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龙小乔

5、大小姐穿越了（5）

　　“你以为我不记得啦？我记得可清楚了。”

　　沈曦坐在副驾驶上也不安分，她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理不直气也壮，“那是我跟你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我怎么记得不清楚。我还亲了你，我可想了好久的。”

　　“说我处心积虑也好，苦心孤诣也罢，我就是想说，顾君怜，你就应该和我在一起。”

　　顾君怜没说话，他嘴唇紧抿，从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应该是听见了，只是不想回答。

　　他总是这样。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一律保持沉默。

　　二十六岁的沈曦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二十二岁的沈曦脱口而出。

　　你就应该和我在一起。

　　顾君怜说：“小曦，很多事情，你需要好好想想。”

　　在一起。

　　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认为沈曦并不清楚，比如他一睁眼发现手机屏幕亮着，而沈曦的照片和电话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他明明记得沈曦的联系方式被未婚妻删掉并拉黑了，他不应该收到沈曦的来电才是。

　　顾君怜对沈曦的电话号码倒背如流，只需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号码。

　　不会错的。

　　“送我？”

　　果然是沈曦的声音。

　　顾君怜跌回床榻，他靠着厚枕，环顾四周。

　　这是他家没错，窗台边上的绿植是沈曦送的。

　　有一次路过花鸟市场，她来兴趣，买了一堆鲜花绿植放在后备箱，险些装不下。

　　沈家庭院深深，珍贵花草无奇不有，沈曦怕挨骂，不敢真的将这些花草绿植往家里搬，于是在他家放了一点，在沈夜办公室放了一点，其美名曰精挑细选赠送之，希望二位好好保管。

　　于是顾君怜一保管就保管到现在。

　　时间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四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什么事也不做，可以遇见很多人，也可以失去很多人。

　　他曾以为他会一直守护着沈曦，等她长大，等她毕业，等她工作，等她恋爱结婚生子。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按部就班的日子里，自己会走在她前面。

　　看她一直在恋爱，突然结婚的人却是自己。

　　滴滴滴——

　　后车想超车未果，不断按喇叭，顾君怜微微侧目，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出神已久。

　　沈曦摇下车窗想要问候后车，结果后车弯道超车时司机还不忘朝她吹口哨。

　　“嘿，美女。”

　　“什么人啊没素质。”沈曦嘟囔着又摇上车窗。

　　顾君怜踩下油门，沉默不语。

　　现在的沈曦能想象到四年后的他俩险些决裂吗？

　　现在有多快乐，四年后就有多痛苦。

　　“我想过了，我想明白了，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沈曦努力努力再努力，“君怜哥哥，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

　　顾君怜说：“你都换了多少个对象了。”

　　“那些都不算。”沈曦皱眉，“我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除了你，谁能在他面前得到认可啊。”

　　顾君怜突然想逗她，“所以，你觉得我能得到你哥的认可？”

　　“什么你哥我哥的……那不是你哥嘛。”沈曦有意无意的说，“那你说我俩在一起不更好？”

　　顾君怜笑了笑，他知道沈曦心思单纯，心直口快的后果是不会考虑自己说的对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赞同她，但他还是保持沉默。

　　见他不回答自己，沈曦生气了，“那你刚才亲我！”

　　“……抱歉。”

　　这句话是真心的。

　　想亲她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亲她，也是真的。

　　“谁要你抱歉啊我要你负责！”

　　沈曦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顾君怜继续沉默。

　　沈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得不到回应让车内氛围骤降。

　　她又急又气，偏偏又无可奈何。

　　顾君怜说的没错，她有很多很多前任，她和顾君怜双手双脚加起来都不够数。

　　那也是她魅力大啊！

　　谁要像顾君怜一样过苦行僧日子啊？

　　她大小姐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的，她的前任对她也是鞍前马后，殷勤之至。

　　沈曦仍然记得初吻的那一夜，她才十岁，挣扎来挣扎去还是没忍住，仗着年纪小不懂事，加上米酒微弱的酒精催化作用，亲了顾君怜。

　　但那不是他第二天就躲着她走的理由啊！

　　顾君怜的冷淡和疏离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创伤，以至于沈夜一个成年人还要被迫听妹妹的恋爱脑哭诉。

　　就像沈夜问顾君怜，“她才十岁她懂什么？”

　　顾君怜说：“可我不是十岁。”

　　沈夜无言以对，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你了。”

　　现在回想起来，和沈曦认识相处的十六年来，他真的很辛苦。

　　明明想靠近，却要保持距离。

　　明明最想成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却只能保持最紧密的联系。

　　任何人都可以站在她身边对她说爱，唯独他爱她，却隔她如山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次出行，是他和沈曦关系的一次转变。

　　她进组三个月，失联三个月，他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终于在第一百天的时候接到了她的视频语音。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手机就被旁人夺过去一把摁掉。

　　他向来是不爱多管闲事，但那日英雄救美之举多数无奈。

　　更何况，他会忍不住想，如果是沈曦被人欺负，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专心吃饭，别看手机。”

　　被他英雄之举救下的美女是沈夜投资的一间酒吧里的驻场歌手，商羽莲。

　　商羽莲极其自然的将手机反扣在她右手边。

　　桌上的外卖盒子刚刚拆开，饭菜还冒着热气，她拆开一双筷子递给顾君怜，后者没接。

　　“手机给我。”顾君怜重复一遍。

　　商羽莲想拒绝，顾君怜已经站起身，她摁住他的手，眼神柔软。

　　“君怜，我们先吃饭，好吗？”

　　“你先吃。”顾君怜躲开她的拉扯，他等不及走出门就回拨过去，“小曦——”

　　“啊！！！”

　　身后传来商羽莲的尖叫，扑通一声，连人带外卖盒子一起摔倒在地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洒倒在她的皮肤上，烫出一片红。

　　顾君怜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他来不及跟沈曦解释，反身跑回去查看商羽莲的情况。

　　他顾不了许多，一次一次的摁断通话，只为了能拨通救护车的号码。

　　从沈曦的视角来看，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挂断，一次一次拨打回去，一次一次被挂断。

　　他来不及解释情况，她来不及看清情况。

　　那天沈曦连夜回城，一下飞机连行李都不要，直接跑出机场去医院。

　　他站在急救室门口，一遍一遍的想如果当时他听商羽莲的话，先吃饭，不要先接电话，是不是她就不会受伤了？

　　可惜没有如果。

　　沈曦来到急诊室门口时，看到的是护士在叫病人家属，顾君怜没有看到她，他听见有人喊商羽莲的名字，便举起手。

　　护士也不年轻了，见多这样的场景也就习惯了，她把商羽莲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重点放在‘近期需要人照顾’这几个字上。

　　“身上的烫伤范围不大，每天按时擦药就好了，刚才医生做了紧急处理。小情侣嘛，小打小闹是情趣，但是掀饭桌子就不太好了。”

　　不知道商羽莲是怎么跟人解释的，顾君怜也懒得反驳，他只点头说好。

　　护士让他在哪里签字就在哪里签字，完了告诉他药房在哪里，记得去取药。

　　顾君怜将笔递给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一端的沈曦。

　　他没想到沈曦会来的这么快。

　　他有点疲惫，三个月不见，沈曦依旧光彩照人，明媚如初。

　　即使是医院昏暗的灯光，她依然美艳的不可方物。

　　画面如同万花筒，开始旋转起来，旋涡如同黑洞，将他卷入其中。

　　顾君怜浑身一震，清醒了过来。

　　他摸着方向盘的手在冒冷汗，他还在高速路上，他怎么会分神这么严重。

　　沈曦还在身边，他没法想象要是出了什么事——

　　那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