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篮球部的混账们》献给灯

23、23

　　酒保默默擦掉几滴溅在脸上的酒液，又擦干净埋汰的桌面，淡定道：“纯威士忌是这样的。”
　　他体贴道：“需要为你加点冰块吗？”

　　徐闻添脸都苦得皱起来了，可怜道：“会变好喝吗？”

　　酒保点头，“想好喝一点的话，可以再给你加点柠檬汁。”

　　徐闻添看看四周，小声问：“能加果汁吗？”

　　“可以。”

　　徐闻添又东张西望了一番，确定旁边的人离自己有一定距离，他做贼似的再次压低声音，“那给我多兑点果汁。”

　　酒保也学着他小声道：“知道了，小朋友。”

　　后面几个字的声音很含混，徐闻添却十分警觉，他凶巴巴瞪着酒保，质问：“你是不是嘲笑我了！”

　　酒保摇头否认。

　　“我都听到了！你嘲讽我是小孩子！太过分了！”徐闻添强烈谴责。

　　“没有，我说小意思。”酒保脸色不变，夹起几个冰块丢进杯里，将重新调好的威士忌递给青年，“请用，放了很多果汁。”

　　徐闻添冷哼一声，接过酒杯浅浅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酒味很淡，十分适口。徐闻添很满意，一口气喝了五大杯。

　　“满上！”黑发青年将空玻璃杯往台上一拍，豪气万丈。
　　酒保：“……别喝了，你醉了。”

　　“我没醉！”徐闻添十分不爽，“区区威士忌，这不就饮料吗？再来一升！一桶！一加仑！”

　　酒保：“……”
　　他好言相劝：“就算是旺仔牛奶，你也不能这么喝啊。”
　　都开始飙计量单位了。

　　“哥们，你看着我。”徐闻添抬头，眼睛微微发红，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颊，“你看着我的脸。”

　　酒保：“怎么。”

　　“我帅吗？”徐闻添一本正经。

　　酒保擦杯子的手顿了顿，“……挺帅的。”

　　“是吧，我算得上大帅哥吧。”徐闻添欣慰地点头，“青大在读男大学生，无不良嗜好，我爸外科医生，我妈金牌律师，有房有车有钱，父母开明独生子。”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酒保，认真道：“朋友，讲真的，你就说这条件，你嫁不嫁？！”

　　酒保：“……”

　　“咋不说话呢，你就说嫁不嫁给我？”

　　周围有几个耳尖的客人似乎已经听见了，表情隐隐憋着笑，酒保看起来很想离开现场，但被眼疾手快的青年一把抓住了手腕，他默默抽出手，乖乖回答：“不嫁。”

　　“为什么啊！”徐闻添难以置信。

　　酒保：“……因为我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性别歧视呢，现在男女平等，我有钱长得帅还专一，你为什么不嫁给我？”徐闻添振振有词，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黎绪告白时被吓得抱头鼠窜的怂样。

　　酒保：“……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在传播先进思想。”

　　“那你愿意嫁给一个有钱长得帅的男人吗？”酒保反问。

　　徐闻添理所当然说：“我肯定不愿意啊。”
　　酒保：“？”

　　徐闻添惊讶：“我爸妈那么有钱，我干嘛要嫁给个臭男人？”

　　众人：“……”
　　有点破防了。
　　这些该死的有钱人。

　　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黑发青年叹了一口很长的气，他把杯里最后一点酒喝尽了，支着下巴神情迷惘。

　　徐闻添实在想不通，明明他的条件那么好，在恋爱方面，却从来都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他像是一个瑕疵品、一个备用选项，一个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PlanB。

　　在每个人的眼里，他好像都是能被轻易放弃的，他不是不可替代的，而是可有可无的。
　　小时候他常常被父母丢下，少年夫妻恩爱非常，孩子只是爱情意外的结晶，长大了时常被朋友忽视，放学的路途总是沉默漫长。

　　徐闻添一直都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孤身一人才是常态。生命是呜鸣向前的火车，每一趟列车都有着不同的轨迹，轨道或许相交，或许平行，但永远不会是相同的风景和旅程。
　　但他只是还会期待，期待着交汇的铁轨再长一点，平行的距离再远一点，孤独的风景再少一点，有一个人能陪他再久一点。

　　相识十年的好友再重逢依旧能畅谈整夜，会心一笑；初见倾心的恋人相濡以沫，少年时代牵紧的手，直到垂垂老矣也不放开。徐闻添羡慕的、渴望的，不过是一盏属于他的人间灯火。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手帕纸。

　　“你还好吗？”一个清澈的女声响起，像是三月的春风吹裂渐冻的湖，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萌芽的柳，岸边郁郁葱葱，芦苇荡漾。

　　黑发青年蓦地抬头，望向陌生的女孩。

　　“需要帮忙吗？”少女秀眉微蹙，眉宇间是淡淡的忧色，她的肤色白皙，弧度圆润的杏眼，眼仁乌漆漆的，看起来纯洁又美丽。

　　徐闻添愣愣接过纸，莫名其妙流下的眼泪停了，死去没多久的心开始跳了，怀春的小鹿又开始横冲直撞了。
　　他仰着一张泪痕斑驳的俊脸呆呆地瞧着女孩，咽了口唾沫，问：“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女孩略微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被少女明媚的笑容狠狠击中，徐闻添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冰凉的脸颊，心中早已是兵荒马乱，只觉得口渴得厉害，随手端过吧台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直到火辣辣的酒液滚过干燥的咽喉，烧灼得胃一哆嗦，徐闻添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对不起，我太冒昧了。”徐闻添诚恳道歉。
　　“没关系。”女孩宽容一笑，坐在了徐闻添的旁边。
　　她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情吗？”

　　“跟朋友们一起来的，篮球部的庆功宴。”

　　“哇，是最近的全国高校篮球赛吗？现在庆功的话应该是……我算算……八强吧？！”女孩眼睛亮晶晶的，“那也太厉害了吧！”
　　“嗯，你也喜欢篮球吗？”徐闻添有些惊讶，毕竟除了篮球爱好者，没人会关注这场赛事。

　　“我哥喜欢，他也参加了。”女孩笑得见牙不见眼，“他第一场就被打爆了哈哈哈，对面好像是青城大学吧，可厉害了，而且长得可帅了，虽然我当时没戴眼镜，但凭我的第六感，绝对都是校草级别。”

　　“是吗？那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个。”

　　“嗯这个嘛……”少女支着下巴思忖，“我记不太清了，不过要说的话，里面有一个人，好像是10号还是12号吧，连续进了三个球，太帅了，现在都令我记忆深刻。”

　　“是10号。“

　　“嗯，嗯？！”女孩惊诧，她目不转睛看着青年的脸，震惊：“那是你吗？！”

　　徐闻添矜持点头。

　　少女尴尬不已地捂住了脸，她怎么夸到正主面前了啊啊啊，好丢人，怪不得她觉得青年有种隐约的熟悉感，原来是真他妈地见过啊。

　　在女孩羞赧的同时，徐闻添只觉得心脏又被重重暴击，好……好可爱！喋喋不休的样子好可爱，嘲笑哥哥的样子好可爱，真诚夸赞他的样子好可爱，捂脸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我叫徐闻添，很高兴认识你！”徐闻添露出一个灿烂又迷人的笑容，冲着女孩亮出了微信个人二维码。
　　女孩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羞怯道：“……许皎皎。”

　　顺利拿到了微信，再顺便送许皎皎上了回家的出租车，徐闻添昂首阔步，气宇轩昂地往包厢走，刚刚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和许皎皎相谈甚欢，徐闻添确定了，许皎皎就是他的真命天女，一见钟情的馅饼终于砸他头上了，再加上戏剧性的初识，人海里的惊鸿一瞥——味太正了，他俩简直是天赐良缘！

　　徐闻添斗志满满地推开了包厢门，高声道：“众爱卿何在？朕有大事宣布！”

　　李逍银凉凉道：“怎么？洋枪洋炮给你的太和殿轰开了？”

　　徐闻添剜他一眼，环顾四周，“怎么回事，大家人呢？怎么就只剩下你们几个？”
　　原本闹哄哄的包厢里只剩下了四个首发队员，气氛十分诡异，说不上来是岁月静好还是剑拔弩张。

　　“快到熄灯时间了，其他人都回去了，我们在等你。”淳于易说。

　　“好吧。”徐闻添摆摆手，“你们在就行了，都差不多。”

　　黎绪正拿着一个玻璃杯把玩，闻言望向徐闻添，眼神专注，“怎么了学长？发生什么事了？”

　　徐闻添看看俊美清冷的江南星，又看看光风霁月的淳于易，再看看眉目如画的黎绪，还有玉质金相的李逍银。
　　这一次，他不会再输了。

　　徐闻添抬头挺胸，朗声宣布：“我、要、退、部！”

　　“等打完全国大赛，我就正式退出篮球部了，我要加入排球部！”

　　排球部的人他见过，不是满脸痘痘的理科男，就是个子不高的男姐妹，没一个有他帅，绝对没人挖得动他的墙角！从根源彻底杜绝原谅色！

　　“小添，你是在开玩笑吗？”淳于易笑容款款，表情依旧温和，眼底却是一片浓重的阴翳。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徐闻添义正言辞，声音洪亮，“我不会再给你们抢走我女朋友的机会了！”

　　砰。
　　玻璃杯落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