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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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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生气了?
虽然对他有利用成分,但云染本就以为自始至终两人都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因此没什么对不住他的。最多不过是谎话说多了些?若是道歉,依越昭的性子只怕又要追根问底,一定把她过往都刨个清楚不可。
想到这里,云染认命的垂头,看来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那你早点休息。”丢下简短一句话她转身便走。
“哎——你真走啊!”越昭一脸诧异,两步跟上来到她面前,“说走就走,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云染歪着头一脸的坦然:“我不是来道歉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来道歉的!”他一声冷哼,“即便如此,你总该给我个解释吧?”
果然如她所料,越昭对之前的事心有介怀,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
云染顺势在廊边石栏坐下,一抬眼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先说好,我记忆不全,有些事情或许没办法解释清楚。”
越昭也随她坐在一旁,只是还有些闹别扭的样子:“既然你是因为那场灭门案失忆,那你出事后是被谁所救?这么久以来又是寄居在何处?”
云染叹了口气,悠悠开口:“我只知道我是在恕城外的万罗谷边界被人救起的。”她心中衡量片刻,还是没说出那个名字,“是重云门的人救了我。”
“重云门?”越昭垂眼沉吟,显然对这重云门也有所耳闻,他又问,“这么说来......那日跟你一起的人也是重云门的弟子?”
“是,他叫高少舟。”云染如实说道,一边在心中思量要不要将那日编的故事一起坦白。
“喔,就是他救了你?”越昭随口猜测。
那倒不是。
“当然不是。”
云染正欲开口,已经有人率先替她答了出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是这时候出现却实在不合时宜。心中警铃大作,两人闻着声音转身,果然见空旷的院子中多了个修长挺拔的人影。
夜色越沉,雾气也渐浓,但这院子宽敞,寒光直直地洒入庭院中,喻景淮墨发白袍,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中长剑与地面堪堪相及,赫然是他那柄鲜少出鞘的“皿魄”。
这柄长剑传承于上一任门主手中,也就是他已经故去的师父。喻景淮不常用剑,一是他觉得佩剑麻烦,二对自己的武功极其自信,江湖上也的确鲜有人能逼得他出剑。因此这“皿魄”历来只是挂在他房里做个装饰而已。
它今日为何被喻景淮握在手中?
来不及细想,喻景淮已经提着长剑缓缓上前,剑锋在地面划过留下长长的痕迹,耳边是与石板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
“你怎么不告诉他,是我救了你?”他一面踱步向前,一面用他那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道。
见来人手中持着兵器,越昭身形微侧将云染挡在身后,盯着他冷道:“你是什么人?”
喻景淮没答他,目光越过他肩头望向身后的云染,勾起唇角反问:“你说呢,阿染?”
“阿染?”越昭回头,“你们很熟?他也是重云门的人?”
云染轻推他手臂,从他身后走出与他并肩而立:“他是喻景淮,重云门的门主,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抿唇一笑,目光却显得无奈,“喻门主就这么喜欢不请自来?还提了把剑?”
喻景淮闻言止住脚步,距离两人尚有三五米远。右手一提,那把剑在掌心挽了剑花,下一刻便被横在面前,左手两根手指在剑身侧轻轻拂过,他的目光落在最上头的“皿魄”二字上。
“救命恩人......”喻景淮嗤笑一声,缓缓又道,“阿染不是要我查那女子下落?我若不带上它,怕是没命从那高手如云的皇宫里出来了。”
云染一颤,激动道:“你见到她了?”
抚着剑身的手指一顿,喻景淮抬眼突然一笑:“可惜了,没见到。”
越昭怔住,侧目问道:“他说的那女子......”
“是越曦。”云染诚然回应,再次看向喻景淮。
喻景淮看着她面带一丝怅然,声音微微有些哑:“你只问我有没有见到那女子,怎么不问问我可曾受伤?”
云染一愣:“你不是得了陛下首肯可以进出皇宫的吗?”云染知道喻景淮深得天子信任,也是可以随时入宫面圣的,因此她的确没想过喻景淮会受伤。
喻景淮轻笑:“我是可以进出前朝,却没权利进出后宫。你当陛下是什么人,怎么会把一个女子藏在外人可以轻易接触的地方?”
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先前只以为皇上至今后宫无人,那后宫之中不过剩下当朝太后及先皇的诸位嫔妃而已,便把后宫这地方忘的一干二净,现在想来还有几分道理。这后宫多是身娇肉贵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因此守卫也更加森严,大内之中高手如云,饶是喻景淮这等高手孤身一人前去,也很可能有去无回。
难怪喻景淮今夜会带上这把“皿魄”。
越昭听了一会儿便明白其中来龙去脉,他沉吟片刻还是对着喻景淮拱手道:“喻门主,让你费心了。”
“无妨,我不是为了你。”喻景淮一抬手语中满不在意,而后目光落在云染身上,“不过阿染,你......是不是为了他?”
云染微微一怔,偏头看了眼越昭,见越昭也在试探着看她。她摇头:“不是。”
“当真不是?”喻景淮勾起唇角,“那就好办了。”
他提起剑再度上前。
云染眉头一锁:“站住!”她向前迈了一步,语气不善,“你想做什么?”
喻景淮停下,淡淡道:“既然不是为了他,那我便把他杀了,也省得你我心生嫌隙。”
喻景淮唇边依然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与他的目光冷然显得十分不匹配。剑刃上映着月光在雾气中寒意更甚,冰凉的寒光在地面衣角微微晃着,也晃进了她的双眼。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杀了越昭。
察觉到他的想法,云染抬起双臂横在越昭面前。瘦弱纤细的胳膊看起来自不量力,她的身高完全不及越昭,却还是毅然挡在他前头,显得有点悲壮又可笑。
——落在喻景淮眼中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他微微眯起眼,像是看到什么惹人嫌恶的场面一般,嘴角弯起不悦的弧度。
“让开。”他语气冰冷。
“你不能杀他!”云染还是横着双臂瞪他。
“哦?为什么?”喻景淮侧过头斜了身后那人一眼,又将目光转了回来,不咸不淡道,“你喜欢他?”
“他从未参与过这些事,他是无辜的。”
“那又怎样,我杀的无辜之人还少么?”这话在喻景淮耳中被认定是答非所问,他只知道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喜欢他?”
“不是。”云染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又解释道,“他是越曦的胞弟。”
喻景淮扣指在剑背上轻弹,剑身发出“嗡嗡”的一阵轻鸣,就像是沉埋于地底的幽魂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回到人间。她突然想起喻景淮曾讲过这把剑的来历。
老门主锻这柄剑时费了不少功夫,光是那百年难遇一块的南斗冷铜便寻了半年有余,后来终于在域外的云游道人手中得到。拿到冷铜之后,他又一同带了珍藏的寒铁找到当世最好的铁匠,又是耗费了一个多月,总算锻造了这把半是冷铜半是寒铁的长剑。此剑材料特殊,就连剑鸣声也与一般的剑大有出入,杀伐气息颇重。
起先这把剑是没有名字的,但老门主带着它出生入死,剑刃饮血如水,剑下冤魂更是数不胜数。一日他饮酒归来路上遇见仇家,剑出头落,他捧起这把剑兴高采烈的对着剑身轻扣手指,剑身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嗡鸣之声,就如同曾经死在剑下被困剑中的冤魂在其中吟呻呐喊,这柄剑也好似一个盛满魂魄的器皿。“皿魄”因此而得名。
她从未见过这把剑出鞘杀人,因此也几乎忘了这柄剑是酷爱饮血的杀器。
又是一指轻弹,剑鸣声再次响起把她拉回现实。
喻景淮幽幽开口:“我还是那句话——那又如何?”
是了,他杀人从来都是看心情,什么时候讲过理由。历来如此。
“你让开。”喻景淮翻手握紧剑柄,“当心伤着你。”
云染还想和他争辩,越昭却拨开她肩头,云染回身,越昭看着喻景淮道:“我知道喻门主铁了心想杀我,不过这里毕竟是我家,我这院子后面还有几个老实胆小的家仆,若是在这见了血恐怕会吓到他们。依我看,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动手吧。”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云染,恰好对上她满是担心的目光,他微微一怔,而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示意她放心。
短暂的目光交汇被喻景淮尽收眼底,手指攥在剑柄上用力的发白,他出言打断这两人的对视:“可以,你想换什么地方?”
越昭摸着下巴想了想:“嗯......喻门主若是不嫌麻烦,咱们多费些脚程出城去可好?”他又看着云染没心没肺的笑道,“若是在这城中出了什么事,我怕官府的人找上门来姐姐应付不了。”
“你......”云染心中一颤,微微张口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越昭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却是在提前为她善后。
这少年是真的善良,还是真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