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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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晶现在开始怀疑那个沈学志其实不是沈予沉他爸，而是一个债主，她挂了电话，飞奔出去接水拿纸巾，陆思之安抚着干呕咳嗽不断的沈予沉。
沈予沉人长得白，现在脖子上被沈学志掐的全是通红的指痕，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指痕下边的皮肉全然红肿起来。
沈学志一上来先是给了他一巴掌，沈予沉嘴里的嫩肉和牙齿狠狠摩擦，血止不住的流。
陆思之看着沈予沉这个样子，眼泪夺眶而出，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下一下的拍着沈予沉的背，等着王老师把东西拿来。
沈予沉刚平复下来，眼泪还挂在眼睫上，他一把拉住了陆思之的袖子，无视了被摁在地上的、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着的沈学志，抹了一把嘴就往外走。
陆思之看着他想出去，也就跟着出去了，顺手把门拍上，把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全部阻隔。
一扭头就看见沈予沉靠着墙，面条一样就滑下来了，陆思之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去接他，才没让沈予沉在走廊上摔个屁股蹲儿。
“哎——你怎么了？”
沈予沉张了张嘴，却呛咳出一口血，陆思之当即变了脸色，刚站起来就撞到了往这边跑的王老师。
王晶：“你这孩子，”王晶稳住手里的水，拿着纸杯放在沈予沉嘴边，“好孩子，漱漱口，漱完口吐这里边，你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沈予沉自己接过杯子，漱过口，才道：“我没事儿老师，这次真的谢谢您了。”
说完沈予沉笑了一下，就像是真没什么事儿一样。
但是其实不然，王晶做了这么多年老师，她能看得出来沈予沉现在心里那根弦绷得极紧，就剩了一根头发丝儿粗细，王晶玩玩不相信沈予沉嘴巴里的话。
陆思之也不相信，他拿着纸一下一下的擦着沈予沉沾到衣服上的血，她这会儿还不知道沈予沉之前是和他一起住，她皱着眉头，“一会儿我可能得带着予沉去警察局处理这件事，你看着班里……”
王晶话还没说完，陆思之就打断了她，“老师，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怕他晕，怕您麻烦。”
王晶一愣，后来一想，陆思之说的也有道理，也就任着他去了。
等到一切都折腾完了，已经七八点了。
沈学志被拘留了十五天，王晶在前面开车，陆思之手里拿着冰袋，给沈予沉的脸颊消肿，就在做笔录的时候，王晶才知道他俩住在一块。
王晶当时不好多问，这会儿只有他们三个了，她才问道：“陆思之啊，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过你和予沉住在一起这件事儿？”
陆思之默了一默，像是在组织措辞，然后道：“前段时间放学的时候，我看见他爸想在街上对他动手，我那会儿还不知道那是他爸，把人带走了，那天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住。”
王晶：“你爸妈怎么说？”
陆思之：“我爸妈都不在家，他们在外地，一般不回家，予沉的事儿我和他们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
王晶简直都要没话说了，这都是一群什么家长？
王晶第一次感受到“歹竹出好笋”的具象化。
王晶：“你们现在都有自己的想法，老师尽量不去干涉你们的决定，我希望你们能快乐没有负担的生活学习，”她顿了一下，因为这件事说出来简单，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不管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来找老师。”
她偏头在后视镜上看了一眼，沈予沉正低着头呢，好像没什么话说的样子。
王晶：“予沉？你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老师。”
“明天你在家休息一下吧，那个陆思之，我建议你在家看着他点，让同学给你们留着卷子什么的，假条我明天给你们写。”
沈予沉轻轻一句“谢谢老师”，然后往窗外看去，没人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在一个美好且不现实的梦境里。
这是他第一次跳开沈学志的钳制。
从小到大，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
其实这次算动手轻的，沈学志之前打他妈的时候都会顺手把他也捎上，一大一小，脸上全是青紫，身上就不止青紫，他们母子俩都没有能和这个成年男人对抗的能力。
陈素娟一开始觉得沈学志只是压力太大了，毕竟他每一次动完手都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她跟前求饶道歉，她也就任他去了。
怀孩子的时候沈学志没对她动过手，沈予沉出生之后，沈学志不知道脑子里又搭错了哪一根弦，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打陈素娟。
陈素娟为了沈予沉忍了很久，她尽量的护着沈予沉，尽量把火力都引到自己身上，她还攒了一笔钱，打算攒够了就带着孩子逃走。
但是总也有她护不住的时候。
有一回，沈学志喝醉了，钱输光了，回来找陈素娟要钱，陈素娟当然不给，于是他又开始发狂动手，一肘子打在陈素娟头上，她一下子眼前冒金星，半晌回不过劲儿。
陈素娟昏过去的时候，沈予沉被沈学志薅住头发，把他往墙上撞，撞得头皮底下充血，沈予沉在要爆炸的疼痛里反抗沈学志，他踹了沈学志的膝盖，沈学志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一把把沈予沉掀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半个月你都不用去学校。”
沈予沉在耳边一片嗡鸣中，听到这个噩耗，他一想到他妈会发现沈学志伤他那么重，一定会受不了，而且这一次沈学志没留手，所有伤都很明显。
他的肌肉忍不住抽搐颤抖，沈学志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沈予沉痛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却不敢出声，他怕把他妈吵醒，他还想着半夜带他妈去医院。
沈予沉不再出声了，沈学志就这么一脚一脚的踹着他，五分钟左右，沈学志才觉得没劲，把家里他能找到的钱全拿去赌。
沈予沉在地上生缓了半个小时，才从头晕眼花的状态里出来，他把自己撑起来，他把自己挣的钱全夹在课本里边，沈学志对他那对破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这才留下这点钱没被他发现。
他拿着自己的五百块钱，拖着已经比自己矮一截的妈妈，打了辆车去医院。
陈素娟半途上醒了过来，看见自己儿子的样子，鼻子一酸，没能憋住声音和眼泪，她甚至不敢伸手抱沈予沉，她的手在半空悬着，最后这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脸上。
泣不成声。
沈予沉要是能知道自己此举让他妈抱了必死的决心，他是万万不能做的。
后来他妈就动手了，两败俱伤。
此后没有人和他相依为命，此后再也没有人解救他。
陈素娟下了狠心，想要给自己唯一的孩子谋出一条生路，她杀人的手有点抖，这些年的伤病让她没有办法遏制住自己的颤抖，她痛恨自己无能，泄愤一般的毁了沈学志。
至少她闭上眼睛长眠之前，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沈学志，她是欣慰的。
她不知道沈学志没死。
下了车，王晶还很认真的叮嘱了不少事儿，细细碎碎的，沈予沉垂着头，不愿意让他们看出来自己的眼睛鼻子都通红，他正在极力压制自己没完没了的泪水。
别人都说他是一个烂泥地里长出来的荆棘，既是因为他本人带刺儿，也是他家实在是太不稳定了，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一点都不愿意。
陆思之是第一个，王晶王老师是第二个。
他不习惯也没怎么接受过别人的好意，这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不得不变得受宠若惊起来，罕见的沉默寡言，却是心防的第一次溃败。
王晶走后，陆思之转过身，把胳膊搭在沈予沉的肩膀上，几乎是带着他往回走，沈予沉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陆思之没转头看他，但是却福至心灵一样，看穿了他的不好意思和窘迫，他本来是想像往常一样笑一下的，但是死活笑不出来。
他根本做不到若无其事。
不为别的，就单纯是为了沈予沉。
他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为什么真正该死的明明另有其人，为什么命运偏偏要揪着他们不放？
是因为好人没有好报吗？
“晚上想吃什么？嗯？”陆思之的嗓音近乎温柔的发问，他好像根本也没想要得到沈予沉的答案，他自己接上自己的问号，“我给你煮个粥好不好，你嘴巴里有伤，不适合吃一些刺激的，行吗？”
沈予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他的确是没能反应过来陆思之的第一个问句，结果正中陆思之下怀，三下五除二就给他安排明白了。
到家之后，陆思之让沈予沉找个软乎地方自己待着，但是沈予沉非得跟在他屁股后边，陆思之不明白为什么，他看着眼睛还是有一点充血的沈予沉，无奈的问：“干什么？你快去休息一下吧。”
沈予沉的神情十分严肃，开口就扔了一个二踢脚：“你对我太好了，陆哥。”
陆思之：“？”
沈予沉面对陆思之一脸疑惑的质问，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我对你好有什么不好的？”
沈予沉只是摇头，就是不说。
陆思之无奈极了，没办法只能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个板凳子，让沈予沉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活。
沈予沉嘴上说不出煽情，或者是他认为矫情的话，但是他自己心里门儿清。
他之前担心的事情全都成真了。
他就是限住了，他就是抽不了身走不了了。
没有人像陆思之这样在意他在乎他，能够无视他身上长得所有刺儿。
他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