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海岸》奇凛

6、夏天

　　“好看吗？好看吗？”孟云拂整个人都是飘着的，雀跃地说着，“化了两小时的妆呢。”

　　“好看。”裴青郁看着此刻的她，眼神真挚地说道。

　　“嘿嘿，看来花费的时间值得。”

　　“你的相机好多啊。”孟云拂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

　　“毕竟靠这吃饭的，该有的都得有，不过也有一些是收藏的。今天刚好也整理了一下。”

　　“你干这一行多久了啊？”孟云拂好奇着，有一说一，他看着确实年轻，可能比自己还要小。

　　裴青郁选好了自己要用的，一边整理着一边回答着，“我上学的时候就有兴趣，爱拍照。后面去美国读了高中大学，又学了更多的专业技能。这么一算，也是挺多年了。”

　　“可真好，羡慕你有自己的热爱。”孟云拂内心渴望着，她是着实羡慕。

　　“这也算是运气好吧，我和你说过，我运气挺好的。”

　　“你呢？又怎么学上设计的？”裴青郁接着她的话，想更了解一些。。

　　孟云拂靠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脚背，看穿一样。

　　“阴差阳错吧，我高中本来是想学文科的，但家里说非想让我选择理科，说理科好就业。然后高考时，家里想让我考的专业，我差了几分。被调剂了，然后还是偏设计类的。”

　　“就这样意外地踏上了不归路哈哈哈。”

　　裴青郁拿着相机的手一顿，看向了孟云拂，“你喜欢吗？”

　　“你是指什么？工作还是家庭？”

　　“我一直享受着他们带给我的福利，所以也一直无法摆脱。就像我的工作也是一样的，他们一句话的事，可真讨厌啊。”

　　孟云拂没说太明白，说到底也是她自己没想清楚。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本不该太亲密，可一旦开了口就如泄了洪般，想到哪说哪。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勇敢地走出来了。”

　　孟云拂心头一动，自嘲地说道，“倒是没什么人和我说过这话，包括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能有什么烦恼呢。”

　　“都会有烦恼的，毕竟我们都是人，也不是机器。”

　　“那你的烦恼是什么？”孟云拂反问道。

　　“在想你今天那么漂亮，我要是没拍出你想要的照片怎么办？你会不会打”

　　孟云拂听着立马转移了情绪，拍了下自己大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这不应该是我担心的吗？我怕我摆不出好看的pose，毕竟我不是专业模特，也不怎么拍照。”

　　“你相信我，我相信你。我们互相信任，肯定就可以。”说着话的时间里，裴青郁的相机已经都放置好了。

　　天色也逐渐有了变化。

　　裴青郁看了眼时间，拿好相机灯棒等设备就准备出去了。

　　“走吧。”

　　孟云拂点了点头，走在前面，低着头一蹦一跳地下着楼梯。粉色的卷发随着步伐一上一下着。

　　裴青郁走在后面看着那抹艳丽的背影，目光追随着，嘴角也没放下来过。

　　他相信运气，所以在那天接到裴行焰电话，说让他回来的时候，顺路接个客人回来，说是晚点了刚到。他本想拒绝的，好说歹说，他还是来了。

　　打完电话后，他也就知道是个女人，似乎还挺年轻的，其他一概不知。

　　在路边等待的时候，他无聊的发慌，人应该在吃饭，刚吃完的样子。

　　她说马上出来。他就在路对面等着。

　　裴青郁想自己此生应该也忘不了那一幕吧。

　　他只是无意撇了一眼，呼吸滞了一瞬，整个人都怔住，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下。就一眼他就认出了是谁。尽管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那张脸似乎没太大变化。

　　越来越近，近到他都无法做出反应。

　　看到她提着行李箱，才赶紧打开了后备箱，只是身体像被灌了铅，完全动不了。

　　裴青郁的心脏砰砰跳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样。直到她坐上后座的那一秒，他依旧不可置信。

　　裴青郁踩了油门，车里黑暗着。裴青郁透过后视镜看着她闭上眼睛略显疲惫的脸。

　　路灯的光时不时地打在身上，明明那么近的距离，神祇一样，可望不可及。

　　他很想慢一点，再慢一点。可一路顺畅的红灯，让他再一次感叹自己的运气。嗯，如果是平时，他不太会高兴，但今天很高兴。

　　路上的记忆仿佛空白了一样，到了的时候她还没醒。

　　一下车，他赶紧开了后备箱，帮她把行李拿了下来。看到周希怡出来迎接了，他赶紧离开了。

　　几米开外的黑暗处，裴青郁靠着墙根，看着不远处下车的人。

　　光打在她身上，一切都好不真实。

　　一直到她进去，裴青郁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一向镇定的他，此刻着实做不好表情管理了。

　　口袋里还有着裴行焰临走塞给他的烟。他低头取了只，叼进嘴里。黑暗里，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猛吸了一口，猩红的光不停闪烁着，裴青郁吐着烟圈，整个人有些失神。

　　他一般是不抽烟的，偶有几次而已。今天要不是裴行焰怕被女朋友发现，放他这了，他怎么也抽不上这一口。

　　无从诉说的欣喜与激动，裴青郁心想他可真好命。

　　这一夜裴青郁不知道怎么过的，到听海来找周希怡拿东西，玩了会正要离开，这小妮子突然肚子不舒服。

　　裴青郁帮忙看了会儿，着实无聊的紧，人也犯困。找了本书盖头上了。

　　刚躺下，就听到有人过来了，还不像出门的样子。

　　裴青郁拿下书放在了旁边，正看过去，刚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他紧张地赶紧别过了脸，平复自己的心情，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

　　每一步都艰难，好在她并没有看出自己的别扭。

　　她问自己附近吃饭的地方。

　　他记得附近有一片都是的。

　　恍然失神，连她走了也一直看着，一直到周希怡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

　　这一面，才真的意识到原来此刻见到的确实是那个人。

　　裴青郁苦恼着，他不算是个腼腆的人，可此刻着实犯了难。

　　意外的是，下午他回冲浪馆去帮忙看店，结果就看到她在和裴行焰交谈。

　　意外的是她看到自己时居然也有点惊讶，互相点了下头。接着他就听到裴行焰说让他教她冲浪。

　　如果心跳的声音能听清，那此刻绝对是最大声。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时间，成了他俩独处。

　　她倒是也不认生，做什么都很认真，能吃苦也不喊累，一直努力着，一次又一次。

　　连他都惊讶到，也为她每一次的成功，发自内心的高兴。

　　裴青郁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连开口都变得困难。

　　他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有那么多话说，却在开口的时候又变了，爱在心口难开。

　　他们一起冲浪，看了同一场夕阳，说来意外，她真的很喜欢这些。

　　海浪，晚霞，日落，她，所有美好的都在他眼前。

　　人都说二十四岁本命年很难过，是一道坎。可惬意的当下，他怎么都感受不到。

　　裴青郁想到真正意义上见的第一面，那年他初三刚中考完，拥有了一个还算可观的假期。父母都忙，也都管不了他。

　　那一年的夏天和以往的许多个夏天一样，燥热难耐，蝉鸣聒噪个不停。他跑到裴行焰家去玩，直接就在他家里住了。彼时的裴行焰正在上大学，刚好暑假在家，也没出远门。

　　裴行焰是他的表哥，是他姑姑的儿子，随母性，所以也和他一样，都姓裴。

　　裴青郁和裴行焰因为年龄差不了几岁，儿时一向玩得好。只是后来裴行焰学业繁重，二人的时间也没太多重叠，除了假期，其他时间也见不了几面。

　　裴行焰的妈妈裴姿，也就是他姑姑，是一个高中老师，还是市里最好的高中。虽说是老师，对自家孩子更多的是放养。为庆祝裴青郁初中毕业，还给他送了一台相机。

　　在裴行焰家住的裴青郁除了打游戏就是睡觉，每天都重复的生活，裴青郁都无聊了，裴行焰一整个不亦乐乎。

　　那天，裴姿打电话回来，说是有东西落下了，让裴行焰去学校送一下。裴行焰忙着和朋友开黑，使唤着让裴青郁去。

　　裴青郁也是无聊，不想天天待家里。那个相机倒是没打开过。想着得出去，就拿上东西，顺道带着相机去了学校。

　　和门卫说了情况，也顺理成章走进了校门，一路顺畅地到了办公室，把东西送到了。

　　裴姿看到是裴青郁，也是臭骂了一顿裴行焰，只是她正忙，也顾不上裴青郁，让他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裴青郁点了点头，他还准备去外面逛一逛走一走，顺道拍拍照呢。

　　校园里满是香樟树，不出意外的话，等成绩出来后，他应该是在这所学校就读。

　　裴青郁边走边看，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能说绿化还不错。

　　一直到路过一个大教室，里面空荡荡的，没有课桌椅子，裴青郁看了一眼，一个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旋转跳跃，光晕落在她身上，像天使一样。

　　他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拍了了他人生的第一张照片。

　　似乎感觉到有人，女生转过头看了过来，对视了一眼后，他似是羞愧难当，逃走了。

　　年少时的匆匆一面，记挂多年，午夜梦回总能梦到她的背影。

　　而如今，看着她走在自己面前，哪怕已经过去几天，依旧不真实的可怕。

　　许多个夏天过去，我却只记得那个夏天，对视的那一眼，我知道了何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