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与今生谈水仙了》翡翠买歌笑

15、宴除夕

　　天像被打翻的墨水染黑，不见星月。

　　人间为雪白头，凡人于除夕团圆和美，仙于此朝饮酒独醉。

　　风祈天君闷了一口梨花酒，眼里弥漫着过往，他微叹着，“不羡仙啊不羡仙。”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举杯，琼浆好像让光阴回溯到从前…

　　雨月丞还没飞升时，风祈就听过他的传闻。

　　“雨月丞啊，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他心里装着天下苍生，唯独没有他自己，是个握瑾怀瑜的圣人。”

　　风祈很好奇，世界上真的有这般人物么？

　　他去往凡间，打算一睹雨月丞庐山真面目。

　　结果因他的拜谒踩坏了雨月丞心爱的苔藓，二人打了一架。

　　风祈天君当时觉得自己受骗，觉得天下人都被这个骗子蒙了心。

　　后来，他只觉得雨月丞是个傻子，会因为小事炸毛，但遇到苦难心会软的一塌糊涂。

　　是啊，不傻的话，前途光明的一个神干嘛非要去渡地狱里的恶人呢？

　　结果把命搭里面了，还是无间地狱——地君商小小亲自查的，连出了差错的希冀都没给他留。

　　雨月丞一死肯定就被那些他想救的恶鬼一哄而上吞噬了，无间地狱的鬼都是十恶不赦之最。就算有几缕没被吃，未登记的“野鬼”又怎出的了天道管的最严的无间地狱？

　　当时甚至有仙说，雨月丞如果有魂能活下来，那也只可能是成了魔，而成魔活下来，就更出不了无间地狱了……

　　可他还是等啊等，等到他为雨月丞立在雨疆大门的青牛镇石都生出灵智了，也等不到故人归。

　　心头八千年陈伤作累土，筑起与天道倒行逆施的高台。

　　他松了自己亲手立的青牛镇石，他想开无间地狱，添上半身修为屠空无间地狱找雨月丞。

　　而开无间地狱要有由头商小小才会开，正好妖界新通轮回，其来世众人无法考究，他便想到用禁术将将入兔魄之魂打入无间地狱…

　　可他终究不够坏，不舍为了渺茫的希望牺牲那些无辜的灵魂，不愿其他邪魔从无间地狱逃出来为祸人间。

　　始终下不去手，只能独自煎熬，左右挣扎。

　　他下令大宴除夕，用喧天热闹来掩盖他内心的荒凉。

　　仙娥舞似星河起，天君曰，开宴。

　　酒仙裴澜声缓慢悠闲地笑问天君，“仙不染凡尘，今朝为何宴除夕、饮人间？”

　　“觉得人间烟火温暖，遂举宴。”风祈天君搬出任谁看了都觉得亲和的笑面。

　　虽则如此，但荒清敢仍觉得除夕烟火很落寞，毕竟兔魄出了事，有三百无依无靠的灵魂杳无音信。

　　这粉饰承平之宴办得盛大，是仙家排场。

　　荒清敢环视周围，做了个突然的决定，他现在查得大抵清晰了，又有地君的支持，不如逞雨疆、仙疆、妖界之人都在，打碎这粉饰之太平。

　　他倏地站起，歌舞升平骤停，众仙相视。

　　荒清敢放声，“今天我等宴饮欢，安乐无虞。但兔魄被人动了手脚。”

　　众神惊愕，爆发纷纷议论。

　　池春冷眼闲倚在荒清敢身侧的座位镇场，往常随和的仙人此刻威压逼人。

　　荒清敢立如山，“妖轮回后海提叶飞回月汀，海提树叶是会记轮回者故事的，但我上任前的叶三百，竟都是空的！并无故事，说明妖未入轮回。”

　　他冷静分析，“兔魄由仙疆掌管整个棋盘，所以是仙疆内部出了问题。”

　　花思好愤然而起，怒火如她的红衣，“我的子民有的甚至自刎去赴一场可能美好的新生，他们骨肉为泥却换得如此下场！”天地似都应其感而震怒。

　　荒清敢欲言明怀疑对象，“我…”

　　“我怀疑风祈天君。”池春替他开口，万一有差错，也替他受天君芥蒂。

　　众仙皆愣，满座生“怎么可能”、“天君那么好，怎会是他”之声。

　　“是我。”风祈释负一笑，他已为此愧疚、挣扎多时。

　　花思好不愿相信，她惶惑，“你是本狐觉得很好很好的仙。”

　　她仍记着初登基时，众妖眈眈相向或屈尊俯就于她。而风祈天君见她时一笑如春暖花繁，随后代表仙疆尊她为女帝。

　　武神剑涟漪直视风祈天君，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为了月丞…”风祈叹息，如刮了很久被削弱到最小的意气之风，很疲惫，又透着解脱，“忘川碣石八千年，仙若有情仙亦老…”

　　但池春笃定地真情露声，“你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那些魂魄还在，你不是那样的人。”

　　风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那三百缕魂还给他们的君王。

　　众仙本不愿撤了风祈的天君之位，只叫他下凡历劫。但风祈自己辞了神职下凡，一身孑然。

　　宴席散，也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还好，弦乱风紧终有岁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