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苹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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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斐男爵的住所，室内的烛火让黑夜恍若白日，棕袍医师像处理重大病症一样温柔地对待黑发男爵脖子上的两道细小的抓伤，他用棉布做好了清洁，抹去了那本就不多的血迹。
“大人，乌鸦带来的伤口，如果明天有了新的变化，您可以再让人来叫我。”
叶斐阻止了医师要在自己伤口上涂蜂蜜的动作，不知是心里作用亦或者是什么别的，他总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那小得不值一提的伤口格外地疼，方才用冷水擦过时，才好一些。
“大人，您会没事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明天您脖子就会和新的一样。”格斯先生眼里很淡，似乎觉得叶斐在大惊小怪，代为支付完治疗费后，优雅地送医师出门。
格斯先生是叶斐来王城时请的当地管家，格斯先生早先在一个子爵家当了四十年管家，儿子继承管家后，他退居下来，后被叶斐邀请成为新的管家，属于是退休返聘，主要负责宴请和礼仪方面事务。
格斯业务娴熟，做事也很贴心，王城的贵族讲究的礼仪更加繁琐，除了唠叨和严肃了一些，格斯先生十分完美。
椅子边站着的人里，赛罗的双胞胎兄弟迪迦也是个棕发小子，只是头发不像赛罗那样卷，性格比赛罗内向一些，本是神殿信徒的他，自打来了王城之后，工作之外的时间，几乎都神殿祈祷。
“这不是诅咒，大人，您好一点了吗？”迪迦对叶斐施展了光元素构筑的疗愈术，施展的过程中，迪迦并没有感知到任何诅咒和黑魔法的气息。
“或许吧。”叶斐拿过沾着凉水的棉布，又往自己的伤口上擦了一下，刺辣的伤口在冷敷下舒服了一些。
大人，您刚进行过一场勇士般的战斗，去睡一觉才是最重要的事。”赛罗安慰道。
“或许是我多想了。”叶斐放下了手帕，低头喝了一口热茶，也喝不出什么味道，他手指间摩挲了两下，抬头对着迪迦说道：“你记个夜班，带上几个伙计，今晚去守甜点铺，按三倍工资补贴，没有什么糟糕的事，早晨九点轮值结束就能回来。”
“大人，您怀疑有人在故意捣乱？”赛罗目光炯炯，比烛光还亮。
叶斐又补充道，“记得动作轻点，别惊动了格斯先生。”
刚说完留着两撇胡子的格斯管家就走了进来，他掏出怀表，严肃道：“您该睡觉了，良好的睡眠能让您在新的一天保持充沛的精力。”
赛罗立刻住了嘴，虽然同是管家的职位，但也常被这位资历太深的管家唠叨。
“这是祭司大人篆刻的护身符，充满了圣神的气息，可以让您免受黑暗的侵袭。”迪迦递给叶斐一小块长方形的银牌，上面铭刻着特殊的符文。
“好了，迪迦先生，您也该去睡觉了。”格斯先生的目光开始变得责备。
迪迦挪开目光。
“知道了，你回去吧，格斯，我们都会好好睡觉的。”叶斐接过银牌，有些心虚。
“是这样，没错。”赛罗小声附和着。
格斯淡淡地嗯了一声，环视一圈后，说道：“那样最好不过了，大人。”
*
次日清晨，六点左右。
“我是得了禽流感吗？”沙哑的男音藏不住地虚弱。
眼下发青，英俊的面孔镀上了更为苍白的颜色。
脏器像被泡在热水里，闷得疼，皮肤却阵阵地发冷，他摸向了脖子上处，那是一道更为明显的刺疼。
像是发炎了，还肿了起来。
从枕头底下迪迦给的银牌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
吃力地穿好衣服，叶斐卧室和办公室等私密的区域，向来是不允许侍从进入的。
走出卧室，门口乱糟糟地站了好几个人，都被格斯管家拦在了外面。
迪迦面色也不好，充斥着疲惫，急忙道：“大人，不好了......”
“迪迦先生，我有必要在再一次提醒您，注意仪态，事情总会解决的。”格斯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反而是这片人力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只是转身看向叶斐时，两条本就稀疏的眉毛，一下子拧在了一块，“早安，大人，天啊！您看起来很糟糕！我去找医师！”
叶斐点点头，没有阻止老头，目光转而示意迪迦。
“大人，昨晚我按照您的嘱咐，和五个学徒一直守护着甜品店，一开始一切都正常，铺子里的甜糕香极了，会再次带来奇迹般的财富，直到早晨四点，我打哈欠时，突然感应到了黑魔法的气息，有邪恶之徒在女神庇护的圣神的土地上施加诅咒，大片的乌鸦凭空出现在您的铺子。”
“糖糕被乌鸦吃了？”叶斐脑袋昏沉，清晨的风吹得他打了个好几个寒颤。
“不，大人，我和其他人拼尽全力保护那些珍贵的点心，我发誓那些蠢东西没有碰到橱柜里的糖糕，我们用了一个小时驱散乌鸦，还惊动了城里的守卫军。”
“人没事吧？有没有被乌鸦抓伤的？”
“没有，大人，没有任何人受伤，我带去的人都穿了厚厚的盔甲和头盔。”
迪迦说到这时，眼里突然充满了愧疚，他倏地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大人，当乌鸦被驱逐后，我返回店铺里检查糕点，那些糕点竟全都坏了！”
叶斐把人拉了起来，他头疼难受，没有半点力气去心疼糕点，“坏了就坏了吧，你们没事就行，我一会去店里看看，先宣布推迟开业，等格斯回来，你帮他去写致歉信，寄给我们先前邀请来参加开业的贵族，还有，记得准备一些礼物，和信一齐送过去。”
话说完，叶斐轻轻咳嗽了一声，有状况被发现是好事，要是等店开业，在糕点上吃出了问题，那就更糟糕了。
陷入情绪的迪迦这时才发现了叶斐不太良好的健康状况。
“大人，您的身体.......”
“不是黑魔法和诅咒。”叶斐打断了对方想要再次施展疗愈术的动作。
叶斐在并不寒冷的晨风里带了个哆嗦，禽流感这三个字他说不出口，就算说出来，他们也听不懂。
“昨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叶斐声音虚虚地问，很多方面，迪迦比赛罗细心。
“有，我万分肯定这件事一定有邪恶巫师参与，或许是一个团伙，昨晚店铺内的蜡烛不多，天亮驱赶走乌鸦时，我在墙角还有桌子背面上看到了黑魔法残存的法阵印记，就是那些东西召唤出了污秽之物！我简直不敢想象王城里会潜伏着这样的黑暗！”
话说至此，一道强硬的声音挤了进来，“大人！医师来了！”
格斯左手扯着一个满是皱纹的白胡子医师，急速前行，这个医师比昨晚看诊的那位医师看起来还要老二十岁，老医师师似乎被吓到了，“格斯先生......轻慢一些！我的骨头已经老了！它会断的！”
“不会的弗朗索瓦！你比我还要年轻两岁，别这么说自己！”
而格斯的右手，同样也拖着一个人，是个红头发的女人，格斯用洁白手帕裹住对方的手腕，看上去也是被强行拖过来的。
“男爵大人早安，您的管家真够粗鲁！”红发女士是王城元素魔法协会的成员，她慢条斯理地拢了拢头发。
“抱歉，咳咳......”叶斐脸色更苍白了。
“为什么不进入房间？迪迦先生！男爵大人需要坐着休息！”格斯管家眼神如食人鱼般凶恶，他将一群人请到了屋内。
接下来是问诊时间，白胡子老头说叶斐是普通的感冒，叶斐被强行灌了一杯老医师带来的蜂蜜醋，古怪的味道让叶斐的心情变得更差。
而元素魔法协会的女士则说叶斐是收到了惊吓，魔物污染了叶斐的磁场，她在阳光下给叶斐举办了一个驱魔仪式。
迪迦也去圣殿给叶斐取来了一杯圣水，由于叶斐不喝生水，任凭迪迦怎么劝，也一口不喝。
七点，好不容易送走了所有人。
“我好多了，你们别担心我。”叶斐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血烫得他浑身疼，骨头嘎吱嘎吱地响。
他认为再折腾下去，会被他们药死，“赛罗应该起床了，让他和你一起去写致歉信，算了，赛罗的字丑，让他包装信纸吧，信由于格斯先生负责，我需要晒晒太阳，一个人走走，你们离我远些，这是命令。”
“大人.......”格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全都下去，做自己的事，这是命令。”叶斐语气带着严肃，高烧和喉咙疼，让他判断他自己得的可能是流感之类的，具有一定传染性的病，他看着眼前的老头，决议若是格斯再劝阻，他一定会扣光对方的年终奖。
人走光后，叶斐放松表情，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萎靡起来，胃里由于喝了太多的蜂蜜醋，简直翻江倒海。
疾步跑向花园，扶着一棵繁茂的橡树，在墙角吐得昏天黑地，被吐出的胃酸混合液，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和酸腐难闻的气味。
叶斐吐完回去喝了两口红茶，又吃了两块牛轧糖，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他带上龙角做的匕首，虽然王城白日的治安极其好。
他决定出门去甜品铺检查一下是那个找死的人要害自己。
从花园后面的门出去，还没踏上通向中央大街的小道，清风拂过，铃兰花的气味拥向了他。
“弥尔？你怎么在这？我是说，早安，夫人。”叶斐对视上那双看上去忧郁但可能一点也不忧郁的蓝灰色眸子，被吓了一跳。
“去买好吃的点心。”弥尔披着一件低调的紫灰色丝绒斗篷，遮住了他的脑袋，露出了一张精致瓷白的脸，脖子戴着绿水晶项链，被斗篷裹住的他，像清晨的露珠一样可爱，除了手里旧旧的小钱夹，这一身都是来自于叶斐的馈赠。
弥尔在叶斐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慢吞吞地凝视叶斐。
“真是不幸，遇到了一点事，店铺暂时无法营业，您买不到好吃的点心了。”叶斐笑得有些虚弱，为了让自己的姿态高大些，他努力挺直着腰板。
“哦。”弥尔戴着手套的手，攥了一下自己鼓鼓的小钱夹，倏地，弥尔抬着下巴，又问出了一个不知所云的问题，“你看见贝伦斯了吗？”
叶斐愣了一下，有点维持不住自己表现的绅士风度。
暗暗地一阵腹诽，什么叫“看见贝伦斯了吗？”丈夫不见了不去赌场，剧院找，来着问他？
但嘴里说的话，还是理智的，他低声道：“夫人，我没有约人吃早餐的习惯。”
弥尔没有继续说话，表情变成了叶斐见过很多次的卡壳状态，似乎在酝酿什么话。
叶斐耐心的没有催促，站在原地陪着弥尔，虽然弥尔很无聊，但被烦了一早上的他，没有察觉自己正被这道安静漂亮的风景，吸引着。
“我饿了。”
许久，弥尔终于开口。
叶斐扬了一下眉毛，他对弥尔了解的还算可以，这个半精灵的混种不吃肉，不吃蛋，只吃水果，少量鱼和一点奶制品。
弥尔常常发呆，叶斐还曾怀疑过弥尔是不是饮食结构导致的营养不良，最终影响了大脑发育，导致总比别人慢一拍。
饿了？他家可全是荤菜，早上九点菜贩才来送蔬菜，现在时间还没到呢，总不能带对方去码头买鱼吧，这也太不浪漫了.......
叶斐想着想着就皱了一下眉毛，解释道：“甜品铺没开门。”
“那给我吃苹果。”弥尔指着叶斐花园的方向，那里有一颗高大的苹果树，虽然树上结满了果子，但果子大部分都还未熟。
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他再不答应，就显得过于小气了，他在弥尔面前可一直很大方的。
“好的夫人，欢迎来我的花园做客。”
叶斐后退一步，给弥尔让路，迟钝的伯爵夫人一边走路，一边侧头看着黑发的男爵。
三分钟后，叶斐脱了外套，爬上了苹果树，为弥尔摘一颗不那么酸的苹果。
秋天的花园里，像副油画，尤其是果树下，弥漫出的香甜花草的味道十分好闻，弥尔坐在叶斐的外套上，眼睛亮亮地看着苹果树上够苹果的黑发男人。
那颗苹果看上去红一点......
叶斐爬树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树上风大，身体虚弱的他头上冒着冷汗，他伸手去够着那颗半青的苹果。
该死......就差那么一点......
苹果枝太细太脆了。
咔嚓——
“卧槽......”叶斐从握着苹果从树上掉了下来，看着弥尔的脸，呆滞了几秒，才失神晕了过去。
厚厚的草地像糖糕一样绵软，阳光蓬松柔媚，这个花园里种了各色玫瑰，还有紫罗兰，馥郁香气，酸涩的苹果，还有浆果丛的甜蜜味道，所有气味交织着，被揉碎着。
弥尔握上了对方的手，触碰的一瞬，敛着雾气般的眸子，眼中的蓝，第一次让人觉得冰冷。
“不准吃掉他。”话中的语气，带着蛮横的命令。
太阳晒得紫色丝绒斗篷散发着柔软的暖味。
斗篷之下，触碰的手指间，叶斐身上游走着几道暗绿幽幽如丝如雾般的物质，这种不名的东西，汇聚在叶斐的指尖，畏生生回到了弥尔的掌心。
暗绿色的物质离开叶斐身体的一瞬，叶斐的呼吸都平缓多了，脖颈上红肿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
弥尔将手上的暗绿色“丝雾”拿起来看了看，暗绿色的“丝雾”在弥尔手上失去了一点灰调，变得更绿，绿得像脖颈上的宝石。
他看了几秒，将绿“丝雾”随意抛到了苹果树下那颗被鸟雀啄掉落的苹果上。
绿“丝雾”一接触，原本还饱满新鲜的苹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软烂，发黄，最后烂成一堆酸水，融在了泥土里。
“不甜。”弥尔轻轻拿走了叶斐为他摘下来的苹果，低头咬了一口，清香浓郁的苹果气息，酸津津的刺激着味觉。
“今天好暖和。”这句话带着青涩的苹果味，唇齿间是苹果块被嚼碎的脆声。
花园懒洋洋的。
弥尔吃着果子，眯眼晒着太阳，时不时看向晕厥的男爵。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青苹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