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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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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被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付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还没走两步,陈聿笙两步上前就要抓他。
林泽衡见势不对,慌忙上前拦:“你别发火,我去拦我去拦。”
陈聿笙被泼了一头一脸的酒,头发上还挂了块将化未化的冰块,俊脸不可避免地带上几分狼狈。身边人手忙脚乱地递上纸巾给他擦脸,陈聿笙被拦在原地,眼神却死死锁在付销出门的背影上。
林泽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付销:
“嫂子,嫂子别走……”
付销被他死死拉着不能走,神色微愠地站在原地。
“他......聿笙喝多了,真的,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付销挑眉,脸色不见好转:“以前?是不喝花酒,还是不拿人取乐?”
林泽衡一顿,磕磕巴巴道:“他不乱玩,都......都是光喝酒别的什么也不干,这不是你回来了他激动嘛......”
付销听着他语句磕绊的解释,冷声吐出两个字:
“恶心。”
林泽衡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信度很低,继而又道:“他真喝多了,就那死样毫无抵抗能力,嫂子带回去抽死他都行,不然他今天真回不去了......”
“回不去正好找鸭子。”付销皱着眉作势要走。
林泽衡讪笑道:“这不误会大了,他哪敢找鸭子呀?是吧,诶,笙哥,笙哥快来。”
陈聿笙从包厢里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服务生随时准备上手扶他,他勉强走了个直线,慢腾腾地挡在付销身前。
他的头发还半湿着,几缕黑发软趴趴的塌在额前。付销皱眉看他:“......让开。”
陈聿笙向前一扑,双臂环住付销,一下子把头埋进他怀里:“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随便亲你。”
浓重的酒气钻入鼻腔,付销觉得自己抱了个撒不开手的酒瓶子。
“我开车带你回家。”酒瓶子说。
“回什么家,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陈聿笙的手死死箍在付销腰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家就是你家。”
一旁的林泽衡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嘴上还不忘说好话:“对对,他的就是嫂子的!”说着从陈聿笙口袋里摸出车钥匙要硬塞给付销,嘴上数落:“你这样还开什么车,车开你吧。还不是得麻烦嫂子开车,好好的招嫂子生气干什么?”
付销被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不知道作何回应,紧攥的手指最终还是松开,接下林泽衡递来的车钥匙。
“起来。”他用力一推,想把怀里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推开。
这次陈聿笙慢腾腾地直起身子,老老实实地跟付销保持了半米距离,一副真喝多的样子。
“太好了!感谢嫂子不让聿笙睡大街之恩!”林泽衡想帮着搭把手,没想到陈聿笙轻挣了两下,示意要自己走,林泽衡刚一松手他就快步上前揽住付销的脖子,一副醉汉抱树的样子。
“怕人跑了不成......”林泽衡在原地自言自语:“这是失心疯了,没得救。”
失心疯本人被服务生谨小慎微地搀扶到副驾驶位,仰躺在椅背上径自昏睡过去。
发动了车的付销侧头看他,似乎在思索要不要连人带车扔在这。
想了想还是算了,把他扔这事小,醒了找自己麻烦可是真挺麻烦。
他似乎只剩下叹气,认命般把车往陈聿笙家开。
开到半路遇上红灯,车刚停稳,付销余光瞥到陈聿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付销警惕地盯着他,怕他突然又干什么出格事。然而陈聿笙只是看他,看着看着就伸出手来,想触碰付销的眉梢,手指却在离付销两公分远的地方停下,只是在空气里描绘了一下付销眼角的轮廓。
尽管只是摸到了空气,但陈聿笙摸着摸着眼尾就泛起了红,眼睛盯着付销眨也不眨,直到一滴泪滑过太阳穴才不堪重负地闭上双眼。
“你......”
这似乎是个深爱的眼神,昏暗的路灯照进车窗,衬得这双眼极为好看,像海岸边一场迷蒙的春雾,只要有一瞬信念不坚定就会立刻抛弃底线沦陷其中,可惜付销站在海的对岸,碰不到,也不敢碰。
胸口莫名闷的难受,像压了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付销擦着超速的红线一路疾驰到家,大步跨到副驾开门,一把拽住陈聿笙的领子把他从车里提起来。
陈聿笙确实喝多了,眼神涣散,步子踉跄,潜意识又不想推开付销,任由他拽着走也一声不吭。
不知道陈聿笙还会不会发酒疯,付销把他拽到卧室一把推到床上,转身就要走。
陈聿笙立刻从身后爬起来抱他的腰,拖着让他坐在床上。
付销真的累了,在床边坐了半分钟,低头看陈聿笙:“你到底要干嘛?”
没有回答,陈聿笙把头埋在他大腿上,呼吸已经放匀。
付销疲惫地伸手去推他的头,陈聿笙乌黑柔顺的发丝蹭在他指间,恍惚间给人一种柔软的错觉。付销几乎怀疑自己也喝了酒,任由柔软的触感在手心里多停留了几秒,直到怀里的陈聿笙呼吸一滞,他才回过神来,正准备起身,指尖却碰到了陈聿笙头顶凹陷的瘢痕组织。
心脏在胸膛剧烈地撞击了两下,付销的手随即开始颤抖,他顾不得再推开陈聿笙了,指尖慌乱地拨开发丝寻找那道疤,小心翼翼地划过不平整的边缘——那么狰狞可怖,像一条横亘的蜈蚣。
陈聿笙仿佛是睡着了,一动不动任由他摸。
——四年前付销上夜班被人骚扰过,陈聿笙为了保护他被人一瓶子开了瓢,玻璃碎片刺进头皮深处,差几公分就能要了陈聿笙的命。这道疤无声的诉说着过去承载的苦难,成为了永远的、不可覆灭的一道阴影,像植物的根系一样丑陋而深入骨髓。
周身的空气像被抽空,付销不敢伸手,仿佛自己的动作会让陈聿笙再次痛苦。许久,他才低声道:
“还疼吗......”
陈聿笙身子明显一僵,一只手攥住付销的衣角,力道大到几乎要撕碎那块布。却始终不抬起头,也不说一句话。
可那道疤就在那里,永远在那里,哪怕被盖在浓密的新发下也不会消失。不因两个人谁的不愿面对而惭愧着消失、不因付销想要推开而被揭过。在两个人走错的无数条路里,起码它存在的那一刻是有真心的。
伤疤因真心而存在,爱也是,痛也是。
付销几乎没办法再说话,理智叫嚣着抗议,手却无声地抓住陈聿笙的头发,从自己腿上提起来。
“我在跟你说话,你什么时候结婚......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玩法,但我不是那种人,你要是结婚咱俩就断了......”
陈聿笙沉默着看他,眼里压抑着付销看不懂的情绪:
“我不结婚......”
付销一怔,还没说出口的话被陈聿笙温热的唇堵了回去。身体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付销浑身颤抖着想挣扎,陈聿笙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发丝间狰狞的伤疤上。付销像被烫到似的想收回手,陈聿笙冰冷的指节死死握住他的手,逼着他一遍遍抚摸那道疤,逼着他一次次回首两个人相爱再撕扯,鲜血淋漓的分开——这样不堪的过去里,这道疤竟是最浅显的。
“疼。”
漆黑无光的房间里,陈聿笙终于判了他的死刑,让他避无可避地听着:
“你不在,每天都疼。”
付销想摸黑推开陈聿笙,却触碰到一片湿痕。
——陈聿笙满脸是泪。
付销似乎是被牵住线的风筝,明明已经远离地面的泥沼,差一点就能触碰天际,却只要被轻轻一拽就会立刻跌回原地,所谓的想要逃离,看似不知该往哪里去,迷惘地选择过后,最终竟是还停留在原地。
房间透不进一丝光,陈聿笙一身酒气的去撕扯付销的腺体贴,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用力蹭,环住他的手用力到让付销毫不怀疑自己会随时窒息。
颈窝一片湿润,不知道是不是为他而流的眼泪。
不爱的人做尽相爱的事,相爱的人却背叛。付销惊觉,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
第二天付销是被闹钟吵醒的,陈聿笙已经不在床上了。餐桌上留了尚有余温的早餐,付销草草吃了两口,连行李都没收拾,打算直接去机场。
陈聿笙的车停在门外,是付销常坐的那辆,开车的是个陌生女人,付销一出门那车便缓缓开到他身边停下。
女人是个年轻beat,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说话眉毛不动鼻子不动只动嘴,声线也如直线毫不拐弯:“付老师早,老板今早出差,我是他的秘书邬悦,负责送您去机场。”
付销有些意外:“我有助理和经纪人......”
邬悦点头道:“我会把您的助理和经纪人也接过来,付老师上车吧。”
付销坐在车上,二十分钟想了几百种和Lila解释的说辞。果不其然,Lila从上车开始就死死盯着付销,生怕错过付销脸上一星半点的微表情。
“谁的车?”Lila盯着付销。
“打的。”
“打的劳斯莱斯?”
“......”
“朋友的。”
“哪个朋友?”
“......”
“......你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
Lila在后排对付销松刑拷打,毫不顾忌前排的邬悦女士受雇于何人,所幸邬悦对老板的私生活提不起半分兴趣。
付销满脸黑线道:“你能不能别胡说?”
Lila摆手打断他,独自思考了一下付销被人包养和包养别人哪个可能性更大。Lila和付销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身边出现过任何一个能跟他建立朋友之上关系的人,连点苗头都没有,每次出现一个不长眼对付销有点什么企图,都会被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堵的硬生生憋回去。付销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极其强大的把控能力,旁人眼中更上一层楼的亲密关系,能被他层层叠叠分出一百份来,一旦察觉到对方有逾越雷池半步的企图,都会迅速缩回自己的壳里,对方如果头脑一热对他袒露点真实的想法,最终只会落得连朋友都做不了的地步。
其实Lila只是开玩笑,但如果有可能,她也希望付销身边能出现位知冷知热的人。
付销见她满脸狐疑,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唉!”Lila重重一叹气打断他:“演员是可以谈恋爱的,你......”
“不可能。”付销懒得再说:“这玩笑没什么意思。”
Lila耸耸肩:“好吧,你说什么都对。”
谁让你是一座能冻死人的冰山,再滚烫的火靠近你也只有熄灭的份。
付销并不觉得跟谁恋爱结婚是人生的必选项,四年前就改掉了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贱毛病。
车子停在机场停车场,付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觉得它的空旷或许能包容任何人想要的自由。