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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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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失败!攻略失败!即将重新载入...】
我失败了。
卫涟说爱我,他眼睛里印了满天的星星,星星里盛着我。
他说他爱我,但系统提醒我该走了。
一滴泪尚未掉下来,他便已从我眼前消失,扭曲的脸上满是惶恐。
我闭上眼。
——【世界重新载入...请宿主做好攻略任务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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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马郡有一只大妖。传言嗜食生肉,且贪欲异常。初始以鸡血肉为食,后转为犬、羊、牛,直前日辰时,太仓郡无故消失三人——“这三人皆是起早贪黑樵夫、屠夫之辈。一者入夜解手未归,茅房处未见异常,一者晨起入山林砍柴未归,山间有断骨,一者正午曝尸街头,五内俱失。”
郡守府,此刻聚着一行收妖人。为首作披发打扮,额前红珠串的长辫软软垂在肩上,朗目疏眉,若披烟雾,形色秾丽,却自有一份疏离之感。
在他右旁站着的少年,眉眼上翘,嘴角含笑,一双多情秋水眸微敛,片刻看着那红珠少年,道:“怎么卫少爷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哪打听的消息啊。”卫涟瞧了他一眼,不语。身后藏着的少女立马站出来,义愤填膺,嗓音是与面孔截然不同的粗哑:“蓬抚!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翻了个白眼,一调身,抱着手臂望天,“哪所有的人都像你...放着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自己跑了。卫师兄这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儿有消息一下子就知晓了。像你,妖兽来了一掌把我拍了个稀巴烂的都不知道!”蓬抚掏掏耳朵,无所谓地吹吹:“段大小姐,就你那破锣嗓子还是省省吧。”段天舒立马大叫起来,声音真的像扯着嗓子的破锣。
卫涟皱起眉头,一步越过笑嘻嘻的蓬抚和气急败坏的段天舒,径直往屋外去。
见状,方才还大嚷大喊的段天舒只得闭紧嘴巴,默默跟上去,身后还跟着不情不愿的蓬抚,跨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边走边踢石子,咕噜噜直往段天舒脚底下钻。
——“哎哟。”
她一脚踩上圆石子,鞋底就如同抹了油般往前滑,眼见要撞上最前头的卫涟,也不知他是不是脑后长了眼睛,竟轻巧一转身,段天舒立即摔扑进草堆里。
而卫涟,拧着眉头斜睨了眼段天舒,开口:“当下最要紧的是去那几人消失的地点探查。我们兵分三路,此事还是尽快解决。”说罢他即转身要走。段天舒眼疾手快扯住他衣摆:“等等!师兄,你就把我丢下了?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彼此最贴心的守护者么?”蓬抚噗嗤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段天舒,你说这么恶心的话,说给卫涟听,你小时候脑子被驴踢的现在还没好啊?”
段天舒攒足了劲撞向蓬抚,从地上冲出来,撞得蓬抚弓着背直吸气。她长叹一口,破锣嗓子又开始叫唤:“你还好意思说!就是你,小时候牵了头驴过来撞我,害我跌进谷里哭了几天几夜,不然如我一般娇滴滴的大美人怎么会有这么粗犷的嗓子?”她边说边用胳膊肘捅蓬抚,骨头撞上骨头,疼得她也直吸气,但就是不撒手。
说话间,卫涟已走出郡守府了,留下两个小的在后面。他习惯了。
他们三人师出同门。卫涟与段天舒自不用说,同为掌门亲传弟子,而蓬抚虽为外门弟子,却也是打闹惯了,一同长大的。他们此行下山历练,路上收妖捉怪,总是最活泼的段天舒冲在前头,蓬抚与她拌嘴吵架着也掺和进一把。而卫涟,是最不愿意出手却总是到了最后不得不出手收拾残局。这次受驿马郡村民邀请对付妖怪,索性他在最前面,免点中间的曲折。
天边毒辣的太阳,照着叶片反射出亮光,虽有露水,却像处处都是热气,水光蒸腾,惨白的碎镜子似的空气。
段天舒没两步追上卫涟,叽叽喳喳像只雀儿:“师兄,卫师兄——”她蹦过最后一点距离,一下跳到卫涟身前,此刻又像兔儿了,“卫师兄,”她的眼睛被光亮照得剔透,“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我有点害——”
“段天舒,看招!”
斜刺里伸出一柄长剑,剑的主人伴随破空之声直朝段天舒面门而去,势如破竹,但只听咔啦一响,段天舒无辜地使两指折断利剑。寒光映照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褪去,然后倏地连嘴角也撇下。她道:“蓬抚,你找死——”冷淡的话调有如实质般化为手中残剑,飞向蓬抚。可怜他功力实在比不上段天舒,半晌才捂着右臂从地上爬起来。
卫涟没理他们,绕过气冲冲的段天舒,他的目光碰见凉亭里的身影后停下,拱手作揖。
“白姑娘。”
凉亭里的身影转过来,那是副看不出喜怒的面孔,金色阳光沐浴一双淡到看不出颜色的眼睛,微蹙起的眉似乎是悲伤,可是嘴角也在笑。额前碧绿的发饰此刻在微雨的青光里摇晃,像点缀雪肤的花钿。一袭银白轻纱衣亦钉着碧色发光的小片子,抽出长长的一条挽在肩上、腕上。她望过来,褐色的长睫覆上璨金,投下深而美的影,凝脂的肌肤飞着蓝蝴蝶般。
她略一颔首:“卫公子。”
泠泠清清的声调。
段天舒立即放下与蓬抚对抗的拳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白姑娘。”就连蓬抚,再不情愿也拖着步子走到跟前。
他们此行历练,路上玩玩闹闹免不了花销,近几日已有些捉襟见肘。这回借住郡守府,不仅有锦衣玉食的供养,郡守更是大手一挥给他们添了许多盘缠。所以见了郡守的掌上明珠,礼数一定少不了的。再则,白有宁自幼疾病缠身,郡守对她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过度溺爱让这位郡守千金养出个古怪性子。具体有多古怪呢——
“蓬公子,”白有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的血,”她伸出一只手,慢慢地,“不要脏了我的花。”
蓬抚铁青着脸,他低头,脚旁果然息伏着一朵小花,白色的花瓣在风中颤巍着摇曳。他几乎是咬着牙挪走步子。
可是白有宁又开口:“还有,这味道,”她扇扇鼻子,动作是说不来的漫不经心,“我不喜欢。”
“咔啦咔啦。”
蓬抚紧咬着牙,磨蹭着发出类似锯木头的动静。段天舒疑惑皱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卫涟瞥了两人一眼,先一步站出来:“按照大妖先前的行动轨迹,极有可能祂今晚就会再出现。白姑娘入夜还是少走动的好。”
“嗯。”
白有宁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卫涟不再停留,红珠串子像条红色的小鱼一溜烟儿走远。蓬抚与段天舒远远坠在后面。渐渐地,白有宁望了十数年的景,再出现她眼前。三人来时的路,蜿蜒的小蛇一般盘旋在密匝的草叶里,白有宁走下台阶,穿过露水沾湿的叶片。白色轻纱抚过并不平整的地面。她蹲下身,折下绿叶里唯一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