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神明有冤情》北洄

26、起死回生

　　炤言面色一片冰冷，默许了闻英的主意，任由他去往医馆的方向，拿那些人当作喂养执妄的第一份餐食。

　　离念盯着闻英的动作，拥月剑已经蠢蠢欲动，只待他再上前一步银刃定能将其戳个对穿。

　　过于得意忘形的闻英根本没有发现拥月的剑散发出的寒意，径直抬步走向医馆。

　　离念眉头微凝，拥月剑感念主人心意就要指向他时，一道蓝光闪过拥月身旁，一时晃住了几人的眼睛。

　　闻英僵硬缓慢的低下头目光搜寻着痛意是从何处而来，却不想看见自己的躯干被划成了四分五裂的样子。

　　喉间翻涌着腥咸的血腥止不住地溢出嘴角，闻英想要痛呼出声，一声哀嚎却生生止在唇间，瞪圆了眼睛，眼神中满是不甘却只能带着不甘重重摔倒在地。

　　炤言与离念同时看向光源的来处，尘胤放下结印的双手，走至离念身侧站定。

　　炤言垂眸瞥向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闻英，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却忽地一下笑出了声：“我可真是小瞧了你们，就这样让你们去死还真是有点可惜。”

　　半空中的执妄嗅到鲜血的味道蜂拥而上，将闻英的身体围了个密不透风，不一会就把他分食殆尽。

　　“真是想不到执妄的第一餐竟是他。”炤言看向原本躺着闻英此刻却空无一物的地面慢慢说道。

　　“这些执妄被关了几万年，早已疯狂嗜血，与梦泽中那些执妄全然不同，你确定你还能控制的了它们？”尘胤扫视这些盘旋在几人上方迟迟不敢动作的执妄说道。

　　“是吗？”炤言轻抬手指，便有执妄应声而来，一圈一圈攀上他的指尖，原本凶悍嗜血的邪物在他手中却宛如温顺的绵羊。

　　他道：“区区四万年而已，他们在我的灵海中可不止呆了四万年。”

　　执妄在炤言的灵海中与他共生了十余万年，早已服从他的命令认他为主。否则四万年前它们又怎会听从炤言之令为祸四洲呢？

　　炤言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面前的两个小神明，把他们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抬起步子缓慢的走近二人，森然开口：“既然不愿意与我合作，那我只好杀了你们。”

　　他发出指令，无数执妄迅速汇聚在他的身侧，随后毫不犹豫地冲向尘胤，它们方才便已嗅到尘胤身上纯净的灵力，此时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将其拆吃入腹。

　　炤言立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缠斗，忽地眉梢一扬，朝离念身后的方向看去：“我以为都被吃光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离念冷着面皱眉紧盯着他，她知道炤言所说的是那些藏身于医馆中的青石镇镇民。

　　炤言眼珠一转，唇角略微勾起，他示意执妄停止攻势。得到命令的执妄只好不情不愿地退回到炤言身后。

　　炤言：“如此舍命相护，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领情？”

　　离念顿感不妙，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炤言并未理会离念，只是长袖一挥，人已不在原地。离念和尘胤互看一眼，急忙跟上前朝着医馆的方向赶去。

　　“有人来了！是尘胤大哥吗！”

　　战战兢兢躲在医馆的青石镇镇民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纷纷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身着一身及地白袍，空荡宽大的帽檐严严实实的罩在头上，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有人奇道：“他好像不是尘胤……”

　　在众人的印象中，尘胤好像从来没有以这副看起来有些……阴郁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更何况不久前不还好好的吗？

　　“笨！”桑叶精骂道：“他压根就不是尘胤大哥！尘胤大哥什么时候弄过这副鬼样子！”

　　不是尘胤的话……众人皆是一惊！

　　眼下这么个情况，他们都摸不清楚情况，偏偏此时来了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约莫来者不善！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想要与他保持距离。同时也在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他，想要看见斗篷下的真面目。

　　好巧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来人头上的帽檐，露出了帽檐遮盖下的脸。怔愣几秒后，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炤言圣仙么……”

　　帽檐下的脸是所有人都不会认错的脸，那是他们日日供奉的圣仙的神颜。

　　“圣仙不是陨落了么，这怎么……”

　　对啊，早在四万年前炤言圣仙在荡平四洲危机后就已经陨落，那如今好端端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

　　炤言不动声色的压制住斗篷下蠢蠢欲动的执妄，笑道：“多年不见，诸位可还安好？”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年迈的长者顿时热泪盈眶，跌跌撞撞挤到前面，颤抖着声音说道：“是他，是炤言圣仙！”

　　人群霎时静了一瞬，鸦雀无声，似乎在反应他的话。几秒过后，有人激动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竟是真正的炤言圣仙，而有人却退后几步。

　　炤言不起波澜的眼神扫视过人群，自然看见了面色不自然甚至有些想躲的人。

　　真确定眼前人真是他们万年来日日不停地供奉之人后，他们却愣愣地僵在那，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没有呈现出炤言想象中的惊喜，反而是惶恐。

　　炤言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映出些不满，他维持着面上和煦的表情，淡淡地说：“当年一别，想不到竟还有再见之日……更是想不到我以命为代价除去的执妄竟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空中那些诡异黑雾，失声道：“什么？！执妄又要迫害四洲，它们不是被封印了吗？！”

　　“那您是来救我们的吗？”有人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问他。

　　“是啊！是啊！您能将它们再次封印吗？”

　　炤言勾唇一笑，正要回答，就听见有人开口：“四万年前你就死了，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世间竟有起死回生之术？”

　　沉静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炤言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仰起头，丝毫不惧的对上炤言的目光。

　　“丹参，说什么胡话呢？！那可是圣仙，岂容你一个草妖放肆，还不快给圣仙赔罪！”

　　生怕惹怒了炤言的众人呵斥着丹参，逼着她给炤言快些道歉。炤言维持着那张标准的笑意，却并未出声阻止，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丹参。

　　“她说得不错，敢问圣仙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众人抬眼望去，正是赶来的离念和尘胤。

　　尘胤：“这世间我还从未听过有起死回生之术，不知圣仙可否告知一二？”

　　尘胤的话着实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炤言，心里也好奇纳闷的紧。

　　炤言见此冷哼一声：“执妄卷土重来，尔等不去对付执妄反倒关心起我是否起死回生？”

　　他拂袖负手而立，淡淡开口：“告诉你们也无妨。当年我封印执妄之后灵力枯竭，以为自己会就此命陨。不曾想天道庇佑，我只是陷入沉睡，至此修养多年直至此次执妄现世，我才重回世间。”

　　众人恍然，不知因何缘由，只觉顿时松下口气。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听见炤言继续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二位为何要将我舍命封印的执妄放出来？是不将四洲生灵的性命放在眼里吗！”

　　炤言抬眸看着离念和尘胤二人厉声喝道，言辞悲愤，好似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能有人做出这种罔顾生灵性命之事。

　　这倒是出乎离念二人的意料，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炤言竟如此颠倒黑白，把过错全推到她和尘胤的身上。

　　此话一出，青石镇的镇民面面相觑，怀疑是不是圣仙弄错了，怎么会是他二人放出执妄呢？

　　他们对离念并不了解，可对尘胤是知之甚深，这些年镇子上哪个人不曾得到过他的帮助照拂，有的甚至还视尘胤为救命恩人。要说他做出这样伤天害理、残害生灵的事，这些镇民是绝不相信的。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驳炤言：“圣仙是不是弄错了？尘胤公子是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的！”

　　所有人都附和着这个人话，都怀疑是不是圣仙弄错了。

　　“哦？”炤言见状沉下脸来，冷声开口：“你们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他？”

　　“并非我等质疑圣仙，只是凡事皆需要证据，否则空口无凭岂非冤枉了好人？”丹参道。

　　桑叶精挤过人群小跑到离念身旁：“就是，反正我不信离念姐姐和尘胤大哥是这种人！”

　　丹参说完也站到离念身旁，她微微蹙起眉瞧着面色逐渐难看的炤言。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她总是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圣仙有些怪怪的，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传闻中仁善温和的圣仙。

　　有人开了个头，余下的镇民也纷纷替尘胤和离念说话。当然，这种声音随着炤言愈发冰冷的脸色而逐渐停息。

　　离念视线停留在炤言宽大的斗篷下，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道：“圣仙，你的斗篷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是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吗？需不需要我们帮你看看？”

　　炤言闻言一僵，身上的斗篷似乎也跟着动了一下。

　　众人视线登时被转移到炤言的白色斗篷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圣仙的斗篷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好像还真是黑乎乎的。

　　不过再仔细一看，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于是大家向圣仙投向疑惑的目光。

　　炤言怒极反笑：“怎么，这是在污蔑我？”

　　尘胤：“圣仙此言差矣，小念只是随口一问，何来污蔑？圣仙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炤言：“……”

　　桑叶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拉了拉丹参的手，低声道：“阿姐，我看那什么圣仙好像是有些紧张，他那袍子底下是什么，怎么捂那么严实？”

　　桑叶精自以为的“低声”其实恰好能让周围的听得一清二楚，桑叶精说着还时不时瞥向炤言，这一瞥就看见他漆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桑叶精脑袋一缩就躲到丹参的身后。

　　不过炤言此举在这些人看来似乎真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他那斗篷下可能真的藏着什么不可说的东西。

　　炤言见众人疑心愈来愈重，只好长叹一口气，伸手解开斗篷。

　　斗篷轻飘飘的滑落在地层层堆叠在一起，露出炤言的长衫——什么也没有，更别提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离念眼睛微眯，随即看向炤言眉心处——那是他灵海所在的位置。

　　看来执妄被他收进了灵海。

　　她听见炤言假惺惺地又叹了口气，语气悲愤恼怒：“我本不忍告诉你们真相，却不想被人钻了空子！”

　　他转向离念和尘胤，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说道：“此二人正是四洲四万年前的神明——”

　　离念：“……”

　　尘胤：“……”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句话在人群中掀起偌大的波澜。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颤抖着嗓音问道：“你是说他们是那两个神？！”

　　是那两个把四洲万千生灵性命置之不顾，险些给四洲招来灭顶之灾的神明？

　　可、可他们不是也死了吗，四洲已经没有神了……

　　霎时间，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众人似乎都在反应今日遇到了什么情况？

　　怎么四万年前的神和圣仙在今日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起活了过来？

　　不，不是一起活了过来，而是一直隐姓埋名的生活在他们身边……

　　顿时有人炸了起来，把目光牢牢投放在尘胤和离念身上，高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是神？！”

　　是四万年前差点害死所有人的神？

　　尘胤胸膛微不可查的起伏了一下，他滚了滚喉结，涩声回答：“是。”

　　“……”

　　没有想象中的恼怒、气愤，只是又一次安静。

　　是的，只有安静。

　　因为这些世代生活在青石镇的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无法把一直庇护着自己的尘胤与那个自私自利的神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