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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江南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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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烤吐司被煎的刚好,中间夹着鸡蛋,姜且拿起旁边写着的便签,上面用好看的字迹写着。
给你做的早饭
我补觉喽
上面画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咧开嘴角的样子像极了姜且,看着看着,她的面庞扬上了笑意,画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留在便利贴的下面.
早晨八点,姜且收拾好行装,利落的西装外套,干练的半扎盘发,黑色的细高跟鞋,吃着谢斯南早起做的三明治,放凉的温度刚刚好.
酥脆的面包混合着嫩滑的蛋液划进口腔,唤醒了她上班的第一缕生气,高跟鞋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姜且已经佯装好了大人模样.
细细碎碎的金光透过窗帘上的花纹,暗影投射在谢斯南枕边垂落的发丝上,她的眼睫微颤,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茸茸,阳光照亮了她黑亮的的眼眸,像一颗沉睡的宝石,在此刻盈盈发亮.
常规模式化的手机铃声响起,修长的手指划开手机屏幕,闪过的联系人让她微微皱眉
展会负责人王郁华
“喂?王先生?”谢斯南整理自己沉闷的嗓音,伸手拉开了窗帘,大片大片的光影将她笼罩,强烈的光线也惹得刺目
“谢小姐,您的画作在中转过程中,由于航班延误,目前滞留在了上海”听筒对面声音夹杂了着焦急“如果您的画无法在今天下午到达A市,我们的画展将无法进行”
叙述的话语让谢斯南的大脑清醒了大半,她眉眼间的阴雨密布“王先生,我会想办法,我会在今天下午三点前给您一个回复”
“好的,谢小姐”
谢斯南看着黑屏的手机屏幕,脑子里像一团密密麻麻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上海此时正值暴雨,飞机无法将画作送来,谢斯南只好尝试其他的交通方式.
此刻她已经无法想象窗外的大好春色,她打电话询问上海的工作人员,得知她的画目前滞留在了上海虹桥机场,目前高铁延误,谢斯南没有快捷的方法将其运送回A市.
一个接一个电话接起又挂下
谢斯南的指甲刻进皮肉,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红痕.
机械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在上海中转的工作人员
“喂!谢小姐你好,现在暴雨情况见好,我们找到一辆可以提供运输的货车,可以将画作运往A市”
对面的手机屏幕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预计会在今夜凌晨到达A市”
谢斯南连忙道谢,感激工作人员的辛苦“我会在晚上接应你们的,路上注意安全”
“嘟嘟嘟————”
举起的手缓缓垂下,谢斯南望着窗外的暮色,心里好像有了自然的想法.
她的指尖停留在祁安的电话号码上,迟疑了许久,还是没能拨打出去,闷闷的心绪堵在胸腔,疑似的话语始终无法整理好,直直的憋在喉管处.
她总是说着不需要他的帮助
可他又总是在帮她
急于斩断的丝线,却在不知不觉间越缠越紧,缠绕着气若游丝的呼吸,像是慢性毒药一步步蚕食着两人之间的不应该有的感情.
至少在谢斯南看来
她不应该欠他
谢斯南再次倒在松软的棉被上,把脸埋了个完全,被子上是姜且喜欢的茉莉花香,清甜可人,她被完整的棉花裹挟着,没有一点实感,这里是姜且的味道,却没有属于她的味道.
谢斯南认为自己的身上的气味不太讨喜,整日泡在充满颜料里的画室里,身上满是丙烯的刺鼻味道,夹杂着棉布和木屑,浇灌在她半死不活的身体上,也许这才让她笔下艳丽的色彩更加绚烂夺目.
她总是不善言语,在英国多年也很少有自己的朋友,大家都只是短暂的相遇又迅速的分离.谢斯南在一个又一个深夜里独自回想,或许自己活该,她这样子的人,有谁会喜欢呢.
刺猬畏光喜暗
背部覆盖保护性的荆棘
会伸出自己弯曲而锋利的利爪
谢斯南学不会展露自己柔软的肚皮,所以让任何想要靠近的人都被刺伤,人人都说她冷血,她也默认.
只是
她的手里摸索着一个笨拙的猫咪挂件,手工的工艺并不精湛,木头削刻的痕迹清晰可见,她呆呆地望着猫咪的眼睛.
谢斯南记得
温磷总说她像猫咪
看见陌生的人会张开利爪
但其实满身的绒毛柔软
会乖乖的索要怀抱
谢斯南将挂件重新藏在了柜子深处,低垂的发丝不小心被夹住,生生掉落,痛的她不禁“嘶”了一声,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透过皮肤一路向上,蔓延在颈椎上,拉扯着她的神经.
隐约间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年的雨雪声,交杂着,丝丝垂落,青安市很少下雪,偏偏她走的那年,青安下了一场十三年来的第一场雪,薄薄的雪花依稀可见,握在掌心,勉强辨认出形状后,就化为了雨水,地面上水光莹莹,只有抬头看,才看得见雪花.
她在那天看见猩红的眼眶,汇聚的泪珠,冻红的脸颊,听见他第一次带着怒意的声音
“谢斯南,你够狠心”
是
她足够狠心,甚至没等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落,就转身离开,再也不见.
江南的水汽丰盈,气候温和,却没能养熟谢斯南.
这里的雾气常常扼住她的咽喉叫她无法呼吸,却有细碎的声响将她包裹,浸润在阳光之下.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的十年
也是这十年
给了她绝望
又给予她希望
最后揉碎在一起,化作一只大手将她推入了无尽深渊,沉默和冰冷在她的成长中占据了绝大部分地位,她习惯了砸碎身边好看的玻璃盏,捏起碎片,挥向身边活生生的血肉,锋利的边缘划破别人,也刺向自己.
流露出沸腾的血液,滚烫,流向谢斯南冰冷的皮肤,在心上生生烫出一个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