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凶》长忆诗

8、第 8 章

　　“靠！站住！别跑！”

　　“邵凯！这边！”

　　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一堆杂乱脚步打破几秒前的宁静。

　　邵凯纵身一跃，翻过两米高的围墙。

　　江源踩着墙两步登上去。

　　邵凯突然停下伸出手，江源下意识把手递给他。

　　两人携手跑了好一会儿，身后没了脚步声才敢停下。

　　还没等他们缓口气，宋安澜的电话就打过来。

　　“我到了，你们在哪？”

　　宋安澜听着那边的喘息声，轻挑眉尾：“我等等？你们不用跑。”

　　邵凯吸了一大口气，“刚才跟网吧里小混混干起来了，他们十几号人，我们怕吃亏跑了。”

　　“……”

　　宋安澜刚要踏进去的腿又退回来，“现在在哪？”

　　“等会给你发地址，今天那个网吧是去不了了。”

　　对面哦了一声。

　　邵凯把电话挂了，江源跑得头发凌乱，正倚墙喘息。

　　“这次赖我。”江源说，“下次再也不嘴贱了。”

　　“是他们开不起玩笑。”

　　“他妈的。”胸腔那股窒息感久久不散，江源忍不住抱怨：“还不如打一架呢，跑得累死了。”

　　他们跑到一处河边，天空渐暗，护栏旁都是在散步的情侣，老人。

　　一对男女正盯着他们这边，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源下意识低头，入目两人攥紧的手。

　　“靠！”

　　手被甩开，邵凯忍不住挑唇，“紧张什么，你又不是弯，牵个手怎么了。”

　　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解释：“再说，刚才那巷子这么多，怕你跑散了。”

　　“这是掩饰还是解释？”江源一脸嫌弃地问。

　　“……”邵凯举起手机，定位最近的网吧，“不远，五分钟，宋安澜过来估计得一会儿，先去买点吃的？”

　　确实跑得又渴又饿。

　　江源略带不爽地颌首，听见旁边问：“还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江源附和：“不就牵个手么？”

　　两人找了家快餐店，给宋安澜点了份鸡蛋羹，又买了三份饭，江源妈妈打了电话过来，他出门接电话去了，邵凯付了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

　　片刻，他抬头看一眼玻璃墙外的人，他正好转头过来，朝对方抛了个微笑。

　　“……”邵凯默默垂眼。

　　没一会儿江源就走回来。

　　“怎么了？”

　　“我妈跟我说我爸生日的事儿，说不少亲戚来，给我打预防针，让我周末别出去。”

　　“那密室怎么办？”

　　“周六出没事儿。”

　　“抓到不会打你吧？”

　　“平时都顺手的事儿。”江源说。

　　两人提着东西往回走，邵凯给宋安澜发了条消息说到了，在里面等他们。

　　宋安澜正在玩某火爆枪战游戏，一股饭香飘过来。

　　“吃饭，宋少爷。”邵凯把给他打包的饭菜放下来。

　　“给你们买了奶茶。”宋安澜睨一眼电脑旁的袋子，“学校附近那家。”

　　江源咧嘴笑道：“就知道你会给我们买。”

　　“跟那女生怎么样？”

　　“封心锁爱了。”宋安澜回答道。

　　江源给奶茶插上吸管，惊乍道：“哈？不谈了？”

　　“懒得谈。”

　　后者吸了口珍珠，感慨地摇摇头，“世界变了。”

　　“闲就多练练枪法，想想怎么六倒我。”

　　“……”江源打开身前的袋子，话锋一转：“等我恢复恢复，继续大战三百回合。”

　　三个人玩了几小时游戏，休息间隙，邵凯看见唐韵给他发的消息。

　　“唐韵说生活费到账了，让我们出去聚聚。”

　　“她不是减肥吗？”江源抽空喝了口奶茶，刚才全神贯注PK去了，奶茶还剩大半。

　　“她让去就去呗，说不定心情不好。”邵凯把手机放下，宣布：“再玩半小时动身。”

　　江源思索片刻，突然说：“因为蒋虞吧。”

　　“估计也是。”邵凯想了想又改口：“可能是我们想多了，她们相处方式就那样呢？”

　　“抛开谑近于虐不谈，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江源简言：“败家。”

　　“有这事儿？”邵凯诧异道。

　　“宋安澜有段时间天天打擂台不就为了给她买包？”

　　江源感觉有人踹了他一脚，于是抛开敏感话题：“还有上一回唐韵说没钱了，她让找你借。”

　　邵凯挑眉：“又有这事？”

　　“我上次偷瞄她手机看见的。”

　　宋安澜懒散坐着，跟江源打没什么压力，他脚步都不用听，耳机挂在他脖子上，听得七七八八。

　　“不确定，但光把她当宋安澜前女友看，也没好到哪去。”

　　邵凯斟酌片刻，提议：“到时候看看唐韵反应吧。”

　　“看什么反应，她私信我们就是最好的解释。”江源被宋安澜收割人头，等复活时间刚好摸手机看了眼。

　　“你看，一个个发多麻烦，群里一个艾特就行了，她为什么不发？蒋虞在里面啊。”

　　旁边人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搂他，一脸敬佩：“诸葛亮啊。”

　　江源闻言笑了，“灭霸不也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三人到唐韵发的地址集合，这是家牛蛙店，唐韵买了团购卷，菜刚上齐他们就到了。

　　“唐韵。”

　　唐韵一抬脑袋，对上江源灿烂的笑，心里莫名轻松一点。

　　“这里没有鸡蛋羹，要不要给你点份外卖？”

　　听见唐韵问，宋安澜摇头：“不用，吃过了。”

　　“你们吃过晚饭了？”

　　江源坐下来解释：“去网吧里买了饭吃，几小时前的事了，正好饿了。”

　　说完江源给唐韵夹了条蛙腿。

　　“我自己来。”唐韵说。

　　“江少，我也要蛙蛙腿。”

　　江源面不改色抬下眼皮，也夹了块给他。

　　“谢谢江少～”邵凯笑嘻嘻地咬一口，吐了。

　　“这他妈是姜啊！”

　　江源噗嗤笑出来，“你以为呢？”

　　“好贱啊你，唐韵，那个卷还没评价吧？”

　　唐韵笑呵呵望向他，“没有，怎么了？”

　　邵凯把姜甩到骨碟里：“给个差评，姜放这么大一块，凑数呢！”

　　“小声点。”江源压低声音警告道。

　　他们坐的位置距离门口不远，门旁站了两个迎宾小姐姐。

　　“……”

　　几人默契地安静几秒。

　　“土豆才放多久，再煮会儿。”江源刚说完那块他万般嫌弃的土豆就被放到自己碗里。

　　“再煮就成水儿了。”邵凯又用铲子给宋安澜盛了块鸭血。

　　“唉？唐韵没拍照片吧？”碗里的土豆被戳出一个洞，为了确认它熟的程度。

　　“菜一上齐我就拍了。”

　　“那怎么不发朋友圈？”

　　江源以为自己没看见，拿手机就要去翻，听见唐韵说：“没发，过会儿。”

　　几人玩了几年，唐韵饭前朋友圈都是上流程的事了，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怎么了？”邵凯问：“照片不满意？”

　　“没，挺好看的。”唐韵低头闷肉，看样子兴致不高。

　　几人正僵持，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耳朵。

　　“跟蒋虞能玩玩，不能玩绝交。”

　　“？”

　　江源两人一路都在想，怎么委婉体面地告诉唐韵，实在不行跟蒋虞绝交吧，到了两人都憋着不好意思开口，不想破坏氛围。

　　谁料——

　　“什么啊？”唐韵笑容苦涩。

　　宋安澜却说：“字面意思。”

　　江源神色尴尬，宋安澜说话太难听，一般他都不说话，一说话就——

　　正憋得难受，又听见宋安澜说：“绝交。”

　　江源心一横，也附和：“就是啊，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唐韵从来都以自我为中心，活的自由自在，洋洋洒洒，敢爱敢恨。

　　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唐韵点头，眼神坚定，刚张嘴倏地被某人打断。

　　“不好意思。”

　　几个人蒙圈地偏头过去，是个穿得挺正经的工作人员，应该是店经理或主管。

　　江源第一反应就是：“我们太吵了吗？是不是有人投诉我们？我们小声点儿？”

　　他一脸歉意：“不是不是，很抱歉打扰你们，只是刚才我听见你们讨论评分问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哦。”

　　“……”

　　想到刚才邵凯的脑瘫行为，三人齐刷刷摆手重复“没有。”

　　他弯着腰，一身赤诚，“不用担心，我们会认真采纳你们的意见的。”

　　“那就……鸡蛋羹？”江源随口说完又觉得傻逼，哪家牛蛙店销售鸡蛋羹？

　　“还有呢？”继续不耻下问。

　　“没了没了。”江源讪讪道：“服务好，也好吃，环境也好，那就我们兄弟几个开玩笑，肯定给好评，还给五颗星！”

　　“好吧，打扰你们了，慢用。”

　　人走后，江源压低声音：“靠，吓死我了。”

　　邵凯说：“还以为我们太吵要赶人呢。”

　　“简直了。”

　　江源想起刚才唐韵蠢蠢欲动的样子，问：“对了，刚才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那我就绝交吧。”

　　“少奶奶，你终于想开了。”邵凯举起茶杯：“敬你回归。”

　　几人又聊了会儿天，聊到周五的小考时，刚才的经理带着端着盘子的服务员过来，给他们每人分了碗鸡蛋羹。

　　又说了几句抱歉带来不好体验之类的话就带着服务员走了。

　　“托你的福，免费吃了碗鸡蛋羹。”江源呵呵两声说。

　　面对江源晦气的表情，邵凯表示：“你这反应是在感谢我吗？”

　　“你猜。”江源舀了勺还在冒热气的鸡蛋羹吹了吹往嘴里送。

　　鸡蛋羹上撒了葱花，酱油和香油，滑嫩Q弹，入口即化。是小时候宋安澜一不想吃饭，周女士就爱做的菜。

　　其实有一段时间，宋安澜特别讨厌鸡蛋羹，光听名字都会吐的程度。

　　当初升四年级，父母悄悄离了婚。周女士给宋安澜做了最后一顿饭，饭菜和离别信放在一起。

　　那顿饭他没吃，宋父在外面买醉几天也没动，直到发霉散发出熏天腐臭味他才清理掉，就那段时间。

　　说来也奇怪，宋安澜觉得自己很爱周女士，但到宋父离开为止，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甚至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的记忆里也没有那潮热的存在，好像都忘了怎么哭。

　　在宋安澜六年级，宋父也抛下他走了，去哪了他也不知道，但留了张银行卡，说他和周女士都会往卡里打钱。

　　他们没教宋安澜怎么取卡里的钱，他就靠着存下来的压岁钱暂时过日子，钱花完了，他就去死，那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有天在巷子里跟说自己没爸妈的小孩打架，被一位叔叔看见，正是他现在的拳击教练赵哥，赵哥把他带回拳馆，给他处理伤口，像电视剧里的骗子说他骨骼惊奇，是打拳击的好苗子。

　　宋安澜其实不感兴趣，但当看见拳击手在擂台上，肆意的模样，像找到发泄口，转身就说想学。

　　茶足饭饱，三个人又到河边散步。

　　十一点多了，寒风凛冽，毫不留情往人脖子里钻。

　　宋安澜脸上还带着伤，被凉风吹得有些发疼。

　　他正低头回消息，听见唐韵抱怨：“怎么又有擂台要打？”

　　宋安澜眼皮一跳，早知道不贪小便宜，多花五块贴防窥屏了。

　　“没事，赵哥说都是菜比。”宋安澜云淡风轻地说。

　　江源正惬意，听见这噩耗，抱怨：“唉，哥们，实在不行咱换个工作行不行？那地方这么黑，打死了怎么办？”

　　再黑也是有底线的，无非是满足那些带着血腥欲望的人的眼睛，流点血就是了。

　　邵凯有着同样的顾虑，附和道：“就是，上星期那场你知道有多吓人吗？”

　　宋安澜想到什么：“因为那场你们和好，也算做好事了。”

　　“根本就是两码事。”江源一脸晦气说完又替他想办法：“我们几个帮你找，总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兼职。”

　　兼职来钱太少，不然宋安澜干嘛放着能保证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兼职不干？

　　M吗？

　　“干脆找个富婆包养来得痛快。”邵凯开玩笑道。

　　江源翻白眼：“你想被包养吧。”

　　“我这经济实力，包养别人的份。”

　　江源眼睛一亮，认真说：“对！宋安澜快抱大腿啊。”

　　“滚尼玛的。”宋安澜说。

　　江源哈哈大笑。

　　唐韵一言不发盯着手机，十分入神，就在刚刚，她下载兼职软件，注册上，在招工页面翻了翻，刚要开口就听见宋安澜说。

　　“打完这学期。”

　　三人面面相觑，唐韵默默把手机收起来。

　　“那说定了啊，明天擂台你记得跟赵哥说。”唐韵强调。

　　看到宋安澜轻微的点头动作三人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