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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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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塾,并行到沐新酒楼,第二次同他一起用晚食,陌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同岳洛卿也单独吃过饭,但从没有心悸的感觉,她看着梧念吩咐好小二,又给她倒了杯茶水,不知为何有种完全被照顾的感觉。
“梧念。”陌兮惊了,自己竟不知不觉唤他的名字。
梧念正在往自己的杯中添茶,抬头应她,“嗯?怎么了?”
陌兮有些窘迫,不知脸上是否显现,随意问道,“旸都比之帷南,你更喜何处?”
梧念放了茶壶,“你去过旸都吗?”
陌兮点了点头,回答他,“早些年的时候爹爹带我去过一次。”
“你见到的旸都是什么模样?”梧念并没有回答她一开始的问题。
“繁华,整齐,那年我七岁,娘亲返乡看望外祖母,爹爹便带着我去旸都选货,我们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旸都府衙,一个是交接的药铺。”
“是不是不太相同?”
“嗯,”陌兮点点头,“旸都是国都,虽设府衙,但无府尹,天子直辖,爹爹将文牒交给差役登记入库之后,我们才能去药铺取材。”
“旸都对外来人员的登记是十分仔细的。帷南其实做的也很好。”
“还有旸都的差役,我是后来才知道,接待我和爹爹的是普通差役,往上还有专刑的舁解和专文的书仪,但帷南并不加区分。”
“名号而已,舁解也好,书仪也罢,其实都是为民行事,只是让他更好管辖而已。”
小二端了饭菜上来,一一摆上桌子,陌兮便没有再问,梧念口中的“他”指的是孚明皇吗?
梧念从筷筒中取出一双筷子递到她面前,“你将才问我,旸都比之帷南更喜孰,我偏喜帷南。”
陌兮接过筷子,不禁又问,“为何?”旸都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帷南要好太多。
“我已在旸都待了二十年,有些倦了,帷南开阔,人杰地灵,不失为好去处。”他说到“人杰地灵”的时候抬眼与她相望。
陌兮此刻仿佛听不到其他,脸颊通红,周身都十分灼热。
同样将她送到相同的地方,看她进了药铺才折返回去。
天突然有些转凉,艳阳的天竟被厚云遮得严实,还掀起了微风。
唐泊先生见这天古怪,不到两个时辰就下了课,让学生早些回去。
“这天是要下雨的。”唐泊先生进了书阁,看着还在执墨的两人。
“是啊,先生。”梧念先停了笔,回答道。
陌兮也搁下了笔,同梧念一起站起来。
唐泊先生邀他们去堂中坐,先行一步让书童备茶。
陌兮正要跟上,被梧念叫住,解开了束在腕上的布条。
梧念低头解得认真,陌兮却抬头看唐泊先生的反应,好在唐泊先生径直走着,应是没有看见。
“之前也没问,袁公子是哪里人?家中什么生意?来帷南做什么?”唐泊先生原不在意这些,可接连两三日都见梧念从府衙进出,卯时不到学生还没上课他刚刚开门就望见梧念进府衙的身影,可梧念又不是帷南人,着实有些让人猜疑。
“我是旸都人,并不经商,”梧念迟疑了一瞬,接着说道,“家中皆从政,惟我不堪,母亲疼惜,让我来帷南办些事宜,回旸都时也不必无为。”
梧念的神色并无不适,即便是说到“不堪”一词时也仍然是笑着,仿佛自己并无过错。
“旸都人才济济,你尚年轻,不必此时追求作为,这几日观你誊书作画,能力绝不在帷南之内,需些时日年岁,也让你母亲不必着急。”
“先生教诲的是。”
“你呢?”唐泊先生转向陌兮问,“日日跑来就为誊写书篇?”
“回先生,确实如此。”陌兮恭敬行礼,回答道。
“不诚。”
二字从唐泊先生口中说出,一时间叫陌兮不知所措,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课堂,受先生的责训。
“但无罪,可赦。”唐泊先生突然笑道,“我这阁中,有些孤本,有些只余二三,多些抄本是幸事。其实,我是盼着你们来的。”
“先生慷慨,是我们之幸。”
又聊了几句,唐泊先生怕雨落下来,便没有留他们。
走在街上,人有些纷杂,熙熙攘攘地凑在一起,陌兮总是走在梧念的里侧,更准确点是梧念总帮她挡着人群,她总是忍不住抬眼看他,有时正好与他对视,她总是先躲避,梧念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帮他抄书,为什么和他一起吃晚食,为什么总是看他,好像她做一切,他都是接受的,不带目的的,不带质疑的。
路上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原先还是细碎的咬耳朵,突然不知是谁提了调子。
“这可别乱说,是要砍头的。”
“怎么是乱说,我家那口子现在在旸都都回不来嘞。”一个肥胖的妇人与他争辩。
“你家那位回不来是被抓住私贩了吧,哪里回的来。”另一个妇人插嘴道。
“胡说八道,正经生意,怎么就私贩了,你真该去府衙领两挂板子治治你的嘴。”那胖妇人有些生气。
“要我说这还是别传了,府衙都没得的消息,你怎么就知晓了。”有个瘦削书生模样的人想要终止了话茬。
陌兮偏头看他,迟疑问道,“旸都是回不去了吗?”
梧念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答,“我也不知。”
“偏生不信我,旸都都缟素三日了,偏是我们这僻远,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了也不信,真是群痴儿。”那胖妇人似是被气急,转身就走,正好对上梧念他们,停了脚步,上下打量起来,梧念向前走了半步,挡在她面前,那胖妇人却是笑了,“我看还是别相处了,成了也是不成,三年无大喜,再好的姑娘也得毁了。”她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
“你们别在意,”那书生跑到梧念面前,“这事她说了不算的,林大人都还不知道呢。”
“是什么事啊?”陌兮好奇问道。
“这,我们还真不敢乱传,你们就当没听见,我们也得当没听见,唉。”那书生朝他们行了个礼就匆匆走开了,其余的几人也各自散开。
陌兮偷眼看他,见他眉头微锁,不禁问道,“你是为她方才那话生气了?”
梧念侧头看她,“没有”,他展开眉头,脸上是浅浅的笑容,“我在想,明日可能会落雨。”
陌兮抬头看了眼浓云密布的天,跟着说道,“可能晚间就会落下来。”
“是啊。”
陌兮没有发觉,梧念的眉眼又再一次垂了下来,像是有莫大的哀愁。
晚食间,雨点落了下来,陌兮不禁侧头去看窗外,心中估摸了时辰,觉得梧念应该是到了客栈的,
“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是遇了什么事吗?”柳婉有些担忧,放下碗筷问她。
“没有的,娘亲不必忧心。”陌兮回了神,急忙回道。
“你这几日总去先生那,斐然和你一道吗?她家中可安顿好了?这几日晚食你都受他兄妹照顾,过几日得让他们来家中才是。”
陌兮放下碗筷,迟迟才回答道,“娘亲,这几日我都不是与斐然。”
“不论与谁,受人照拂,总要还人情分的。”
“兴许兮儿是独身去的,那得还谁的情?”秦筠忽然说道。
“你忙于生意又不曾留意,兮儿出门总在日央左右,定是赴约。”
“夫人分析的是。”秦筠笑道。
“临茳!”临茳是秦筠的字,柳婉见他逗趣,微嗔道。
“娘亲所言极是,兮儿确是去赴约,只是与谁,兮儿还不能告知。”
“那倒无妨,”柳婉展开笑颜,又对秦筠说道,“明日若是不落雨,你得陪我去绸缎店逛逛。”
“夫人现在就挑这些是不是太早?”
陌兮红不免还是红了脸庞。
“临茳,别胡闹,只是去挑些新时令的布匹,你怎想的那么长远。”
“哪里长远,兮儿下月就及笄,再说,你从兮儿出生了脸,她知道秦筠的意思,虽然是逗趣,但便在筹备,若是真遇了郎君,也不必赶忙。”
“临茳,你真是,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而且,此事须听兮儿的才是。”
陌兮此时已是满面红霞,看着柳婉期待的眼神不禁心中叹气,缓缓说道,“娘亲,八字还没一撇呢。”
“噗嗤。”
此时,不光是柳婉,秦筠也笑出了声,陌兮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他们的道。
“日后总得带家里看看,也让你娘亲放心不是。”秦筠收了笑容,对陌兮说道。
“好。”陌兮越发低下了头,不敢抬头与他们对视,生怕再被他们找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