爷立马就到,请刘护卫稍候。等我家候爷示下。”
“你是安南王郡主的婢女?小郡主到了?”小山激动地睁开眼睛,又一愣忡,他喘了几口气:“阿青,你……是不是听到有人说我爹就在这里?”
小山猛然发现阿青身体僵直,肿胀的手握成拳头。,平日波澜不兴的平静眼睛里竟翻卷着狂涛。并没有听到小山的话,小山愣了:“阿青?”
阿青猛然垂下眼帘,眸色掩在眼帘之下,再也看不透。他恭敬地伏身低头“主人,阿青听到了,候爷就在……这里。”平静淡然的语调与他眼中刚才乍现的神彩极不相符。
小山蹙了蹙眉毛。
“本人要带回安南王府的小女婢,还要定远候爷同意吗?”
“大人见谅,我等要护公子安全。”
“哦?我安南王府的护卫统领会害了我家郡主的公子?呵呵,你家公子这么容易被人害又怎么能当得起傅峥的儿子?本统领现在要带人走你拦得住吗?狗仗人势的东西,闪开!”
刀剑撞击声传进车箱,小家伙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悄悄将车门打开一条缝。
“喂,你是……逃出来的还真是……走失的?你巴结巴结我,我可以替你在你家郡主面前求情的。”小山挣着起身在阿青的扶持下靠向车门,又恢复了嘻皮笑脸。
“嘻,我好稀罕啊。你见到郡主为我说好话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好处?”
“嘿,小瞧我们啦,你一个小女婢,能有什么好处给本公子?”
阿青侧耳听着外面的打斗,忽然轻声道:“主人,外面两人像是真正比拼,出手都不容情,怕有一伤。是否阻止他们?”
“哈哈……真的吗?开了,车门我看。”阿青一把推开车门。
“阿青,我爹……的人应该不会……不济事吧,要伤也是安南王府的人。”小山靠在车门上看了小叫花一眼。小叫花嘟了嘴挤坐在他们旁边:“安南王府的人岂是洒囊饭袋?我打赌,你们候府的人定是输的!”
“赌什么?我有一个现成赌注,要不要……下啊?”小山脸色如纸,却还是笑嘻嘻的。
“嗯,你铁定没有好心眼,不过,听听倒不妨事。”
“呵呵,好心,好心,是大大的好心。”小山将嘴唇贴上小叫花的耳朵:“如果你们王府的人输了,将来郡主……嘿嘿,你就跟了来……啊哈,呵呵……”
“什么啊,将来郡主怎么你怎么会知道?”小家伙不明白。
“咳咳嘻……”
“你不说也无妨,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嘛。王府来的人是府内四大护卫之一,一个校尉不可能是他对手。”
小山小叫花说说笑笑,阿青的目光一直凝向空地上一红一黑两个绞着在一起的人影。目光中变幻着风云。这两个人的武功俱不寻常,黑衣校尉是……父亲手下,他掌中剑在候府所有暗卫护卫加上父亲派过来教小山武功的人中算是个中翘楚。自己要跟他动手,在现在的状态下,要用父亲留下的密籍中绝杀之一“龙风卷”。或者才能敢胜。而红衣王府护卫的武功更是在校尉之上,一定要用绝杀最后一击“霹雳斩”。可是,他为什么要跟对父亲的校尉处处下杀手?仅仅是因为要带走这个小女婢还是?阿青用力咬住嘴唇……不好,父亲的校尉要败。
“主人,校尉要败。”阿青急切道,同时悄悄将身体弯成一张可以随时射出的弓。忽然间手中被塞了把飞刀,扭头就看到小山目光含着期待盯着他,阿青热血上涌,用力点了点头。残破的手指扣紧了飞刀,凝神关注场内生死比拼。片刻间,刀剑相交,校尉的剑被钢刀封死,红衣护卫得意地压迫宝剑,宝剑向自己主人的向脖子吻去。阿青手腕一扬,飞刀凌空飞出,一声凌厉的撞击声,红衣护卫手中的钢刀脱手而出。不,是钢刀断为两截飞出他的掌控。护卫吃了一惊,他清楚地知道碰飞与切断他钢刀的不是同一人。他的钢刀是被从西而来的一道寒光切断,那寒光切断他钢刀的同时也切断了对方校尉的宝剑。几乎在同时,马车内飞来的匕首夹着内力,将他的钢刀撞飞。
红衣护卫呆呆地看着与自己的钢刀同时落地的小小匕首,而切断两把兵器的是什么却不知道。在这里能一招断两把兵器,只有……他,安南王府的郡马爷——傅峥,他果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