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夜入薛府 ...
-
火轮一半都沉入了远山,昏黄的阳光熨帖着大地,依然挡不住古老皇城的丝丝冷气,宝马雕车徐徐从皇宫中驶出,左右是披甲执锐的禁军。
端坐在车内的灵月公主若有所思,神情阴鸷,与这个举国欢庆阖家团圆的节日很是格格不入。
将要出城时,两个百姓打扮的人左右看了看,找准时机,冲到马车前边,双手大张,跪下来就哭,“求公主救救我们吧,连年旱灾,地里已经收不出来粮食了,我们从临安逃亡到此――望公主在皇上……”
“住嘴!”领路丫鬟是皇帝培养的死士,必须确保灵月公主的平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让她绷紧神经。
她指着说话那人恶狠狠地说,“公主的马车也是你能拦的?”
况且,你怎知这是公主的马车!
她点了两个随从,拧紧眉毛道:“拖走,别坏了公主的兴致。”
随从近身之际,迅速的,两柄亮着诡异银光的东西出现,持刀之人快速一挥,一踢,两个大高个随从毫无生气地倒下。
蝶儿双目微眯,抽出随身佩刀,往前一跃,直直地劈下去,贼人往侧身闪躲,手上的刀逼近她的脖颈,她往后退,贼人追上来,官兵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围剿上去。
“杀人啦――”前方大街上一位大娘看到这一幕,瞬间惊叫,手一松,菜篮滑到了地上。
“杀人了!”
两声和起千层浪,原本悠闲游玩逛街的人全都惊疑地看过来,而后纷纷尖叫地跑开,果子蔬菜,首饰洒了一地,满街鸡飞狗跳。
刀枪相撞发出狰狰响声,两名贼人相互配合,武力竟胜过公主的卫兵,眼看就要逼近马车,一柄长刀竖着从左侧刺入车窗,放平左右扫去。
没中!
贼人面露惊恐,下一秒他手一阵筋麻,车内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武器竟将这柄铁刀毫不费力地一削为二。
他失了刀,面对蝶儿劈下来的剑躲闪不及及,伤了右肩,被一脚踹飞在地。
此时卫兵已经死伤过半,两人并不在包围中,站着的那位去扶他,二人眼见得不了手,乜了马车一眼,跳上房顶,飞也似的跑了。
楚颜将短刀别到后腰,揭开车帘,往那两个贼人离去的方位看了一眼,思忖片刻。
蝶儿收了刀,跑来俯首禀告:“公主,那贼人往永定门的方向去了,许要出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去追了。”
楚颜立马变作一副惊吓不已的样子,玉珠子般的泪水簌簌落下,强撑着吩咐他们继续走。
丫鬟不为所动,态度强硬道:“陛下的意思是,若一路上有任何变故,都要原路返回。”
“啪――”
楚颜瞪大了眼睛甩了她一个巴掌。
经常伺候她的蝶儿已经读出了她的意思:“狗奴才,你竟然敢武逆本公主。”
她脸上立刻浮现一个血色手印,仍恭敬道:“公主,陛下也是为了你好。”
转身咬着后槽牙转身吩咐随从道:“去皇宫。”
楚颜目眦欲裂,又甩了她一个巴掌,用力扯上了帘子,还没消气的样子。
避开了人,她又换了一副冷漠的神情,浑身的血气瞬间冰冻,除了嘴角一闪而过的那一抹诡异的弧度,没别的表情。
永寿宫内,几树桂花全都开了,金桂在地上落成一个圈,香气浓得晕人,长公主吩咐丫头们留着落花,让它们为永寿宫的金碧辉煌再添上几分亮色。
青花大瓷缸放在门口,金鱼在莲叶荷花中时隐时现。
楚颜去了后方一处雅房,长公主用来喝茶赏赏竹的地方,里面设有密室,转动墙壁前架子上的玉蟾蜍就可以进入。
还未进入雅房楚颜就闻到一层轻柔的檀香,这香单独闻倒还好,只是混杂在桂花香中,就有些让人倒胃。
进了密室,里面跪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双眼轻闭,双手合十,嘴里诵着经。
楚颜看着堂上供奉的牌位,点了两根香插在了香炉里,随后轻轻地跪坐在蒲团上。
“母亲,果然遇刺。”
那妇人睁开眼:“可受伤了?”
“多亏母亲所赠宝刀,女儿毫发无伤。”楚颜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竟是一片刀刃。
“母亲请看。”楚颜将刀刃递在长公主眼下。
“胡刀。”长公主失笑,“怎么,那群边鄙小人也能在我玉山境内撒野了吗?”
楚颜垂眸不语。
谢婉虔诚地看着他夫君定广侯的牌位,长舒一口气,“好在,你这一趟引出了些藏在暗处的眼睛,不急,待抓到了那群人慢慢审。”
近日的大昭,可谓风平浪静,没有一点阴谋的味道,这对于一座腐朽肮脏的王朝根本不正常。
越是不正常,越让人胆战心惊。
在长公主看不到的地方,楚颜诡谲一笑,与方才马车的笑如出一辙: “母亲当真要将我送去那北蛮之地?”
她说的是定广侯曾经的封地,沙洲。长公主要送她去招安她夫君的部下。
长公主疑惑地转过头,“你想怎么做。”
“父亲的部下成不了大势,他们远在边疆,只能当做您夺取皇位时的后备军队,防止边蛮趁火打劫,而夺位的战场,在朝堂。”
“您真正需要的,是朝臣的心。”
“京畿重地,千户错落,哪家的侯爷在外没几个野种,自然是母亲需要哪家的心女儿就成为哪家的人。”
长公主道是,哪怕将来杀了皇帝,朝廷中没几个没几个大臣撑腰,依旧站不稳脚跟。
锦衣卫就不用说了,萧宴与沈忆情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早就于永和三年致仕归隐,如今萧府当家的萧任,是他们的独子,年方二十,生的一副勾魂摄魄的妖艳模样,虽说他常常出去那些风月场所,但要生出个十六岁的私生女怕是不可能。
东西两厂更是不可能。
掌枢内阁的薛非同,最懂得明哲保身,若皇帝问他,如何治灾,如何用兵,他能以地为席滔滔不绝地说一晚上,但若要问他,如何用人,他只说――亲贤臣,远小人。
谁是奸逆,谁是贤士,他定然闭口不谈。
如此明哲保身,是在躲什么,怕什么?
楚颜知道,是怕楚家冤死的三百人扒开黄土爬上来撕烂他的嘴,砍断他的手。
那只将楚家满门写上生死簿的手。
薛非同千防万防,没想到皇宫中有双稚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如今那双眼睛布满仇恨,就要去找他了。
长公主想要起身,楚颜弯腰俯身,自然地拖着她的手扶她,继续刚才的话头:“薛阁老有个女儿,叫薛颜,据说是从小疫病缠身,乡下长大的,近日才接了回去,此人终日戴着面纱,母亲,老天都在帮我们。”
谢婉知道她这个女儿聪明,这些年给自己出的点子也确实给自己的大业添了把火,她只是欣慰地拍拍她的手,由她去做,嘱咐道:“做的干净点。”
楚颜道是。
心说,“我的手笔有多干净你的宝贝公主已经体会过了。”
今夜中秋,紫禁城举办了赏月大宴,和亲公主遇刺一事使皇帝整个人都死气沉沉,后宫嫔妃姣好的容颜上都挂着虚伪的笑。
守城的几位官兵从怀中掏出月饼,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眼泛泪光,看着那抹溶溶月。
和亲事宜临近,皇帝下令全城戒严,但近日过的确是风平浪静,侍卫们养出了惰性,进出粪车挑几个有眼缘的敲敲碰碰没问题就让过了。
楚颜正藏在其中一个空的桶里。
灵月公主生的一副练武的好骨头,从小便有定国大将军的亲自教导,身为她的替身,楚颜自然也得学习一二,在人前她只练些花架子,旁人只道她学了些皮毛,殊不知,那些无人的夜里,她操着灵月公主都学不会的招式,练了一遍又一遍。
她翻入阁老府,摸索着道路,借巨石与房屋掩盖身影,路遇一位妇人,穿着富贵,神色慌张,看她将去的地方,那儿的金桂开的稀疏,落花更是规规矩矩地平铺着,少有人打扰的样子。
楚颜跟着她走,没成想,尽头处竟然是一间上了锁的柴房。
妇人在那儿踌躇不前,像有事难以抉择,她最终选择了离开,楚颜一路跟踪她回房,进门前,那妇人的手从宽大袖口中伸出,将什么东西藏进了头发中。
借着微弱的月光,楚颜眯了眯眼睛,看清了那是一把制作极其精良的发中剑。
毕竟今后就是薛府三小姐了,了解了解薛府的爱恨情仇还是很有必要的,楚颜又摸去了柴房,看看她究竟想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