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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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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一,因为轮班制,所以戚楚弋不用去网吧打工,他径直往一家高端私人医院走去。
面色虽然不显,然而步履明显带着急切。
不远处是一片樟树林,从大马路走来,越靠近这边的同时,环境越发清幽。
戚楚弋要去的地方就藏在这片林子的其中一侧。
这家医院隶属路家名下,里面医生顶尖的医疗技术轻而易举便能吸引来许多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只是高昂的检查和治病费用令普通人家皆是望而却步。
原本,戚楚弋是绝不可能踏进这样的医院半步。
夜晚的医院走廊几乎寂静无声,安静到但凡有人发出一点轻咳声,差不多半层楼的区域都能清晰听见,如果不是彻夜通明,在墙上挂有许多人像的情况下,来这里的人都能随便被吓到。
戚楚弋朝着目的病房走去,他在这个已经来过无数次的地方有点出神。
熟悉的纯白墙面、熟悉的惨白灯光、以及熟悉的某些病人痛苦的呻吟声。
就在他思绪还未收拢之际,突地,一个中年妇人从他刚要经过的病房门口横冲直撞出来。霎时间,他尚未养好的肩膀骨骼又遭重重一击。
从这位女士涣散的眼神以及苍白的面孔上遮掩不了的茫然无措来看,显然不是精神状态稳定的正常人。
戚楚弋因为吃痛,顿时轻轻皱了皱眉,但也只是一瞬。
“小兄弟对不起、对不起,我夫人她身体不好,不是故意的,实在对不起。”
一个可能是她丈夫的男人赶来,他神情疲惫,迅速不停鞠躬道歉,显然处理这种情况很是习以为常,随后便是温柔地将她揽进怀中,女士本来还有点狂躁的四肢也慢慢被安抚下来。
这让戚楚弋想到了一对美好的夫妻,即使随着年岁增长,在他的记忆中也没有丝毫褪色,所以他只是顿了一下,接着沉默地走开。
不再回头看他们一眼,而这件事很快也会消失在他的印象中。
这是一间安静的高级病房,里面只有一个瘦弱老人的身影。
白色大理石在灯下反射着冷冷的光,老人佝偻着坐在窗边,青筋凸起、苍老得像树皮一样的双手此刻正在织一条围巾。
等到格外高挑的少年蹲到她身边,下意识挪了挪,避免挡住光源。
老人原本机械的动作渐渐变慢,随即慈祥地抬起了头,充满爱怜的眼神比云朵还要柔和。
她呵呵微笑,打趣道:“小弋今天交到新朋友啦?”
戚楚弋不动声色将手覆在老人的手背上,阻止她继续织下去。
听见这话,脑海中不知怎得瞬间浮现出一张精致的容颜,尽管内心极不情愿,但他也只是犹豫了两秒,便应了一声:
“嗯。”
老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外面的高楼大厦亮着五彩斑斓的光,安静的病房似乎与这个繁华世界早已割裂开来。
“奶奶,冬天已经过去了。”似是怕惊扰到什么,男孩子声音很轻,夹杂着平时不易显露的温柔。
老人眼睛本来就不好,加上思维清醒的时间也不多,戚楚弋这次好不容易过来一会儿,早就做好了面对神情呆滞的奶奶的最坏准备,但是老天似乎还是愿意给他这样运气一向不好的人一个惊喜。
这条围巾从秋天织到冬天,又从冬天织到春天,即使很快要迎来夏天,它估计也不会被织完。
老人愣神片刻,随后有点沙哑的嗓音在屋内响起:“是吗?冬天这就过了啊?”
戚楚弋点头,随即便是自然而然地将围巾收起,尽管下一次依旧会被老人翻出来。
“没事,小弋不用在奶奶身上耗费太多,奶奶知道,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闻言,少年定定注视老人半晌,浅浅勾起唇角,原本清冷的双眸如同冰雪顷刻融化,他知道老人的意思。
可是,已经没有什么比奶奶更重要的了。
另一边。
司伯鹤现在简直是如坐针毡,如同受到威胁的某种小动物,浑身汗毛都险些竖起。
他一般对人不是这个反应。
原本他是要硬气拒绝陈叔同时载他和路白羽的,刚穿进来时全身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呢,那感受和这家伙可是息息相关,但他现在除了迷惑就剩下纠结。
这人什么意思他怎么有些看不明白。
说好的骄矜自我大少爷独自明恋呢?
说好的完美学神不屑一顾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呢?
这人一脸受伤的表情诡异地缠上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展开啊?
仔细思量一番,他觉得不行!以后坚决不能跟这位走太近!万一原身还残留有什么意识,让他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就太不妙了。
司伯鹤赶紧甩了甩头,内心复杂地询问那只坑货系统:【080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080支支吾吾:【说来司司可能不信,路白羽就是那个让主角陷入最惨境地的大反派。】
司伯鹤:【??】
080沉默了一会儿:【我本来不该这么早跟你说这些,毕竟等到各个前置剧情点慢慢到来之后,你自然会在我的指引下了解相关剧情并完成任务。】
经过系统的解答,司伯鹤罕见地收了自己原本容易问东问西的个性,在车内一言不发。
虽然能想到戚楚弋那个猛然下滑的成绩另有隐情,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因父母车祸惨死太过突然,年纪轻轻的戚楚弋根本没来得及做好任何准备。
在噩耗传来之时,他甚至还在参加中考。
之后唯一的亲人——他的奶奶也闻讯病倒,此时已经没有能够支付医治奶奶疾病以及后续他读书费用的资金来源。
本来以为凭借自己格外优秀的成绩免费就读松阳八中之后,加上辛苦打工,他的人生还能慢慢回到正轨,没想到才开学不久便迎来路白羽这个不速之客。
他认得他,路家家主第二子。
“我想,你的奶奶需要更好的治疗设备和医生,她的阿尔兹海默病不是靠你一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就能想办法对抗的。”
男孩和戚楚弋同龄,心思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深沉。
因为那过于昂贵的医疗费用压在他的身上实在喘不过气,更让他受刺激的,还是奶奶逐渐认不清他的脸这类日常行为,几乎没有太多迟疑,戚楚弋问这个表面微笑始终如一的人:“我需要做什么?”
男孩当即绽放出一个勉强称得上真心实意的笑,只不过好像毒蛇刚开始伸出獠牙。
他说:“很简单,只要你不再是永远的第一、不再是任何名义上的‘状元’,我会给你想要的。”
少年红了眼眶,死死捏紧的拳头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疲惫地承诺:“好,只要你不食言。”
只要你真的能救奶奶。
司伯鹤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素来爱笑的嘴角此刻拉得平直,他皱着眉,好像第一次看清080描述的任务。
不是说要在主角达成美强惨人设之前进行彻底的阻止吗?
可是,现在戚楚弋已经挺惨的了啊?
在最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得知最爱的父母惨死,肇事之人又辩解说他不是蓄意谋害,唯一的亲人逐渐不认识自己,在别人做作业的时间他在为了生计打工,别人睡觉的时间他在努力学习,在校内校外都免不了无数人的冷漠、刻意欺凌或针对,要忍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他明明只是一个刚满18快要高考的学生,如果他父母还在,那他还是一个有人视他为珍宝的孩子呢。
也许是有点心疼,司伯鹤眼尾和鼻尖都开始出现明显不正常的红,他闷声闷气,在脑海中指责系统:【080你这个前置剧情一点也不前置,我看错你了。】
可惜要哭不哭的男孩子控诉起来反而软软的像撒娇。
080没有接话,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发出电流滋滋声。
它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司司,他这具身体有点泪失禁这件事?
也就是有一点点、并不多。
司伯鹤默默离路白羽更远了一些,现在他是不可能主动理会旁边那人的,心里疯狂唾弃他还来不及,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现在巴不得他立马下车。
尽管这人莫名其妙对他一脸殷切关心的样子,然而这只能加重他身上不断抖落的鸡皮疙瘩。
路白羽还是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少年有一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
尤其是现在。
光滑白皙的面颊不知何时染上一层粉色,比之桃花更要娇艳三分,眸光清透纯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隐隐有水光在其中闪动,修长的手指微曲、随意撑住脑袋,有一种慵懒的可爱。
心中微微一动,路白羽的视线忍不住停留在不该停留的地方。
好像司伯鹤自己刚刚才咬过一样,两片红唇饱满、光泽如同果冻,诱惑到使他此刻不受控制产生某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他保持标准微笑的脸忍不住有一秒的龟裂。
要放在以前,路白羽其实根本不想挨司伯鹤一点。
他是人尽皆知的学神天才,司伯鹤只不过是个仗势欺人嚣张跋扈懒得出奇的白痴蠢货,整天只会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在他身后。
但不如说是恶心鄙夷的同时带着点害怕,因为凭他家的势力也惹不起这位大少爷,然而心中又忍不住偷偷骄傲。
连司家唯一的继承人都被他路白羽迷得晕头转向,这足以证明他的魅力,即使这部分魅力或许是由戚楚弋放弃了什么东西才让他得来的。
可他成功了不是吗?
而完美如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出那些有失他优雅风度的举止。
司伯鹤无意中瞥了旁边的人一眼,恰好看见他神色之间没来得及收敛的一丝疯狂。
哼!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因路白羽而变成基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