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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清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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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了江南泽葭。
水送山迎,粉墙黛瓦错落有致。
一层雨过,雨声渐疏暗香复来。
二人逢了荒云心,相叙完进了泽葭城内(主要是介绍池春编的身份)。
街头巷尾满是人间烟火气,三人走在生了苔色的石板路上往仇家走,去寻仇南静仇长老。
不用引路,望着城中极气派那一家朱门绣户去便到了仇家。
仇家门口车马多如簇【注】,荒清敢相问门童,是出了金瓯了。
大乘期以上的修士若负屈衔冤而死,死后还有极大的执念,便会留下一个危险的金瓯,里面有幻境有杀心。
死者修为越高,金瓯越难破。
“死者是虞清,清…”荒云心不摇团扇了,“他是否就是姨姨死前喊的‘清’?”
荒清敢面色微沉,他找门口弟子传了话,不多时仇南静颦颦而来,笑容依旧,但泛红的双眼显出她是在伪装坚强。
荒清敢道了声节哀,仇南静望着仇家的朱葛碧瓦,满身寒意,“我也想像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修无情道,这样我就不用那么痛苦了。可女人在仇家就是无情道者杀妻证道的‘花肥’!”
她发笑,泪珠滚落,“仇氏大小支系千余人,只有我在为他哀伤。”
仇南静隐下情绪,“你是为你母亲来的么?”
荒清敢点头,“我来看看母亲可能曾生活的地方,采撷些泽葭的美草香花带回去给她。特来拜访您表示谢意,多谢您告诉我母亲线索,这一线可能连着她的万千故事。”
“小友客气了,孝心难得。”仇南静引他们进府邸。“和一些金瓯一样,虞清有怨,不允许他恨的人进,门口的仇氏长老都进不得。族长现在在商议,你们不要靠近。”
荒清敢回首看池春与荒云心,二人意会了,遂点头。
荒清敢叫住仇南静,“仇长老,我们想一试!”
“我带你们去见族长。”仇南静小跑起来,裙带生风,墨发翻卷。
——
仇氏族长仇凉欢伸手去探那蒙蒙细雾,并未能进入金瓯。
仇南静带来了他们。
仇凉欢本不愿让生人来,但终是依了亲妹妹。
荒云心询问,“虞清怎么死的?”
仇凉欢答,“不知,因由也无。”
仇凉欢又许了他们灵珠万颗。
三人遂步入虞清的金瓯…
清风散雾霭,入目是一片野绿,星星点点的花竟连成了海。
太阳撒下满目清辉,两个小女孩前后相随在野地上嬉戏,衣袖翻飞似要化蝶。
那风很温柔,三人一时失言。
笛声悠悠扬扬。
“是我母亲那首!”荒清敢小声。
今年十一年,淑风挽衣裳,两蝶相翩翩。
忽而,尚年轻的仇凉欢道,“你天赋极好,以后就修无情道。”
言罢拿走了虞清的笛子。
天地失色。
三人跟随他的视角,看他失去五感、六欲、七情,枯度经年。
直到,一轮明月朗照下,一白衣女子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虞清平稳的心脏失序一瞬。
仇南静在一旁吹着幼时的那首小曲。
今年十六年,月下舞人间,闺房共诗书。
虞清不知何为心动,但他当时无法控制地喊了那个跳舞的女子,“仇橙宁。”
三人小声交谈,“那就是家母,原来母亲名叫仇橙宁…”“今年十九年,掩卷无愁源,愿往后流年。关上悲情的话本便没了愁源,她又如何落到云州那般境地呢?”
又过了三年,虞清与仇橙宁在一起了,他眼中的世界渐渐有了颜色,而这离被发现恋情也为期不远了。
橙宁不见了,南静不见了,美食不见了,乡间小曲不见了,山水画不见了,府里的花草也不见了……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继续行尸走肉地活着。
虞清妥协了,这样族长才会放橙宁一条生路。
又这样过了百年,他确实天赋极佳,已然大乘境。
他的心也已如山石,无悲无喜。
仇凉欢防微杜渐,把亲妹妹南静派去远方,而仇橙宁于云州,再无归期。
这次闻痕阁办木叶试,仇凉欢派仇南静去了。
半月后,虞清收到了仇南静的诀别信,说仇橙宁已死百年,她也不活了。
他赶忙偷跑去找仇南静,只见到了她的金瓯。
“仇南静死了!那刚刚的是谁?”荒云心害怕地抓住荒清敢。
虞清看了仇南静的金瓯,见唯一的朋友仇南静哭成泪人向神求助;听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儿子说‘考妣’;见仇南静找到了云州那处小山和荒雨施设法保存的尸身;见那尸身修为尽废,嘴上被使了禁言咒;见仇南静自刎于曾和仇橙宁共诗书的闺房。
好一个“愿往后流年”。
“荒清敢?”一如霜雪千年的男声轻轻道。
过往画影皆散,荒清敢惊讶,“父亲?”
虞清字字似叹息,“吾死矣,本不该继续留在人间。”
“可吾有悔。”他心阵痛。
“您且安心去轮回寻母亲,我替您向仇氏讨公道!”荒清敢毅然道。
他在心里叹,可惜母亲死得太早,不知这世上有人很爱她,那爱被无情道压住,百年后冲碎道心。
“还有我,橙宁姨姨养我半年便终生为母!”荒云心附和。
虞清的灵体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后消散于人间的晚风。
金瓯不复,仇凉欢与众长老来迎他们。
荒清敢如实道,“我是虞清与仇橙宁之子,今下战帖于尔仇氏族长。待五十年后,与之一战,死生不论。为我双亲及仇南静长老报仇。”
仇凉欢看着他脸上与仇橙宁无二致的两颗小痣,“南静?”仇凉欢怔愣回首。
立在一旁的“仇南静”化为骨灰一捧…
仇凉欢静了会儿,应下战帖,还是依言给了他们灵珠万颗。
……
荒清敢传音给荒雨施,将周事告知。荒雨施叫他们回去,领他们修炼五十载后赴一战。
荒云心与荒清敢于花繁柳阴处与池春告别,荒清敢问,“池前辈,你是要回谷,还是继续赏人间?”
“该回去了,那是我的职责与归宿。”池春满身正气道,“灵珠你们都拿去吧。”
“多谢前辈,前辈后会有期。”二人回了云州。
农桑神燕窈从不知何处忽而出现,“那是我的职责与归宿~”她阴阳怪气地学语。
燕窈开玩笑道,“小的你真单纯,你那套过家家的说辞直接就信了,金瓯说闯就闯,还和大自己一百岁的同是天之骄子的人下战帖。”
她顿了顿又说,“倒是年少心性。”
“无情道大成之人死后生怨念极大金瓯,多半道心已碎,且虞清选择自杀,而不是报仇就印证了这点。那金瓯只是昙花一现。他知你也知,所以是你帮助仇南静在死后短暂留存世间,对吗?”池春淡淡一笑。
燕窈哼了声,“不引云采桑…荒云心早点去,她便错过这段故事了,说不定会在人间多蹉跎几年。”
池春又诠释道,“下战帖,是因为他猜到自己的前身是池春仙君了,他对自己天赋和努力的自信和着少年的热血与道义,等五十年已经够谦逊了。”
燕窈感觉他在自夸,但她没有证据。
池春眉目疏朗,“至于轻信于我,一是因为我们初见时,我救了他,占天时地利人和。二是因为我们本为一体,我对他倾盖如故,他也亲近我、信任我。”
闻痕阁云去山的青泱小院里,荒雨施用雪莲煮了粥,等徒儿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