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茶己昭

9、混沌

　　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世界处在黑暗之中，直到那朵微弱的光芒诞生，时间才开始流动。
　　随着时间的流动，它不断蚕食四周的混沌，在它的注视下，名为生命的东西开始野蛮生长。
　　神明们诞生，又死去，唯一没有消亡的只有它，它仍在不断地扩张，直到它可以注视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那段漫长的时间，被称为永昼。
　　那也是最辉煌的时候，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他们供奉着庞大的力量来源，他们高呼着信仰之名，他们称呼其为：
　　“路弥亚。”
　　那是它第一次被赋予人格，从此以后模糊的神像有了具体的面容。但是对于神明来说，人格可不是一个好东西，它带来了太多凄美的故事，比如坠入海洋而死的花神，爱上凡人褪去神格的春神，它总是与一些容易消亡的东西挂钩，它会让神明变得敏感而脆弱。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也犯了一个错。他不该回头，不该突兀地觉得寂寞，不该再创造出一个清晰的神明。
　　“欧贝斯刻，你的名字。”
　　他把一半的权利让给了欧贝斯刻，从此永昼逝去，世界迎来了一半白日，一半黑夜。
　　可是欧贝斯刻是个更加敏感细腻的孩子，他总是满面愁容，唯有与他一起时才能安心地舒缓眉头。
　　“我太害怕了，害怕黑夜里未知的一切。”
　　他如此诉说。
　　“倘若你能借给我一点你的光明，或许我能安心一点。”
　　所以他赠予了他月亮，欧贝斯刻将它常年挂在他的胸前，黑夜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是只有路弥亚自己知道，光明没有停下它的扩张，它甚至开始变得越发炽热，会烫伤任何妄图靠近的人。他开始远离曾经亲近的一切，远离陆地，远离海洋，远离他曾热爱的一切，包括欧贝斯刻。
　　短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事，欧贝斯刻被逐出圣殿，路弥亚甚至不愿再注视他，永夜之地形成了。他在黑暗中怀抱着月亮时只能听风捎来的消息。他听说圣殿已经升到了白云之上，神明被分了三六九等，没有人可以随意地和路弥亚说声早上好，他似乎成为了一个独裁的君王。
　　曾经他会怜悯地注视着众生，而现在他已经在白云之上，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任凭他的太阳神殿逐渐变成打着他的旗号的另一个统治者。
　　时间很可怕，它会逐渐让人变成传言里的模样，比如高傲的路弥亚，比如阴险的欧贝斯刻。
　　他确实很阴险，从他借着还留在他手上的一半权利去接近侍奉神明的巫女时他便知道了。但是他也并没有不是吗？他只是将那悬在崖上的信念一脚踢开，撮合了一对情侣，除此之外没有做什么事情。至于这是对神明的背叛，那这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他冒充那个无辜的灵魂，以代价的名义去往了圣殿，见识到了路弥亚的震怒，以及，久违的温柔。
　　他当然是故意的，故意要以这么相似的面容去见他，故意要用相似的柔弱去引诱。但是这一切仅此而已，他想要的也仅此而已，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路弥亚想要的不仅如此。
　　索莱恩的诞生是意外，本不该如此，路弥亚应该在怜悯之后放回这个灵魂，然后他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再次离去就好了，反正他也并没有准备太多，这本来就该是一个满是缺陷的孩子。但是他没有想到路弥亚也一并来了，他似乎格外担心这个灵魂会熄灭，总是小心呵护，总是能让欧贝斯刻犹豫着是否离开。
　　一次又一次犹豫不决，所以他诞生了另一个大胆的念头。
　　“你没有错。”
　　阴险的那个他如此说道。
　　“光明本来就该被黑暗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